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晨露微熹,还在忧伤梦中的香玉睁开眼睛,她突然发觉,眼前的那闺房,已经不是昨日那闺房。
她在这个雨夜,因为弱不禁风而不耐春意阑珊,虽然紧紧裹着锦被,但是香玉还是感到那冷酷又刺骨的春寒。
“姑娘,天已经破晓了,您又做噩梦了吗?”这时,雪雀步到床前,十分小心地打了帷幕,柔声小声呼唤香玉道。
“雪雀,这不是林府,我们现在在哪?”香玉罥烟眉一颦,抓住雪雀的衣袂,迫不及待地询问雪雀道。
“姑娘,您忘了吗?我们回到甄府了,这里是夫人的娘家,也是您外祖母的家!”雪雀奇怪地凝视着突然冷汗淋漓的香玉,小声提醒香玉道。
“我在外祖母家?”香玉弱眼横波,忽然明眸里流露出那淡淡的哀愁。
“姑娘,老爷与夫人上北京,老爷擢升了京官,因为姑娘您的身子弱,所以老爷就在上京前把姑娘托付在外祖母家!”雪雀凝视着一脸落落寡欢的香玉,柔声安慰道。
“外祖母家?我知道了,难道这就是现在金陵大名鼎鼎的织造府,我的外祖母与舅舅家?”香玉娥眉一颦,对雪雀问道。
“姑娘,现在您是府里老太太的红人呢,你是甄府阖府的心肝宝贝!”丫头月悠悠,盈盈来到香玉的面前,倩然一笑道。
“今年是2019年吗?”香玉突然感到脑袋稀里糊涂,凝视着月悠悠,心乱如麻,方寸大乱地询问道。
“姑娘,今年是雍正八年!”月悠悠笑靥灿烂道。
“我的前世是林香玉?那我在甄府应该有一个表哥!”香玉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一脸怔怔地浮想联翩道。
“悠悠,我的表哥呢?”香玉装作泰然自若,询问月悠悠道。
“表哥?姑娘,您说甄府大少爷?他也去京城做官了。”月悠悠凝视着一脸呆呆的香玉,突然精灵古怪地捂嘴笑道。
“大少爷的名讳叫甄伟元,二少爷的名讳叫甄珠,他是姨娘生的,两位少爷都去京城做京官了!”月悠悠语重心长地对香玉说道。
“这?这里真是莫名其妙,我没有比我大一岁的表哥,现在甄府没有一名公子,我林香玉是小说的原型?这个甄家还是织造府,我的身份好像与小说大相径庭!”香玉弱眼横波罥烟眉倒竖,自己捂着头,特窘地喃喃自言自语。
甄府是金陵第一的大家族,甄府的太爷昔日辅佐圣祖皇帝康熙治理江山,被册封为荣国公,兼江宁织造,现在是雍正八年,太爷甄寅已经病逝,甄府的官职,由长子甄森与次子甄德继承,甄府的老太君陈氏,今年已经过了六十大寿,甄家在金陵,也是大名鼎鼎的钟鸣鼎食之家,甄府的大小姐嫁给了皇亲宗室,让甄家也变成了皇亲国戚。
香玉凝视着这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壮丽雄伟又气象万千的府邸,不由得思绪万千,心潮起伏:“这甄府真是广袤呀,我的前世,竟然这么金贵,21世纪真是贫穷限制想象呀!”
“香玉!”就在这时,赵姨娘在丫鬟的簇拥下,扭着腰,步到了林香玉的面前。
“姑娘,这位是赵姨娘,现在大夫人生病,府邸里的家事,全都由姨娘管理!姑娘快给姨娘请安吧。”月悠悠那十分玲珑的明眸,瞥了香玉一下。
“香玉给赵姨娘请安!”香玉十分聪颖,迅速向这个珠光宝气的赵姨娘欠身道了一个万福。
“香玉姑娘虽然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但是姑娘也一日一日大了,这甄府里,你也不能随心所欲,现在府里虽然外面还十分的风光,但是里面所谓的内囊早就上来了,姑娘每天在闺房读书,这哪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你又不是男孩子,女孩子只要读懂女诫,只要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也十五了吧,现在府里三姑娘与李大姑娘,薛姑娘都在闺房里学习刺绣,而姑娘你却带着丫鬟在花园练剑,化妆偷出府邸在大街小巷疯,现在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好,大夫人也去了京城,姑娘以后出阁,若还是这么疯,这么野?人家在背后就要说小话了!”一脸泼辣的赵姨娘,没等林香玉站起来,一张嘴就像那八哥一样,故意大呼小叫,叽叽歪歪,对着香玉与丫头喋喋不休。
