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
如果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我绝不会再软弱。
——蜀汉
＊
末世的夜晚一直不安静。
基地外，随处随时都会响起零零碎碎的丧尸嚎叫声；基地里，基础建设即使在半夜也如火如荼。
蜀汉好几次都在半夜被吵醒。
醒了就发脾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就是心中莫名的憋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气体，困着他，噎着他，让他辗转反侧却无处可撒。
这是他不见姐姐的第三个礼拜。
小小的男孩儿人不大，正是惹人嫌的年纪，正是被家长认为什么也不懂却什么都要好奇的年纪。
对此，蜀汉有些委屈。
他又不是个傻的，为啥那些大人就只会对他说：这件事情太复杂了，和你说你也听不懂，等你长大了再来问我吧。
要不就是：别来烦我了，自己呆一边玩儿去，小孩子别来掺和大人的事。
可是，
他没有啊。
他只是想找姐姐。
他想姐姐了。
这几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了想，觉得姐姐虽然有错，但是自己也同样应该道歉。
既然姐姐一直拉不下脸来找他，那就让他去找姐姐好了。
反正他人小，丢点面子也没事儿。
但是姐姐究竟去哪里了呢？
这天，原本就没睡安稳的蜀汉又被窗外隐约的号子声吵醒。
小小的人儿脑中困意满满，但意识却清醒的无法再合上双眼。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下楼去客厅倒一杯水喝。
白嫩的小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月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打进来，衬得男孩儿肤色越发莹白。
蜀汉抱着小枕头，登登登的踩过地板，打开门，头上的卷毛一翘一翘。
楼下，客厅的灯意外亮着。
蜀汉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下看，几乎半个身子都吊在楼梯扶手上。
因为整个人又困又睡不着，意识混沌，他只是软趴趴的趴在上面，嘟着一张小嘴没有说话，眼睫毛迷糊的一眨一眨。
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蜀青山没有察觉到自家儿子，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设防：“晴儿怎么样了？”
晴儿就是蜀晴。
唐装男坐在另一边恭恭敬敬：“小姐改造非常成功，她的身体素质已经是原来的三倍有余。另外，异能也得到了开发，新觉醒了一个身体强度异能，意识方便也按照要求，植入芯片。
但是大脑是人最复杂的器官，这一方面还需要再研究研究。小姐最近意识混乱，有时有发疯意向，会伤人。”
“这样啊……”
闻言，蜀青山手指敲了敲沙发，低头思考。
“那能不能直接把她的部分神经中枢给破坏掉，就是不要让她有自主意识了。我们到时候在芯片上下功夫，直接把晴儿变成一个‘肉身机器人’好了。”
“反正这个女儿不听话的很，也不知道像谁……这次把她送进研究所改造，本来就不是为她好，只是想弄出个实力强的衷心打手而已……”
“……”
后面的话蜀汉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强迫自己再去好好的、细细的辨一辨，但是却全身忍不住的发抖，血液倒流，大脑充斥着一股窒息感。
他不是一个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孩儿。
就像有些人说的，在娱乐圈里混到有名字的，几乎没一个简单的。
在这种豪门里混的，同样也没有一个天真傻憨憨的。
蜀汉同手同脚的回到房间内，站在床前愣愣。
不知为何，他心中第一时间涌起的，不是愤怒，也不算难过，而是懦弱和害怕。
他在害怕，害怕万一自己也没有用了，爸爸也会这么对他。
他比一般小孩早熟，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能活得相对安逸的原因是什么，他害怕自己失去这些。
可是害怕归害怕，当看见爸爸时，当和爸爸对话交流时，他还是忍不住犯恶心，心中烦躁。
他控制不住的比从前更容易发脾气，他控制不住的在心中疑虑担心，他控制不住的愧疚，为自己和父亲的所作所为咬牙切齿。
小孩毕竟是小孩。
披着小孩的保护外衣，蜀汉越来越熊。
也越发彻夜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像是里面藏着一个混乱斑驳的抽象世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直到那天，他瞧见自己已经变了个样的姐姐被父亲为自保推出去。
明明是和记忆里一样的脸，却已经没有了表情。
即使是被丧尸生生扯掉脸上的一块肉，献血糊住眼眸，蜀晴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蜀汉回头看了几眼，心乱如麻。
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甚至还来不及细想，身体就已提前做出反应。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挣开林婉的手，奋力向后跑去，努力拨开围在蜀晴旁边的丧尸，拼命伸长手去够蜀晴的胳膊。
“姐姐！姐姐！”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