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震

《女王:上》

我叫苏河,女,25岁,毕业后怀揣着满腔抱负毅然冲到S市,寻找年轻人的梦想和追求。

当然,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在S市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我这点儿能力实在不够看,因此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S市古玩城的一家茶楼里当服务员。茶楼工作环境不错,工资也过的去,所以一做就是两年,当初的雄心勃勃与豪情壮志,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6月12号这天,我正给顾客上茶点,仿‘鸡血红’的茶杯刚一放下,整个茶桌突然抖动了起来,茶杯里的水也跟着晃荡出水波。

自从08年地震以后,全国……或者说全球,似乎都进入了地质运动的活跃时期,包括S市这地方,近年来也时不时的抖两下。当然,这种轻微的地震一般很快就过去了,所以我并不害怕,而是安抚受惊的顾客,道:“小姐不用担心,一会儿就过去了,最近几年经常这样。”一边说,我一边在心里为自己良好的服务态度点了个赞。

请到我这么敬业的员工,真是我们老板的福气!我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就被打脸:只见整个茶楼都在下一秒剧烈的晃动起来!周围的桌椅橱柜噼里啪啦乱响,墙上装饰性的物品纷纷往下掉,杯碟更是碎了一地,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茶楼里的顾客顿时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的大喊地震了,一边大叫,一边往外跑。我被晃的东倒西歪,眼见顾客都往外冲,不由急的大叫:“买单、还没买单呢!哎哟我去!我的提成啊!”

伴随着剧烈的晃动,茶楼的苏老板从三楼蹬蹬蹬跑下来,招呼还剩下的员工和顾客,喊道:“这次是大地震,快,都去广场避难!”苏老板今年不到三十岁,单身,事业有成,长得很帅,而且为人温和,对我们这帮员工很好,因此相当受欢迎,特别是受女员工的欢迎。

此刻他从楼上急急跑下来,指挥众人撤退。我们也反应过来,这次地震可能和以往那些小抖小晃不一样,立马纷纷往外跑。外面全是逃难的游客,我一口气跑到广场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顺着广场眺望出去,只见广场外的马路上停着许多车,不停有人从车上走下来,有些人神情愤怒,有些人面露惊恐,一个个拿出手机焦急的打电话。原因无它,只因这外面的公路,俨然已经四分五裂,无数裂缝和被顶翻的石块,阻断了车辆的通行。

居然真的大地震了!我别提多震惊了,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其它人一样,掏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我是打给我老家爷爷的,但没有打通,一看手机,居然没信号!正焦急间,人群中不知怎么,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似乎出了什么状况,紧接着便听有人喊叫道:“啊!好多老鼠!”

“这些老鼠好大!”

“天呐,它们怎么咬人!”

“快跑、快跑!老鼠疯了,老鼠咬人了!”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广场上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很多老鼠!

大地震时,蛇虫鼠蚁出巢避难是很正常的事,看见老鼠满大街窜本来也不稀奇,可现在怪就怪在,那些老鼠的个头竟然相当大!一个个体型跟猫似的,不仅如此,那些老鼠的眼睛还特别红,显得非常可怕。

此刻,它们如同疯了一样,根本不找地方避难,而是就近攻击人群!离我二十米开外的一个小女孩,估计是和家里人走散了,正在哇哇大哭,而其中几只老鼠,仿佛知道这小女孩没有抵抗力一样,直接就朝着她扑了过去。

瞬间,小女孩便被那几只大老鼠扑倒在地,疯狂的嘶哑起来,这情景惊的我倒抽一口凉气。她大哭大叫的用手想把它们赶走,如此一来,却暴露出了娇嫩的脸部,一瞬间,其中一只老鼠猛地朝着她的脸咬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等那老鼠松开嘴时,那小女孩脸上的鼻子已经没有了,原本是鼻子的地方,只露出两个不停冒血的黑洞,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凄厉无比。我头皮一炸,立刻往前挤准备救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想这些老鼠是怎么回事。行动间,我瞥见角落处有一根拉门用的铁棍,便抄起那铁棍,挥舞着前去打鼠。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小女孩这么一遇险,周围还在慌乱躲避的成人,也立刻利用背包等一切可以抵抗的东西,去驱赶周围的老鼠,并试图把小女孩救起来。

我们一帮不认识的陌生人,此刻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团结在一起,大老鼠们一时被逼的后退。我眼疾手快,赶紧把满脸是血的小女孩拽了过来,猛地抱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一个胖子豪迈的冲我喊道;“我们挡老鼠,妹子,你快送她去看医生。”

小女孩虽然痛苦难挡,但也知道我们是来救她的,一边痛哭,一边儿用手却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哭叫着:“姐姐……找、找妈妈,痛痛……”