“姨娘,我们姑娘虽然是表小姐,但是我们姑娘也是甄府里正经的主子,您这辰时一大早,就对着我们姑娘大呼小叫,故意絮絮叨叨,奴婢怕老太太与老爷夫人知道后,认为姨娘不会管理家宅。”香玉身边的月悠悠,暗暗窥见香玉被骂得珠泪滚滚,暗暗噙着泪珠,不由得怒不可遏,出来为香玉打抱不平。
“你个小蹄子,大胆,主子们讲话,你在这胡说八道的,老娘今日找你们姑娘有正事,你个小蹄子再给老娘回嘴,老娘把你那皮扒了!”赵姨娘被月悠悠酣畅淋璃的几句话嘲讽得面红耳赤,对着月悠悠一脸龇牙咧嘴恐吓道。
“姨娘今日有何事?”香玉迅速挡在月悠悠的面前,神情自若地询问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赵姨娘道。
“香玉,外面十分冷,我们进屋再听姨娘对你娓娓道来。”赵姨娘装作笑容可掬,执着香玉的柔荑,送了一个暖炉,笑着进了屋里。
“姨娘,你想让我代替表姐进宫选秀女?”屋里,赵姨娘与林香玉意味深长又苦口婆心谈了半晌,林香玉如晴空霹雳,一脸惊愕地站了起来。
“香玉,你从小才华横溢,又学富五车,你知道,现在不管满洲八旗还是汉八旗,蒙古八旗,只要到十几岁的年龄,都要去朝廷的内务府一个一个登记,进宫选秀,只要被选了秀女,就可能进宫飞上枝头做凤凰,平步青云!”赵姨娘一脸伪君子,对着林香玉吹得天花乱坠。
“姨娘,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冒充你的亲生女儿三妹甄青兰进宫选秀女?”林香玉的一颗心,玲珑剔透,对赵姨娘粲然一笑道。
“香玉呀,听说你的母亲在京城突然失踪了,你父亲因为塞思黑的案子被刑部牵连,也被朝廷贬职,所以香玉,为了你父亲与母亲,你也要进宫,只有平步青云,才能救你父亲从牢狱里出来!”赵姨娘眼睛通红,突然她眼睛一转,又装妖作怪地欺骗香玉,猥琐地威逼利诱道。
“母亲在京城失踪?父亲被朝廷革职?”香玉如晴空霹雳,瞠目结舌。
“香玉呀,因为你年龄还小,老太太怕你这个妮子暂时承受不起这样的心理打击,所以,都嘱咐阖府的人瞒着你。”赵姨娘见自己的恐吓成功了,又故意装神弄鬼,对香玉恐吓欺骗道。
“姨娘,我不会代替三妹去京城参加选秀的!”香玉一脸倔强与执拗,娥眉一竖,怒视着一脸猥琐伪善的赵姨娘道。
“你这个死丫头,老娘跟你好好的商议,你竟然这样不知好歹,好,小不要脸的,明天老娘叫你小妮子知道老娘!”赵姨娘那像白骨精一样的狗脸一昂,对着一脸斩钉截铁的林香玉,撕心裂肺又丧心病狂地恐吓道。
闺房,窗棂外的春雪,一夜淅淅沥沥,落落寡欢,因为寄人篱下而更多愁善感的香玉,忧郁地凭栏空对窗,一脸文静地看着手中的书,从小,她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木讷孩子,只有书,陪着她一起快乐的长大。
她从小就是孤标傲世,又冷若冰霜的绝世佳人,是佳人,就有小人嫉妒,残忍又卑劣阴险的赵姨娘,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坏女人,低俗的纨绔男女,这些人好像每日一直的讽刺她,故意在她向山上攀登的行程上,攻击她陷害她。
“姑娘,悠悠暗中查探了消息,老爷确实在京城被朝廷革职了,夫人也在京城失踪!”闺房,雪雀暗中蹑手蹑脚进了书房,小声对香玉禀告道。
“我的前世,竟然有这么多的百折千磨?佳人就定要多灾多难吗?”林香玉心里特别的痛,特别的委屈。
“林姑娘,姨娘今日吩咐,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是你不同意冒充三小姐去选秀女,她就要对你用家规惩罚了。”这时,姨娘房中的大丫头琅嬅,向林香玉欠身禀告道。
“琅嬅,你回去告诉姨娘,我香玉,斩钉截铁不去,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掉陷渠沟!”林香玉回眸娥眉一蹙,斩钉截铁地对琅嬅说道。
“琅嬅,这个小贱人还不同意?”赵姨娘的房里,听了琅嬅的禀告后,赵姨娘那在镜子里的脸,终于凶相毕露。
“对,就是甄家的表小姐,就是这个浪蹄子,就是她,我们终于查到了,她一肚子文章诗词,都是男盗女娼!”黑夜破晓,香玉睁开眼睛,耳边就突然传来女人的辱骂声。
林家小姐的性子!
