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千慧,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将我的背包给拿走了,我的所有工具都在里面,包括那个离开按钮,没有那东西的话,我就没法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在那儿转了几圈,然后愁眉苦脸的在一张床上坐下来,这时,我看见对面的床上蜷缩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见到我来了,遂睡意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她脸色苍白又憔悴。
“你是谁啊?”她弱弱的问道,“这是我的病房。”
“你以为我想进来?”我没好气的说道,这儿护士的脑子也是不太好使,脸认错了也就算了,这性别总不能也认错了吧。那个方玹明明是个男人啊,他还穿着我的连衣裙跑了。
我在病房里转来转去,想找个出口逃走。但这儿没有窗户,门也紧紧的锁着。
“这儿有没有能出去的地方?”我向那女孩问道,“有没有密道什么的?”
“密道是什么东西?”她似乎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能从这个房间出去的一个途径。”
“你想出去啊,这有什么难的?”她刨了刨自己的头发,“待会儿会有护士送药给你,你只要把药吃了,他们就会让你出去的。”
“什么药?”
“就是药啊,有甜的,有苦的……甜的比较好吃。”她抽了抽鼻子,“我真的想吃巧克力,要是我们表现的好,护士会给我们巧克力。”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很大的音乐声,这音乐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曲调欢快且活泼,我小学时曾不止一次的与同学一起吟唱过,但它出现在了医院里,并且细细绵绵的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又钻进我的耳朵,那一刹那,我竟觉得情绪平复了不少。
“听,音乐又响起来了。”那女孩说道,“马上就到该吃药的时候了。”
我看她呆呆愣愣的模样,有些奇怪。她很年轻,但浑身却笼罩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像是长期窝在角落里从而发了霉。
“你没事吧?”我觉得她的脸色差的要命,她手上也有几处伤口,她似乎觉得痒,一直用手挠着,那伤口已经又红又肿。
“你被人打了吗?”我坐到她床沿旁,试着触碰她的伤口,但她大叫了一声,一把将我从床上推了下去。我一下滚到了床底,几乎要摔懵了。
“你反应不用这么大吧。”我从地上爬起来,“我是想给你看看伤。”
但她不吭声,也不看我。我看她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便试着在附近的橱柜里找些纱布碘酒之类的东西,但最后我只找到几个创可贴。
“行了,别挠了,再挠你这手就成红烧鸡爪了。”我试探性的再一次靠近她,然后用毛巾将她伤口处的血水擦干净,并将创可贴贴了上去。“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啊?”
“他们把我关到电疗室里了。”她胆怯的说道,“因为我犯了错误。”
“犯了什么错误?”
“他们给我吃药,但是我把药给藏起来了。”
“电疗室是什么地方,很吓人吗?”
“我忘了,我都忘了……”她说到这儿,突然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然后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恐怖片里的鬼呻吟声,她看上去十分害怕。
我试着安慰她,但她只是坐在那儿,晃着自己的身子,不理睬我,并开始在嘴里喃喃自语些无意义的此举。为了消除她的恐惧,我只能转移话题。
“我说,你叫什么?”我跟她攀谈起来,“你有名字吧?”
“潘云。”
“你来这儿多久了?”
“嗯……”她望了望天花板,“好几年了吧。”
“你得了什么病?”
“我想不起来了。”她摇摇头,“医生说我得了什么病,我就得了什么病。”
“那,你有家人吗?”
“我有一个男朋友,我跟他住在一起……但是之前,他的妹妹来看他,然后他们吵了起来……他就拿了一根棍子,把他妹妹打晕了。”说到这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那时候,她头上流了好多血呢,然后她就死了。”
“然后呢?”
“然后,我男朋友说那是我干的,所以我就被送进医院了。”
她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出什么伤心的情绪,相反,一提到自己的男朋友,她就开始摇头晃脑的,偶尔还露出一丝笑,竟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你男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坏?”
“男朋友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她纳闷的说道,“难道你男朋友不这样吗?”
