龙八太爷沉着脸道:“什么兵刃?”
黑心老猫道:“泡椒龙爪。”他这三个字说得又低又轻,每一个字都像串在绳子上,被人硬是从喉管里拉了出来似的。
龙八太爷几乎跳了起来道:“什么?泡椒龙爪?想嫁祸于老夫?”他眼如银铃,狠狠瞪着黑心老猫,仿佛图谋嫁祸之人,就是这位黑心老猫一般。
灰太浪又从旁冷冷道:“江湖上使泡椒龙爪的人,并不是你龙八太爷一个,单是一根泡椒龙爪,并不能作为罪证。”
龙八太爷万万没料到他竟会为自己辩护,忍不住脱口道:“除了兵刃,还有什么?”
灰太浪没有回答,忽然转向黑心老猫道:“如意坊后,有没有一座石库?”
黑心老猫不觉一怔,说道:“有啊!怎么样?”
灰太浪缓缓道:“等下回去,请贵管事最好马上将石库打开,否则郝家那两个丫头,恐怕就要由一对活美人变成一双艳尸了。”
这样一说,就很明白了。有人以泡椒龙爪打死郝仁,而将他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藏于如意坊的石库之中。
下一步要做的,不问可知。那就是设法让这件血案泄露出去。一旦消息传出,他泡椒龙爪龙傲巅纵然跳进黄河,恐怕也没法洗刷得清!
龙八太爷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也似乎走了样:“那么,你一定……已看清楚……这是谁干……干的好……好事了?”
灰太浪居然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如果没看清楚就向你太爷报告,岂非惹火烧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龙八太爷道:“谁?”
灰太浪微笑着一字字地道:“割鹿使者莫煊!”
......
这时候。割鹿使者莫煊正陪着闻擎苍在灯下喝酒。
秦烈焰忽然探头进来道:“七爷,我们三爷请您过去一下。”
闻擎苍放下酒杯,站起身子道:“老三他今天有没有舒泰一点?”
秦烈焰点点头道:“是的,托七爷的福,已经硬朗多了。”
闻擎苍朝莫煊交代了一下,便跟着秦烈焰走了。
割鹿使者莫煊一个人又喝了几杯问酒,觉得没有意思,正想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要茶房悄悄喊个粉头来消遣消遣之际,房门口灯光一暗,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次走进来的是宇文不弃。
莫煊微微感到有点意外,道:“宇文总管还没有歇息?”
宇文不弃苦笑一笑道:“哪有那种好命。”
他眼光四下一转,问道:“七爷不在?”
莫煊道:“到唐三爷那边去了,刚走不久,是不是龙八太爷要找他?”
宇文不弃点点头。
莫煊道:“请总管稍候片刻我去喊他回来。”
宇文不弃点头,说了一声好。
莫煊才走出两步,宇文不弃忽然道:“莫兄慢走。”
莫煊转身,眨着眼皮道:“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宇文不弃思索着走过去,皱起眉头,面露为难之色道:“我想......”
莫煊神色一动,似有所悟,不禁压低了嗓门道:“最好别让唐三爷知道,是吗?”
宇文不弃也压低了声音道:“真有你的,佩服佩服!”
莫煊低声道:“是不是龙八太爷那边又得到了什么新消息?”
宇文不弃朝房门口溜了一眼,又凑上一步,悄悄地道:“事情是这样的……”莫煊侧过头,送上一边耳朵。
宇文不弃道:“有人告了你一状,想烦你去对对口供。”
莫煊正错愕间,宇文不弃出手如电,已一下点中了他身上三处穴道。莫煊摇晃着呻吟道:“你……这……”
宇文不弃伸手一拍,又加封了他的哑穴,同时扭头向房外低喝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三条人影,相继飘入。
进来的正是葵花宗两大宗主,以及鬼影子卓玥。
宇文不弃指挥若定,他吩咐葵花宗两大宗主先将莫煊绑好从院后翻墙离去,然后亲自给鬼影子卓玥把风,以便卓玥搜索房中有无其他罪证。
鬼影子卓玥不仅跟踪技艺高明,搜东西似乎也是个大行家。不消片刻,他便从壁板中找出一个青布条包,包中收藏的,正是一根血迹斑斑的泡椒龙爪。
宇文不弃于灯下审视着那根泡椒龙爪,不禁微微点头,说:“太爷的三万两银子,总算没有白花!”
