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刘德华《忘情水》,做词:李安修
我是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才坐到王莹后桌的,在那之前跟她并不熟悉。
这样说好像挺奇怪的,但是对那个年代的县城高中男女生来说,其实不熟才正常。顶着巨大的学习压力,每个学生像是一根根绷紧的弹簧,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其它的东西,再说,班主任也不允许我们去想。
在班主任眼里,学生最不应该做的事情自然是搞对象,因为早恋会腐蚀学习的斗志;其次则是看闲书,因为读书会思考,会消耗掉已经因为背书和做题所剩下不多的脑力,至于上课睡觉、聊天、吃零食之类的都还算可以理解的错误。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有十多年教学经验的中年大叔,他虽然长得胖乎乎的,但是走起路来非常轻,就像猫儿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上自习课的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飘进教室里来,悄无声息地走近违反纪律的同学,悄无声息地伸出肥厚的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上一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妙得很了。
我也被班主任逮到过一次。高一下学期我正在沉迷于金庸先生营造出的神奇武侠世界,下课和休息时间自然是看不够的,只能上自习课的时候看。有一次我看得入迷,没发现班主任他老人家走到了近前,没同桌也没有预警,被没收走了一大本盗版的《鹿鼎记》,幸好我期中考试成绩不错,总分在班里排到前三,他亲自任教的化学更是考了满分,所以只是被叫出去指着鼻子批评了一顿,连罚站都欠奉。
但如果成绩一般的学生被逮到,就没有这么轻松摆脱厄运了。我记得最严重一次,是一对坐在教师中间靠前的同桌小情侣,或许是实在饥渴难耐,上晚自习的时候居然在桌子底下两手勾缠摸索,看得旁观众目瞪口呆。而恰在这时候,班主任悄无声息飘了过来,一声大喝,将两人当场拿获。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交了两人的家长过来云云。不过这两位老同学现在已经结婚生娃,在高中微信群里一唱一和,言谈中对班主任颇为感激——说是自从那次同呼吸共命运之后,他俩才真正确认恋情,班主任无意中充当了红娘的角色。
讲的有点远了,还是拉回来吧。
我们班里没有搞学习成绩排座那种邪路,而是老老实实按照大小个排座位,然后每一学期都会左右一条龙式变换位置,防止有人一直坐在边上患上斜视。我那时候个子差不多是全班最高的,所以高一和高二上学期都一直坐在最后排,跟三四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特招生为伍。
体育生们跟我们自然不太一样,他们每天要努力提高的是竞技成绩,学习成绩就可以稍微放一放,我们上自习课的时候,他们可能在操场上迎风苦练,或是趴在课桌上休息养神,课外书自然也顾不上看,所以我跟他们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想要跟人交流读金庸古龙小说的心得,就需要找前排的男同学。
换句话说,我的高中上半场,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生,王莹是第一个。
经过两个学期的磨合之后,我和坐在前排的两位男生已经建立起了相当好的默契,甚至可以你一句我一句地合写打油诗,还可以三个人一起集资从校外旧书摊上租武侠小说来轮流看,并且还订了一份《读者》——那也是我们老师唯一允许公开看的课外杂志。
但是高二下学期一开学,班主任突然让我坐到教室中间的一个座位上去。那里原本是一个BJ来的同学,现在他回去准备高考了,就选了学习成绩较为优异而眼睛极其近视的我过去。要离开自己的两位文友和诗友自然各种不舍,毕竟那时候没有手机,隔了几个座位之后,再想说句话都得熬到下课也不一定可以了。
好多年以后,我在杭州的街头遇到了当年一起读金庸古龙和王小波,但是也失联了十多年的高中好友,寒暄之后,竟不知道该怎么聊,最后还是讲了很多自己毕业以后生活的事情,他也聊了很多鸡毛蒜皮的日常,诗和文学一点都没有提,毕竟江湖路远,人长大了,那些纯真美妙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生活了。
高中下半场,就在我被迫离开好友的微妙时刻,王莹闯进了我的高中生活里,并把我的心搅得兵荒马乱。
王莹长得很白,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美女,她喜欢留短短的头发,戴一副夸张的塑料框大眼镜,穿大号的童装,戴一顶装饰着天使翅膀的帽子,毕竟她的偶像是鸟山明笔下的阿拉蕾——事实上,我高中看的漫画差不多都是从她那里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