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裕身上揣了一支钢笔。
这支笔的产地是法国。磨砂的金属质地，暗灰色的表面印刻着“派克”的英文logo。
钢笔的笔尖在试卷上拉出一条横线，线条在试卷的末尾对折，然后又重新落下。
在他的瞳孔里，这些线条的弯折慢慢构成了一副横波图。波纹起伏的弧度下，以二进制的方式表现出一串规律的数字——
“25000”
试卷上还有最后一题：
地球为什么会诞生人类？它有何特殊性和必然性?
答：
“第一：它的磁场能保护大气。”
“第二：它的大气能保护生物。”
“第三：它处于太阳系宜居带。”
“第四：它的大小正合适。”
“第五：太阳的光照赋予其能量。”
【注：请不要这么答地理题，这样只能得1／3的分！我不想误导学生。】
钢笔在罗裕的手指上盘旋，灰色旋转的光圈如同亿万年间在宇宙静默转动的银河系。他的手指支起的地方，仿佛是银河系巨大的中心黑洞。
“25000。”
罗裕再次念起这段简洁的数字。
……
考试结束后，又是星期五。
这天在下着雨。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乌云。
很多人漫不经心地走出考室，他们的视线追随着罗裕和秦淮并肩而过的身影。秦淮一米七的个子，刚好能将头偏到罗裕的耳朵边上。
当她真的那么做了，于是四下里不由得传出长吁短叹的声音。
罗裕扭扭脖子，将秦淮贴在他脸颊的发丝摊得更加松软。
“钢笔。”
罗裕将兜里的钢笔递给她。
“嗯……送你的。”
“啊……谢谢，不过，哪有送女朋友钢笔的?”
“自然不是普通的钢笔。”
“嗯?”
秦淮将钢笔翻转一圈，发现了笔身上印着的一行字：
“炼狱之下。”
“什么意思？”她问。
“这是我以前买的钢笔。那时候对日子感觉到失望，为了不就此颓废，特意去刻了这行字。”
“典故出自但丁的《神曲》。他从人间走进地狱，再从地狱走进炼狱。明明生活越来越悲惨，但他却仍然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当他终于走到炼狱的尽头，却没想到去到了天堂的门口，并且有机会一亲自己日思夜想的女神的芳泽。”
“炼狱之下，即天堂。希望我们保持乐观，因为只有乐观，生活才会幸福下去。”
“明白了。”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将钢笔握在手心里。
“很抱歉不能送你口红之类的。”
“这支钢笔写下的文字要比口红涂抹的色彩更加温暖。”
……
班主任站在了过道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对小情侣，不知作何言语。
“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是对罗裕说的。
但是秦淮跟在罗裕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罗裕拉了个椅子，要揽着秦淮坐下。
秦淮犹豫着，最后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贴着椅背，倾听罗裕的话语声。
“谈恋爱我不管，但是学校规定，不许早恋，何况是你们俩。”
“保证考年纪第一和第二。”
罗裕缓缓的说。
“什么？”
班主任不可置信，夸张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看见大熊猫的奇观。
“保证考年纪第一和第二。”
罗裕重复他的“大话”。
“相信我的话，毕竟我以前就算是天天开小差，仍然能考年纪五十。”
“你这次回来考试，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来着。”
“啊……差不多，对于学习，我态度依然。不过对于分数，我觉得有必要换一个模样。”
“哼哼……”
班主任冷笑了一声。他从小到大，听过的大话不计其数，但是现如今，就好像听见有人风轻云淡的说着他如何把白宫炸飞一样。简直是——无法无天。
“异想天开。”
他不屑地说。
“可以看这次的成绩。”
“好像很有信心嘛？”
“不是，只是就事论事。”
“啊……就事论事……”他神经质的笑起来。
“无论怎么样，我管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得去找校长。”
“不找不行?”
“哈！刚才所有人都看着你们秀恩爱，心里没点数吗？”
秦淮羞涩的低下头。罗裕面无表情的抹了抹脸。
……
“保证每次考年纪第一和第二。”
在校长办公室，罗裕再次重复。
“哼哼～”
干瘦的校长坐着软倚上，不发一言。
“保证！”秦淮补充。
“这次如果没考到年纪第一和第二，给我回来继续读书，不准在学校里腻腻歪歪的。知道吗？”
“清楚。”
……
公布第三次月考荣誉榜：
第一名：秦淮。
第二名：罗裕。
……
“只有一个要求……别在学校腻歪！”
校长如是说。
“清楚。”
罗裕拉着秦淮。十指紧扣。
……
街上的风渐渐冷了。行人也慢慢稀疏。
在昏黄的路灯下，秦淮牵着罗裕的手，慢慢走在公园的湖边。
“看呐……星空。”
秦淮指着远天灿烂的夜幕。
谢天谢地，今天没有云。得益于良好的空气质量，天上布满了满天的星辰。
“以前从来都没想过，星空这么美。”
秦淮喃喃的说着，将罗裕的手臂抱紧。
“罗裕。”
“怎么了?”
“想亲我吗？”
“嗯。”
“现在不行。”
“怎么了?”
秦淮摇了摇头。
“很不真实呐。”
罗裕从兜里掏出一颗晶莹的钻石。它焕发出暗红色的光泽，表面嶙峋的分布着凌乱的菱角。但是它仿佛是拥有星空一样的特性，即使凌乱，但是瑕不掩瑜，仍然让人察觉得到非凡的美感。
“它是一颗钻石，但也是一颗星。”
“你捐的那三块陨石?”
秦淮把它摊在手心里，好奇的打量着它奇异的质感。
“嗯……即使是星空，它也是真实的。知道吗？”
“它有名字吗？”
“叫维纳斯……怎么样？”
“罗裕。”秦淮眼里闪烁着
“嗯?”
“抱着我。”
于是，在两人彼此接近的鼻息下，双方的眉眼变得朦胧，但是在心里，它们却变得更加接近了。
秦淮撩起罗裕凌乱的发梢，触碰他尖尖的耳朵。
“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
“想揉一揉啊……”
她把下巴放在罗裕的肩上，用额头去感受他耳朵的触感。
在她的心里，渐渐描绘出了那个奇妙的形状。
“就像是……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