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迟暮

南吴国初春,一轮皓月,已入中天。万籁俱静,唯离心山庄嬉笑不断,喜气洋洋。

今晚是离心山庄小姐出阁的前夕。离心山庄庄主童名,本出身贫寒,但凭借自己埋头苦干和奋发图强之气累积了不少家底,并迎娶了三世城凌员外之女凌秀吉,此后,他事业平步青云,蒸蒸日上,短短不到几年时间便让离心山庄名声在外。

阴暗的角落,下人给老人上了经过处理的食物!偶有人探来好奇目光并问道:原来那老爷子不是先去多年吗,怎么还在?!下人也是谨慎,说这是老爷前几月在路上捡到的!

那下人送了东西之后便匆忙走掉了!

月光通过门缝穿进来,照映了决明脸!他在咀嚼,然后将食物咽了下去。他身子骨不好,睡觉时候容易身子酸,呼吸时候喉咙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有想到自己年少迟暮,更不料到自己老了还有这般待遇!

外边本来喧嚣,喜气洋洋,但是忽然沉寂片刻,再传来尖叫声,惊恐声,还有倒地声!决明精气耗尽,动不了太多情绪,便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前。透过门缝,他见到了外边的杀戮!

周围的飞剑好像成群的蜜蜂朝那些人飞去。

一下子鲜血染红了这片天地,原本喜气洋洋的环境忽然变得安静无比!千易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便往决明的房间走去!他推开门,见到了坐在凳子上的老人。

这老人似曾相识!他思索道。

后面的弟子跑了上来,对千易说道:“这老头要不要也杀掉!”

千易做了阻止的手势,便说道:“这般迟暮,也活不了多久!”说完后,他便带着神剑门的弟子匆匆离去!

决明还在咀嚼自己的食物,用微弱的眼神望着前方!

因为迟暮,他已经无心思索很多事情。

外面的走廊传来呼救的声音!那是准备要出阁的童晴儿的呼喊声!决明艰难地起身子,发现自己的腰支撑不起自己的身子骨,便再挣扎,试了一下!

出了门,穿过一堆尸首,他便往童晴儿的方向走去!

“救我!”童晴儿微弱地说道,见到“老人家”,心中居然萌生一丝安全感!决明想说话,后面咽下去了!还是节省力气去做点事情吧!他想道。

童晴儿失血不少。

决明找来东西将她包扎好!幸好童晴儿伤势不大,刚才也是假死,才躲过一劫!

她的夫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人灭掉了。

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决明便依靠在墙壁上喘息!他的呼吸依旧很沉闷。他累了,耳朵更不好使,所以听不到童晴儿的话语!后面他有些不耐烦了,便大声说道:“你大声一点!”

童晴儿凑近决明耳朵便说道:“谢谢老人家!”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便起身,然后在血泊和人堆中寻找自己的父亲。他父亲是个心思紧密和机灵的人,本以为可以躲在自己的密室不被发现,可是千易还是找到了他并将他杀死!

童晴儿抱着自己的父亲哭泣,哭得撕心裂肺的。她想要报仇,但是她勇气不佳,毕竟对方是江湖人士!父亲在生前对自己说道,万一哪一天自己出了事情,千万不要怀恨在心,千万不要因为仇恨卷入是非当中!

可是她不甘心,她愤怒,更愤怒自己的无能!

从小父亲让自己习武防身,但是她偷懒,没有锻炼!当下血雨已经降临她家,她却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亲人。

她仰天咆哮,痛苦万分!

赶来的决明心平气和,他没有说话,毕竟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愤怒,去挣扎。

他好奇于千易做事的决绝!

善恶难辨,那些名门正派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思索道。

第二天,童晴儿埋好自己的父亲之后,便带着决明走了!决明跟她说自己身上还有一把刀要带走!那截不同刀已经锈迹斑斑,本可以丢弃的,可是为什么这老人家还这般守护!童晴儿思索道,但她还是尊重了决明!

决明也是好奇于童晴儿的行为,毕竟像他这般迟暮的人,已经是废物一个,为什么童晴儿还带着他走!

“你本可以将我扔在路边,为何这般!”决明扯着不干净的嗓子说道。

童晴儿已经背着决明走了很远的路,正气喘吁吁,便说道:“老人家,晴儿从小受教导,要善待长者,便习惯了,不为别的,就是放心不下您!”

真是家规严谨和厉害!决明思索道。自己的爷爷也是有好的家规和教养,所以时长给他教导,好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决明问过爷爷,你为什么后面落魄到这般!

爷爷唉声叹气,说自己没有做对选择,便沦落于此!

错误的选择所带来的下场比不选择要更严重!爷爷这般教导决明!

爷爷本来家底不错,后面轻信了人,服用了神仙散!那神仙散是毒物,吸食后容易上瘾,后来爷爷便败坏了家底,便出来流浪!他偶然回到故土,发现那已物去人非!

每每提到这个,爷爷就叹息不已!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终究是你自己,尤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

爷爷对决明这般教导过!

“老人家!”决明被童晴儿叫醒了!

“来,喝水!”童晴儿将水递到了决明的嘴边!就在这个时候,决明微弱的感知触动了他粗糙的神经!

他知道有危险!

“快藏起来!”他急忙说道,并且重复说了这句话,好让童晴儿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童晴儿有些不知所措,便按照决明的意思躲到了树旁的小坑中。决明急忙将周围的枯树盖住了童晴儿的身子,然后坐到旁边休息!

前面来了一群持刀的大汉,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他见到老人,便拿刀上去吓唬!决明也是配合,尽管心中不恐惧,也要装出惊恐万状的样子!

“老头,就你一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道。

“是的,是的,你想要拿什么便是!”决明表现得十分胆小,尽管内心毫无波澜!

那些人搜了包袱,发现不少钱财和女人的衣裳!

“你怎么有女人的东西!”那人又说道。

“哈哈哈,我也是前几日在城里顺手拿了人家姑娘的东西!”决明假装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东西,挺能耐。老子最讨厌小偷了!”那个人可能被偷过东西,便挥刀想要砍了决明的手,却被身后的人阻拦了!

“别乱来,神剑门的人在附近!”那个人瘦削斯文,心思紧密地说道:“要是他们见到血,对我们很危险,毕竟人家名门正派!”

那些人拿走东西后便走了!

过了很久,童晴儿从枯叶堆中出来,吐掉嘴巴中的泥土,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老人家,你真厉害。”童晴儿说道。

“没事,没事。”决明说道,他已经听不清童晴儿在说什么了。

童晴儿伤心于自己的东西已经被那些山贼拿走了。那包袱里边有块重要的玉佩,是他爹爹给她的并跟她说过,哪天要是有危险,就去三世城找陈家。

可是这玉佩已经没了,她怎么办啊!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她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这些事情让她显得脆弱万分。

她叹了口气,面对了当下的处境,自认只能往前走下去,然后便背着决明继续走!她还是要去三世城的陈家,毕竟那里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去的地方!

这样又过了一天。

童晴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决明已经没有呼吸!她摸了摸决明的身体,发现他已经没有体温,便明确决明已经死去了!

她找来一块木头,花了大半天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然后将决明放了进去!昨天决明在山贼来之前偷偷藏的银两,让她足够走到三世城的陈家!所以,她也对决明万般感谢。

草草将决明掩埋之后,童晴儿便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男孩子,伪装成一个小叫花子往三世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