赵姨娘让林香玉在金陵一夜之间,名誉扫地。
几日后,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又传来故事,人们暗中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林家小姐暗中与男子幽会。
“真是个浪蹄子,伤风败俗!”辰时,甄府的主子奴才们,就喧哗鼎沸,吵得乌烟瘴气。
“老爷,妾向老爷请罪,妾没有尽力,竟然让府里出现这种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甄府荣禧堂,赵姨娘跪在甄德的面前,故意撒娇弄痴,潸然泪下又泣不成声道。
“宛儿,这事若传出去,我们甄家这几十年书香门第的名誉就完了,立刻封锁,给点钱!让那些喉舌不要再散布了!”甄德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为了甄府的面子,还是吩咐赵姨娘道。
“哈哈哈,姨娘,想在大夫人去了京城,这个甄府姨娘就是老大,趁这个机会,把林香玉这个扫把星逼死了,若她不同意代替三小姐去选秀女,我们就用家规罚死她!”赵姨娘的屋里,几个小妾与嫂子媳妇,都见风使舵,围在赵姨娘的身边,故意沸沸扬扬的煽动。
赵姨娘也是官宦闺秀,昔日因为阿玛赵京在京城做汉军额真,为了平步青云,把女儿嫁给甄德,大夫人为李氏,赵宛做小,现在李氏为了去京城照顾两个儿子,去了京城,李氏色衰爱弛,甄德对还如花似玉的赵姨娘,特别宠爱,几年后,赵姨娘生了三小姐甄青兰,又生了四公子甄燮,甄府的家务,就全部唯赵姨娘马首是瞻,大老爷甄森现在也在京城做官,他的长子甄哥,娶了王家的小姐王若静,这王氏是两广总督王延儒的大家小姐,不但聪颖过人,还杀伐决断,所以甄府里,王家与赵家的明争暗斗,这几年接二连三。
府邸外的大院,突然雨雪飞满天,林香玉一个人茕茕孑立,一双小手冻得通红,那美丽的瓜子脸,也冻得通红。
林香玉心里十分的委屈,她想对着大地大喊,她没有男盗女娼,她不是坏女人,但是现在只有这无情的雪花,无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若是谁动她一根头发,老太太不跟谁拼命,王家丫头,姨娘看把她撵走算了吧,但是罚香玉跪在大院外一个时辰,让她也知道什么是女德!”一脸伪善的赵姨娘,故意笑容可掬地对甄哥媳妇王若静说道。
大院外,已经夜阑人静了,雪地里静谧宁馨,林香玉与陪着跪在雪地里的雪雀月悠悠,泪如泉涌地跪在十分寒冷的雪地里。
林香玉心里都是委屈,冻得面如土色,暗中瑟瑟发抖,她的春葱玉指,也冻得通红。
“这赵姨娘也太卑劣恶毒了,现在还是大年初八,外面冰天雪地,就罚我们姑娘跪在雪地里,这是故意心怀叵测,要害我们姑娘!”耿直的月悠悠,大声为林香玉打抱不平道。
“悠悠,赵姨娘这个婆娘心狠手毒,我们若是反抗,她就抓住了机会,再迫害我们姑娘!”雪雀一脸从容淡定,对月悠悠劝说道。
子夜,大院朔风凛冽,雪花变成了大雨,刚被冻得发抖的林香玉,迅速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姑娘!这又是雪又是雨,我们姑娘从小身子弱,这样一定要病的!”月悠悠心疼如斯地脱下身上的小袄,给柔肠百结,悲痛欲绝的林香玉披上。
突然,林香玉感到那万丈青丝上,如阳光一般温暖的能量。
眉尖若蹙的她回眸一看,只见她的明眸前,竟然浮现出一张如中秋之月的脸,那熠熠生辉的含情目,凝视着自己,好像心有灵犀地一笑。
她现在才发觉,自己的云鬓上,戴着一个笠帽,身上披着一件昭君大红的斗篷。
“雪雀,你们姑娘怎么会被罚跪在着雪地里,这里冰天雪地的,若是你们姑娘生病了怎么办?”这名男子,对着雪雀询问道。
“玉荣公子,我们姑娘被赵姨娘那个婆娘陷害,被罚在雪地里跪一个时辰,这个蛇蝎心肠的婆娘,真是不得好死,盛气凌人,欺人太甚了!”雪雀站了起来,向这名含情目,面如满月又眉眼弯弯的公子欠身,一脸愤怒与委屈道。
“这个毒婆娘!”这名叫玉荣公子的男子,怒发冲冠,突然冲上去,抱着就要昏厥的香玉,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地冲出了甄府。
次日,金陵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眉尖若蹙的林香玉,今日十分的得瑟,眼前这名面如满月又超凡脱俗,眉清目秀的公子,她忽然朦朦胧胧地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香玉,你的丫鬟雪雀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玉荣公子今世的红颜知己,你今日在这里安安心心地休息吧!”那眉目如画的公子的手里,竟然不由自主与香玉共执着那风筝线,香玉罥烟眉一蹙,望着那像彩云一般的鸢风筝,慢慢翱翔上了蓝空!
“今天的蓝天,真蓝,让人神清气爽,玉荣公子,我也想飞上蓝空,像鸟一般自由自在的飞翔!”弱眼横波又笑靥莞尔的林香玉,凝视着玉荣公子,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