“嗯……我已经没有男朋友了。”我说道,“不过呢,我有妈和妹妹,我妈对我很好,可惜我太不让她省心了。”
“那你妈妈会来看你吗,会给你带巧克力吗?”
“当然会了,会给我带好多糖。”我故意说道,“如果你肯帮我的忙,我就把巧克力分给你吃。”
“真的?”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你想我帮你什么?”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池千慧的……”
我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护士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朝我们笑了笑。
“来吃药吧。”她的声音很甜,“一号床的方玹,听说,你今天差点逃跑?”
我不打算再跟他们顶嘴,因为根本毫无用处。说真的,我现在想明白了,反正我不太可能逃出去,如果我想找到千慧,就应该在这儿潜伏下来,然后慢慢打听她的消息。
护士先将药递给了潘云,她二话没说,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战战兢兢的躺回床上。
“来,轮到你了。吃药吧。”护士将药倒在一个汤匙里,然后递给我,我看着那花花绿绿的药片,有些犹豫。
“吃啊。”她仍然在笑着,“难不成你想穿束身衣了?别闹,那感觉可不好受啊。”
我没办法,只能将药接了过来,然后用水送了下去。她在确认我没有将药藏在舌头下面后,便放心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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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我跑到了厕所去,然后用一根勺子抵住舌根,将刚才吃的药全吐了出去,这期间我刻意压低了呕吐的声音,但每当外面有人路过的时候,那脚步声都会让我心惊胆战。
私自将药吐出来肯定是违反规定的,如果有人举报了我,我不会有好果子吃。
半晌后,我从厕所隔间出来,然后擦掉脸上的眼泪,开始洗脸漱口。这时,我听见走廊上又放起了儿歌,那歌一如既往的欢乐愉悦,但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烦躁的很。
我正听着,厕所的门却被“砰”的一下推开了,只见几个男护士冲了过来,然后冷冷的盯着我。
“这是女厕所啊。”我皱了皱眉,“你们就这么进来了?”
“刚才有人路过这儿,听见有人藏在厕所里催吐。”为首的那护士说道,“不会是你吧?”
“我没有。”我连忙摇头,“我才刚进来呢,我只是进来洗把脸。”
“这儿除了你也没别人啊。”
我正要继续辩解,但他们并不理睬我,遂想要上前来抓住我。但这时,旁边厕所的隔间里却传来一阵撞击声,那群护士对视一眼,然后立即冲过去,撞开了那隔间的门。
潘云藏在里面,被吓得瑟瑟发抖,她手上有好几排牙印,这显然是长期将手伸进喉咙里进行催吐而造成的。
“又是你啊,这个月已经抓到你两次了。”那护士看上去松了口气,“行了,那跟我们走吧。”
“我不去,我不去,我害怕……”潘云哭了起来,她的白衣裳沾了地上的泥水,她的头发因为挣扎也凌乱不堪,就像个狼狈的乞丐。
“我不想去,我再不敢了……”她乞求着,那声嘶力竭的状态,简直像是用尽了生平的力气,“别带我走……我真的不想去……”
“你们吓着她了。”我不悦的说道,“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
“不要多管闲事。”护士白了我一眼,“221号病房的方琦,别在这儿碍事,赶紧离开。”
那群护士显然是见惯了病人求饶的模样,并不为所动,但我见到潘云拼命挣扎,有些不忍心,遂站了出来。
“不好意思,刚才那不是她,是我。”我说道,“是我把药给吐了。”
“呦,这儿还有个主动承认的。”有个人笑了笑,“像你这么仗义的人可不多见。”
“是我,别连累无辜,带我走吧。”
“好,你承认了就好。”那护士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自己走吧。”
“去哪儿?”
“电疗室啊。”
我被这三个字吓到了,遂身上一软,差点栽到地上。这时候,走廊上又响起了音乐。
“时间到了,通报全楼的保安,进行违禁品检查。”那领头的护士对其他人说道,“悄悄的,不要惊动病人们,但凡查出来违禁品,就统统关三小时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