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继续下去,那之后,我仍然用这游戏打发时间,如此一来,我就不可避免的要去跟那个虚拟的弦珺接触。她虽然完全没有我的记忆,但因为我们骨子里的相同之处,使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变得异常顺利。自己跟自己对话的感觉实在有点怪异,但一来二去,我对她的敌意竟逐渐变淡了。
“我希望你能常来,跟你一起玩很有意思。”说这话时,她正将我的枪拿在手里,仔细检视着,“我在那个酒馆呆了七年,每天都只是对着那些客人的脸,但他们向来不尊重人。”
“他们会对你动手动脚吗?”
“当然会,不过我会用酒瓶砸他们。”她说,“我不怕惹上麻烦。”
她只有18岁,角色设定是一个普通的酒馆侍从,但众所周知,在游戏中,身份不过是一个用以掩盖本质的幌子。在我出现之前,她的生活一直被限囿于那个酒馆里,但我带领她跳出了这个圈子,向她展示了这个游戏世界更有意思的一面。
我们曾一起狙击风暴中的敌人,或在灼热的沙漠里追踪魔物,她在用枪械方面显然很有天赋,虽然她只穿着一身朴素的侍应生长裙,但我已经将她视作一个战友。
在她身上,我还能看见自己少女时的那份天真和活泼。她跟这儿的其他人一样,将我视作一个惩强扶弱的英雄,但显然的,她对我的尊敬并不止流于表面,我的出现被她视作一种恩赐看,她相信我能带她远离这种索然无味的日子。
“我不会一直当一个酒馆侍应生的,有朝一日,我也会像你一样出去冒险。”她说道,“很快我就会攒够钱,我要在这镇上盖一座自己的房子,我也会买一把属于自己的枪。我会消灭这附近所有怪物,保护这儿的镇民。”
“这就对了,姑娘。”我说道,拿着枪去行侠仗义的感觉向来很好,“记着,如果我不在,这一区居民的安危就全仰仗你了。”
说话间,她已经打死了一头变异鹿,并直接将其抬到了肩上去扛着,她实在有着惊人的生命力,就像我十八岁时那样,那时的我无忧无虑,意气风发,从不将困难视作阻碍。
“许维也经常到这儿来。”我看见鹿身上的血将她的衣裳染得血迹斑斑,我们需要走很远的路,好将这东西卖掉换钱。“他还对我说了一些事。”
“具体是什么?”
“他想让我变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问道,“他说,这是一个供人消遣的游戏世界,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变成你。”
我一时语塞,许维实在不应该对她透露这些,这只会给她增添烦恼。
“那是现实世界的意义,不是这个游戏里的意义。”我说道,“就目前来说,你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自己。做你想做的,仅此而已。”
“但我们距离真实世界太远了。”她说道,“既然我们是虚拟的,我们没法掌控自己的性命。按理说,你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我们每个人都抹掉。”
“你想多了,真的。”我了解她这种性格,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对某些潜在的威胁耿耿于怀,“你为什么纠结这些,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这……我不知道。你对我很好,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我应该相信你。”她看我的目光有一丝犹豫,“虽然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恶人,但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不希望这个世界消失。”
“你们是虚拟的,这没错,但我们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不怎么会安慰别人,但仍然尝试硬着头皮说一些能叫她开心点的话,“总而言之,许维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是吗?”她摇摇头,“可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我一愣,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说真的,我也不怎么喜欢自己。
“我知道你患了很严重的病,而且不肯医治。”她说道,“这是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多活些时日吗?”
“既然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多延长一天又有什么意义?”我问道,“多出来那些日子我又能干什么呢?”
“你可以到这儿来陪我啊。”她说道,“我不知道你还剩多少时间,但我希望你一直在这儿,我想每天看着你。要是没了你,我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我认为,你不应该靠折磨自己来打发最后的日子,你觉得呢?”
她在等着我回答,而我的嗓子里却像是吊了一块千斤重的铁坨,很难发出声音来。半晌后,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我终于说了三个字:“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