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我拿到那本太平经一个月以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

每次翻开书页都会自动变幻的色情故事,暴戾程度会变得越来越重,而我获得释放的阈值,也在一次次的故事里变得越来越高。从最初一个故事中的迷药和性骚扰,发展到各式花样百出的性虐甚至到后来还出现了冰恋、秀色等对正常人来说避之唯恐不及的题材,但是我因为是循序渐进接触到的这些,完全不觉得不妥,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一天,我才在一堂有机化学课上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读的故事中完全不涉及性事,而只是单纯的血腥杀戮。这个故事的主角早期经历和我有点相似,也是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因为性格孤僻,一直活得非常卑微。突然有一天,他获得了神奇的超能力,便肆无忌惮地在东瀛杀人为乐。故事中把他虐杀的细节写得十分真实详尽,让我一边阅读一边在大脑里浮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雪一样白的快刀割破了一个胖子的肚皮,黄色的脂肪和着红色的血一起流了出来。”

我平时胆子很小,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都不敢自己动手,对血液更是非常十分过敏,看一眼就像晕倒。但是奇怪的是,我读这篇残忍虐杀的故事时,居然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反而感到有一些兴奋,就和之前读的色情小说差不多。我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太妥当,但自己本能意志却催促着我再一次继续读下去。

故事的题材一次又一次翻新,每一次都加入了更加细致入微的细节描写。被虐杀的对象从奇幻世界里的怪物换成了女性,又换成了外国人、本国外族人直至和我同族的普通同胞,尽管每一次在主角心目中这些人都有不得不杀的理由,但其实只需要认真分辨就能发现这些杀人理由都非常牵强,但我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北风乍起,天气转寒,我们寝室里的暖气终于热了起来,我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大半,但我还没有认真听过哪怕一门课。因为我把绝大多数的课堂时间都用来和那本神秘的太平经书奋战了,但我心里却始终觉得这并不是我自己的责任。

我小时候非常喜欢小动物和花花草草,经常在节假日吃完以后用袖子抹一下嘴就跑出去到蛮荒野地里玩一天,跟那些昆虫们一起玩耍。所以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才毫不犹豫地选了生物工程专业。但是来到大学的第一天,我就被院长的迎新致辞打得满脸懵懂。

他告诉我们这些新生,其实这个专业跟鲜活的生物个体并没有太多关系,反而跟化学、制药等专业更为接近,也就是说我们不要指望在课堂上学到昆虫的各种分类知识和图鉴,只会有各种生物细胞内部的动力分析。要知道,我在高中所有课程中,最讨厌的就是化学,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大学以后,主要的课程都跟化学有关系,这让我生出了逃避的念头,而太平经不过是恰逢其会的逃避工具而已。

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我像往常一样在寝室里躺在床上抱着那本包了书皮的太平经看故事,我上铺的同学和临铺突然为一个问题争吵起来。我听见声音越来越大,才直起耳朵听他们吵。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完全听不懂他们俩在吵什么,只能听清楚一些似乎是数学术语的词汇。

就在我想把精神钻回太平经的时候,猛然一个念头升了起来,像是一根尖刺扎到了我的大脑中——我已经听不懂同学讨论的数学题了,而就在半年之前的高三时期,我还可以给全班同学讲解数学题。

当天晚上我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把太平经书扔到了寝室,拿着早已久违的课本选了一间清净的自习室,打算把自己失去的大学知识狠狠补回来。然而当我在自习室里打开高数课本的时候,赫然发现书皮下面居然又是一篇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故事。

我惶恐至极!疯狂地打开其他的课本,但是不管是有机化学、机械制图还是大学物理课本,打开封面之后都是同样的杀戮故事,其中的黑色铅印文字排布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但是在我的眼里,分明看到它们在疯狂地扭曲舞动。

那个本该上晚自习的晚上,我再一次沉迷在了血腥杀戮的世界里,一口气读完了所有课本上出现的故事,眼睛通红地趴在课桌上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在寝室的床上。

我匆匆忙忙跑着赶到该上高数课的教室里,习惯性地坐到了最后一排,才发现睡在我上铺的室友张曼成手里拿着一本包了书皮的书如饥似渴地阅读中,那本书正是我昨天放到寝室床头的《太平清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