花厅中灯光朦胧,郝家姐妹像一对离了巢的小鸟,瑟缩地坐在大厅一角,两只眼睛呆滞地瞪着大厅入口处,两张秀丽而苍白的面孔上,布满了紧张和不安之色。
就在这时候,一名着劲装蒙面人,提一根粗长的泡椒龙爪,从大厅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两姐妹一看到这名蒙面人,双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同时昏厥过去。
龙八太爷手一摆,灯头全部剔亮,花厅中登时大放光明。
葵花宗两大宗主从大厅外一个箭步窜入,分左右将蒙面人夹住,一面伸手摘去蒙面人脸上那块纱布。蒙面人穴道似乎已受制,任由两兄弟摆布,丝毫未抗拒。
除去纱布,露出本来面目,原来这名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修罗殿七杀手中的那位割鹿使者莫煊。葵花宗两大宗主挟持着莫煊,等候行动命令。
龙八太爷铁青着脸,道:“先押下去,跟闻擎苍绑在一起,等三爷四爷他们来了再说。”
莫煊押离大厅之后,又进来两名仆妇,将郝家姐妹暂时移入房内。远远坐在大厅另一角的灰太浪,忽然轻咳了一声道:“手续已经交代清楚,在下可以告辞了吧?”
龙八太爷缓缓转过身去,道:“阁下不是还有一桩交易未谈吗?”
灰太浪淡淡一笑道:“这第二桩交易,最好改日再谈。”
龙八太爷面露不悦之色道:“阁下是不是担心老夫一时筹不出足够的钱来?”
灰太浪微微摇头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龙八太爷道:“否则,为什么一定要改日再谈?”
灰太浪笑笑道:“因为太爷您今天心绪欠佳,接着再谈这些,只有使太爷您更不愉快。”
龙八太爷此刻的心情的确不大好,而且他也没有一定要再谈第二桩交易的意思,只是经过这样一解释,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因为从对方的语气里,谁也不难听出,这第二桩交易的重要性,显然较第一桩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他身边还隐伏着一个比杀人嫁祸更严重的危机,试用又叫他如何能够放心得下?但他龙八太爷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灰太浪如此推托,他虽急着想完成这第二桩交易,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措词才好。
遇上这种情形,宇文不弃自然不能继续保持缄默。宇文不弃也笑了笑,道:“灰兄这就看错了我们龙八太爷了,如果灰兄不是昨晚刚来蜈蚣岭,就该知道最近几天,镇上前前后后共计发生了多少稀奇古怪事。你再看看我们太爷,有哪件事让他老人家皱过眉头?他老人家照样宽容,喝酒,听戏!”
龙八太爷听得遍身舒坦,身子也跟着坐直起来。要不是宇文不弃如此一指,他几乎一直都忘了自己竟是这样的豪迈伟大。
灰太浪点点头,隔了片刻,才慢慢地抬头望着龙八太爷道:“既然龙八太爷是个爽快人,我灰太浪当然用不着再卖关子。”
龙八太爷板着面孔,没有开口,他不想破坏了自己的严肃态度。
灰太浪缓缓接着道:“这第二桩交易的代价,仍然是纹银三万两,同时必须当场先行交付。”
龙八太爷徐徐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这个条件不算苛刻,他可以接受。
灰太浪接下去道:“这桩交易跟第一桩交易惟一不同的地方,是在下收了酬劳之后,却不能直接告诉您龙八太爷交易的内容。”
龙八太爷道:“老夫听不懂你阁下这话的意思。”
听不懂灰太浪这句话意何所指的人,并不止龙八太爷一个。黑心老猫,鬼影子卓玥,甚至包括宇文不弃在内,这时脸上全都露出迷惑之色。
龙八太爷是出钱交易的主儿,如果交易的内容不能告诉正主儿,又该告诉谁?这样的交易,又算什么交易?
灰太浪微微一笑,从容接下去道:“我说不能直接告诉太爷的意思,是要请太爷指派一名心腹,跟在下私下谈过后,再由这位使者,秘密转达太爷。”
宇文不弃忍不住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灰太浪摇头道:“恕我不便回答。”
宇文不弃道:“为什么?”
灰太浪道:“因为这正是此项交易中,最大的秘密之一!”
龙八太爷也忍不住追问道:“如果阁下用意是为了防止秘密外泄,这样做的效果岂非适得其反?”
灰太浪摇摇头,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答应不答应,全凭太爷的,在下可不再解释了。”
宇文不弃忽然轻轻一咳道:“灰兄该不是另有打算吧?”
灰太浪微微一怔道:“什么打算?”
宇文不弃道:“如果太爷的人,不幸遇意外,那时三万两银子已经进了灰兄的荷包,我们又去哪里找灰兄理清这团麻?”
这番话的意思,当然人人懂得。龙八太爷的脸色,不由得又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