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与夏依依出了西城,一路骑马向西而去。大道渐窄,化为小道。小道曲折迂回,不知去向。道途路窄,骑马不便,陆陵与夏依依下马,沿道途而上,行走十余里。十余里后,远山渐现,道途荒石,鲜有花草。荒石乱道之中,隐有雪迹,二人似是在一山脉之中。
陆陵与夏依依沿着山道跋涉数里,道途瞬宽,一座寺庙赫然立于眼前。寺庙残旧,似是多年,未曾修缮。寺庙牌匾,略有蛛网,墨字褪浅,“云空寺”三字,隐约可见。
陆陵抬眼一望,望见“云空寺”三字,心头诧异。他一瞬想起了身后的圣袈裟。莫非林左所说的云空寺,便是这?陆陵心头思忖。
临出西城,他还在暗想,林左死前嘱托将圣袈裟送还云空寺,却未言及寺庙所在。天大地大,一座寺庙如何能轻易寻得?真要送还袈裟,只怕不但要费些心神,更要耐着性子。而今抬眼间,这寺庙就耸立在这云山道途之上。世间机缘,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红尘诸事,皆有因果。
这一日奔波劳累,也该找地方歇息歇息。陆陵转身对夏依依说道:“今日我们便在这寺庙之中歇息一晚吧。”
夏依依点头默许。
寺庙大门开敞,冷冷清清,未有人影。陆陵与夏依依在寺庙外束了马匹,走进庙中。
庙中一座香炉燃着青烟,青烟袅袅,飘向九天。一和尚身穿灰色僧袍,横躺地上,沐浴阳光,竟是仰天,睡着懒觉。蚊虫袭扰,和尚不堪脸痒,伸手挠了挠脸颊。他面白如霜,睡得安香,气息平和,呼吸均匀。谁也不知他在此处已偷懒怠惰多久。
云空寺清冷,陆陵左看右看,也未能找到另一个僧人。
陆陵摇了摇头,难怪这云空寺如此冷清凋敝,寺庙之中有这样的懒和尚,若是香火繁盛,那才奇怪。他与夏依依走近,正欲唤醒懒和尚问话。
香炉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名小沙弥。他立于香炉后台阶,双手合十,向陆陵与夏依依谦卑行礼,对他二人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陵转身,看向小沙弥。这小沙弥一身灰色僧袍,个子小小,脸蛋浑圆,脑袋光溜,不过十一二岁,看着却甚是机灵可人。
陆陵作揖行礼,回道:“小师傅,我二人欲往云山而去,路经此地,想暂借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菩提青叶两世界,佛渡有缘庙渡人。二位既是入我云空寺中,便是庙中有缘人。后院尚有客房数间,施主若想歇息,这便随我来。”说罢,小和尚转身,正欲头前带路。
陆陵一时想起身后的圣袈裟,他于小和尚身后叫喊:“等等,小师傅,请问贵寺方丈可在寺中?在下手中有一物,为贵寺至宝,承蒙他人嘱托,想交还于方丈。”
小和尚听罢,一时回头,立即回道:“施主,你有所不知,我师傅数年前便已圆寂。你想要再见于他,已然不能。”小和尚脸露难色,想起了师傅当年在世时的场景,一时心头悲伤,难掩心中苦涩。
陆陵一愣,有些讶异,原来这云空寺竟是数年前便没了方丈。如此说来,这寺庙如此冷清,寺中和尚偷懒怠惰,也在情理之中了。陆陵回头,正想再看一看那横躺于地,沐浴阳光的懒和尚。
青石板空空,那躺着睡觉的慵懒和尚,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不知所踪。陆陵又是讶异,与小和尚说话不过片刻,懒和尚在这片刻间从容离开,而他竟丝毫没有觉察。难不成,这懒和尚还是武僧,功力修为竟还在自己之上?陆陵心头疑惑。
他收容了神情,转头回复小和尚:“小师傅,我手中之物为贵寺遗失的圣袈裟,受画圣林左所托,将其送还寺中。贵寺既是没有方丈,不知可否有监寺?此物交还你们监寺,也算物归原主。”
小和尚躬身行礼,“施主既是要找监寺师兄,还请暂候。师兄素来闲散,常于寺庙中游玩,此刻也不知他跑到何处悠闲。我这便去找找。”说罢,小和尚离了前院,自去四处找寻监寺。
陆陵与夏依依静候前院,等待许久。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和尚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回来,见得陆陵与夏依依,他口中呼喊:“找到了,找到了,监寺师兄正在后院荷花池喂鱼。我已向他禀明情况。他说两位施主若是找他,可自行前往。”
陆陵点头,与夏依依穿过院廊,向后院走去。
后院之中,隔得老远,陆陵便见一灰袍僧人立于荷花池畔,手拿食饵,伸手喂鱼。一池塘的鲤鱼,欢跃而来,盘旋灰袍僧人身前,抢夺食饵,良久不去。
陆陵与夏依依上前,陆陵拱手行礼:“师傅,在下游云门陆陵。受人所托,送还圣袈裟予贵寺。”说罢,陆陵解下包袱,将袈裟双手递于灰袍僧人。
灰袍僧人听得声响,轻轻一笑,停下给鱼儿喂食,转身说道:“袈裟不过寻常物,何须寻道复归还?”
陆陵听得灰袍僧人言语之中的禅机,正欲回话。轻轻抬头,一时呆愣,这僧人脸白如霜,正是先前于寺庙前院横躺睡觉的僧人。这和尚竟是监寺?陆陵脸上浮现一缕诧异。
“怎么?施主这便忘了贫僧?先前前院之中,你迈步上前,可是想唤醒贫僧?”灰袍僧人问道。
陆陵轻笑,应答道:“龙潜山川僧隐寺,佛前问佛不识佛。”
灰袍和尚听罢,回道:“佛化众生渡众生,众生成佛便无佛。”
“大师佛法高深,不知如何称呼?”陆陵问。
“贫僧法号不空,施主自可唤我不空和尚。”灰袍和尚双手合十行礼,补了句:“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不远途艰,前来寺中,归还寺庙之物,贫僧先行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