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门弟子分批以商旅的身份潜入南汉国和大理国,替柴兴等人大量购置建筑材料,运回总坛。
自此,众军卒每天热火朝天的忙着盖房,准备在这里度过和平宁静的一生。
桂州城。
天空阴云密布,地上死尸枕藉。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两眼无神,呆呆的看着满地饿殍,垂头丧气道:“这个天杀的张扒皮啊,克扣救命粮,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俺丈夫战死了,朝廷打了胜仗,拨来的抚恤银却都被这张畜生给贪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孤寡老幼可怎么活啊!”站在老汉旁边的失声哀号的,是他的儿媳妇。
人们伤心的时候,大可用痛哭一场的方式来宣泄,然而这世上最令人难过的事,就是哭的次数太多了,眼泪已经流干了,到最后整个人彻底麻木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砰!砰砰!”
一个骨瘦如柴的书生一拳一拳的打在瓦罐上,瓦罐裂开一个大口子,碎成数块,割的书生手上鲜血淋漓。
这书生是刚才那俩人的邻居,他边打边骂道:“我等百姓舍生忘死,为朝廷守城,这刚一打败了南唐军,就克扣我们的钱粮!老天爷呀,求你大发慈悲,快让雷公电母下凡来,把这昏君奸臣劈死吧!”
老汉看着前方不远处来回巡逻的士卒,赶紧低声劝道:“后生,莫要使性!当心祸从口出!”
书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边流泪,边大笑道:“祸从口出?刘晟这畜生不给人活路,他的亲信张桐,克扣烈士的抚恤银!就连那粥棚里的粥,也全是谷壳!城中粮尽,救济粮又领不到,你以为咱们还能再撑几天?”
老人没敢接他的话茬,此时他的眼神微缩,露出惊惶的神色。书生的嗓门太大,怨气太盛,被一群从拐角处疾步走来的巡卒听到了,他们的腰牌上,刻着“张”字。不用说,肯定是押粮官张桐的亲兵。
书生的话音未落,这位威武的亲兵队长已经拨出了刀。
“既然你撑不了几天了,还不如早点送你上路,免得再受这穷罪。”领头的亲兵队长冷笑一声,一刀挥过,一股血箭激出,书生的首级飞上了天,然后重重落地。
草菅人命之后,他连血都不擦,昂然收刀。
那神情似乎在说,爷就是这么横,你等屁民能奈我何?
周围的穷苦百姓全都伸长了脖子,瞠目结舌的望着那滴血的刀,一声不吭,活像许多鸭被人提着脖子一样。
亲兵队长似乎很满意众位劳苦大众现在的表现。
他的强权,需要在那些社会底层的弱者身上展现出来。他很喜欢欣赏那些人顺从如狗的憨态。
他走到老汉和民妇身边,斜着眼睛问道:“一个个的,都对张大人怨气很深吧?”
“没没……”
“不敢不敢……”
两声没有血性的答话,夹杂着一阵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亲兵队长仔细的眼着老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然后上前一步,拧紧了眉头,道:“你给我记住,你们这些臭草民的烂命,贱如蝼蚁!心里有气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当个屁放出去吧。”
“是是是,军爷说的对,军爷放心,我们决不敢背地里议论张大人。”老汉唯恐惹祸上身,点头哈腰的陪着笑。
亲兵队长下巴一抬,点了点头:“唉,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别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
老汉的腰弯的像个虾米一样,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是是是……小人明白。”
队长今天心情不错,有心要消遣老汉,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说:“跪下磕头,求老天爷保佑张大人福寿双至!”
南汉与南唐这两国之间的血战,以南汉军大获全胜,南唐军全线崩溃,伏尸九百八十里而告终。
昏君刘晟打败了昏君李璟。
代价是,无数士卒战死,无数百姓饿死。
明明被贪官克扣了救命钱粮,还不许发泄,非但如此,还要被人强迫替张贪官祈福。
被**欺压到如此地步,一干民众敢怒不敢言,那老汉更是不敢露出半点愤怒的神色,他庄重的跪在那上千具饿死的贫民尸体前,大声祈祷:“求老天爷保佑张大人福寿双至!”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张大人的亲兵队长带人走了。
老汉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躲过了一劫。刚才的应对,只要稍有差池,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那群**走了那么久,老汉的儿媳妇都不敢扶他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牵着一条大黄狗出来逛街,那狗长的又胖又壮,狗主人一边走,一边喂它浓香肥腻的鸡腿。那狗得意的汪汪直叫,一会功夫,已经吃完三只鸡腿了。
活在乱世中的寒门百姓,其处境还不如权门家里的一条狗。
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件事更讽刺了。
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凝结出无尽的寒意。
偏街的右巷里,有三个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其中有两个人非常愤怒,而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人,脸上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很久,他才开言道:“国旺,你全都打探清楚了?”
他说话时,眼睛仍然紧紧的盯着那条张牙舞爪的大黄狗。
周国旺微一躬身,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禀告巨子!弟子已经打探清楚,张桐这厮心机极深,他知道自己贪婪成性,天下人无不欲将其食肉寝皮,所以每次出行,身边的护卫都不会少于一千人。咱们……”
那位墨门巨子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让人觉得很压抑。
周国旺觉得自己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咱们,没有任何机会。”
“嗯。”
巨子不置可否,只说了这一个字。
然后大手一挥,示意二人跟他走。
三人来到一间废置的民宅,周国旺自去外面看守,司徒贵随巨子进屋。
“司徒贵听令。”巨子背对着手下,取出一张纸,铺平在桌子上。
司徒贵跪了下来。
巨子咬指出血,写下了一行血字:“此番行刺,我若身遭不测,令花离继任巨子之位!”落款是四个字:司徒高轩。
写完后,他折好了这张纸,递给司徒贵,吩咐道:“如果我出事了,你同周国旺一起,将此书信送交花离。”
“弟子遵命!”司徒贵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衣兜,心情极度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