我看着她血糊糊的脸,鼻尖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正打算往医院的位置跑,却没想到这小女孩儿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似乎刺激了那些老鼠。它们不仅没有被驱赶走,反而吱吱叫着,速度极快的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胖子那帮人抵挡起大群老鼠来势单力薄,很快,那些老鼠就窜到了后方,朝着我和小女孩儿扑了过来!人群随着大老鼠的流窜,变得格外慌乱与惊恐,在这种情形下,我整个人被周围的人一撞,猛地向后倒去,如此一来,双手一松,便没能抱住小女孩。

等我惊慌的爬起来再看时,眼前的情形,让我顿时浑身发冷,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小女孩整个人就被老鼠给爬满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咬到了气管,那小女孩只是惨叫了两声,就蓦地没了声音,而周围帮忙的胖子等人,则成了老鼠的主要攻击对象。

无数的大老鼠,油光水亮,一个个比猫还大,露出尖锐的鼠牙,目光血红的攻击着周围的血肉之躯。

它们太疯狂了,很快,胖子等人就纷纷惨叫着被扑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浑身都被老鼠给占领了。血液不停的从他们身体上流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几予作呕。

这恐怖的一幕击碎了人群的互助欲和同情心,没人再敢去救那几个成年人,纷纷各自逃命往外跑。我想冲上去救人,可那无数涌动着的老鼠,那血淋淋惨叫的人,却让我双腿发软,根本鼓不起勇气。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想哭,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的胆小和懦弱。所有人都顾着逃命,没有人去看那几个为了救人而被老鼠啃咬着的人,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停留一下。很快,被扑倒的胖子等人便没了动静,只剩下那些窜动在他们身上的老鼠。

此刻明明是夏天,我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非常冷。我忍不住想到:如果刚才我没有被人群给撞到,没有把小女孩摔出去,那么,小女孩是不是可以活下去?又或者,我会因此受小女孩连累,然后落得和胖子等人一个下场?我不敢想象那个情景。

人群原本是在广场避难的,但此刻因为这些凶残的老鼠,一个个惊的纷纷往广场外围移动,连带着我也被人流往外推。便在此时,我的肩膀却突然被一只手拍了一下,我吓的回头一看,看见的却是苏老板。

在这种情况下看见熟人,我别提多激动了,刚要开口,便听他惊讶道:“小河,还真是你……算了,别说话,快跟我来!”

不等我开口询问要去哪儿,他便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S市保不住了,必须要快点撤离这里。我朋友调了直升机来接应我,你现在遇上我算是你的运气。”

S市保不住了?什么意思?我有些懵,心说:现在虽然地震,但高楼大厦还没有倒,地震虽然强,却也没有达到能摧毁S市的程度吧?我知道这个苏老板很有来头,似乎和上面的人有什么关系,消息一向很灵通,于是我道:“是不是这次地震的级别很高?”

他回头,阳光下,茶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我,沉声道:“不是地震,是比地震更可怕的东西。”

比地震更可怕的东西?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便在我愣神的关头,脚脖子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低头一看,居然是只大老鼠咬了我一口。

想到刚才的情形,我觉得又恐惧又愤怒又恶心,正打算去踢这老鼠时,苏老板却比我更快一步,他突然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将咬住我的老鼠捅了个对穿。拔出匕首时,老鼠血液喷溅出来,在他白皙的脸上形成了一道血痕,白色的皮肤配上鲜红的血,分外刺目。

他居然随身带着匕首?我咽了咽口水:“老板,你真是……帅呆了。”

他一把抹了脸上的血,神色平静,叹了口气:“这些老鼠变异了,会攻击人,我们先离开这里,直升机在马鞍公园。”

地震、老鼠变异……我平时会看一些末日电影,这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边跟着往马鞍公园的位置跑,我一边试图打听一些消息,这个苏老板似乎知道什么内幕,否则地震才刚刚开始,怎么就会有首都的直升机来接应他呢?难道有人早就知道会有地震?

苏老板这人一向很和气,我们员工都跟他不算很生分,所以我便直接问了出来。

他闻言,便道:“边走边说。”紧接着,我知道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内幕。我有些怀疑这个内幕的真实性,可苏老板这样的人总不至于骗我。

据说三个月前,国家科学院观测到了太阳的一些异常状况,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两个月前,全球气温突然升高,原因不明,同样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直到一个月前,观测到两极冰川不正常的加快融化,海水盐分被大量稀释,上面这才开始重视。十天前,科学院又检测到了两大洋的暖流出现问题。

大部分人可能无法理解这个‘暖流’意味着什么,但对于地质学和气候学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灾难。大西洋暖流迅速失衡,意味着冰川将急速融化,海水含盐量被破坏,两极环境迅速变异,并且极有可能会产生‘极地寒流’,海水还会在短时间里迅速提升,首当其冲的,便是沿海城市,这些沿海城市,会被迅速的淹没。

全球变暖,气温失衡,海平面上升……这些在平时听起来极为遥远的事情,因为暖流的变化,一下子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唯一的办法是撤退,人没有办法跟大海和地球较量。

苏老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可是沿海城市范围太广了,特别是S市这种经济发达的地区,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根本来不及撤退……十天前,上面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早一点重视……现在这种糟糕的局面是可以避免的,但如今已经晚了。”

“这是一场灾难,这场灾难所带来的最轻的后果,是湮灭沿海地区。”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心惊肉跳:湮灭所有的沿海地区,还只是最轻的后果?

“那最严重的后果呢?”

苏老板却没有回答我,而是道:“……我们大概还四十分钟的时间,四十分钟后,这地方就要被海水淹没。S市人口太多,现在上面就算下令撤退,也于事无补。目前S市有关系的人、已经知道消息的人,都在往机场赶,咱们去机场也上不了飞机,想活下来,你就跟着我的直升机撤退。”

我只觉得庆幸,如果刚才没有凑巧遇到苏老板,那么我也是属于那一部分既没有关系,又不知道消息的人,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事实上,我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苏老板肯定有他的朋友和家人,在这种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苏老板只有一个人呢?他与其带上我这个员工撤退,不如去带他的亲人或者朋友才更正常吧?

说起来……苏老板平日里好像还真是独来独往的样子。当然,我没那么傻,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去问他这种问题,既然有活命的机会,就先抓住吧!一边往马鞍公园跑,我一边道:“刚才那些老鼠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暖流的原因?”暖流会让老鼠变大吗?会让它们变得这么有攻击性吗?

苏老板摇了摇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是收到首都那边朋友紧急传过来的信号,如果不是他,我估计也得死……别多说了,快跑吧。”

此刻,天空不知怎么也暗了下来,原本明晃晃的太阳,竟然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一个月牙,其余的地方,则是一片漆黑。我脑海里冒出两个字:日食。

日食和地震同时出现,两极环境失衡,这一连串的事情加在一起,仿佛都预测着灾难来临。四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日食使得大地迅速黑暗下来,他们或用手机照明,或拿着手电筒。大人的呼喊声,孩童的哭叫声,房屋的倒塌声混乱的交织在一起,让人耳朵发麻。

苏老板摸出手电筒照明,我俩迅速往马鞍公园而去,谁知才跑了十多分钟,我俩就被人流给冲散了。恐慌的人群太多了,横冲直撞,再加上漆黑一片,可见度有限,很快我和苏老板就分开了。

我在人群中呼喊苏老板的名字,但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手脚冰凉,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完蛋了。我很可能和所有人一样,被大海埋葬在这里。

我是苏老板手下的员工,他虽然为人温和,很照顾我们,但刚才之所以救我,是因为凑巧遇上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俩在密集混乱的人群中失散,以他和我的关系,他不可能再浪费时间回来找我。这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在盛城的爷爷。

我父母很早就在一次出差中意外去世了,奶奶也在几年前病故,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说的是要赚钱回去孝敬他,可我钱没赚到,就这么白白死了,他老人家该有多伤心?我得活下去!我得回盛城,我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欲望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此刻人流太混乱,他们随时都可能把我往后挤,甚至把我踩死,空气又闷又臭,热得不行。为了能继续往马鞍公园的方向前进,我大叫一声,化被动为主动,推搡着一切堵在我前面的人。

只要在直升机没有起飞时到达马鞍公园,一切就还有希望。马鞍公园是一个小型公园,种植了些松树,中间有块大草坪,我估计接他的直升机应该是停在那一块,因此死命的往那边赶。周围时不时的就有人被倒塌的房屋,或者高空坠物给砸死,更有人跑着跑着,地面突然裂开缝口卡住了脚脖子,紧接着,那人就会被混乱的人群给挤倒在地活活踩死。

此刻灾难初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寻找更安全的地方,比如空旷的户外,或者值得信任的,如警察局一类的地方,因而马鞍公园这个长满高大树木的小公园反而没多少人。

我艰难的跑到公园外围时,刚要往里冲,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非常清亮,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吸引人。我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爬在一棵树上。由于日食,周围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人身材看起来很高大,而此刻,那树下却有一条大狗。

那狗大概有四十多斤,毛发很柔顺,应该是宠物狗,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看见那狗血红的双眼,明显是发了疯的疯狗。

树上那男人嘴里喝道:“坐下、坐下!秦妞妞你给我坐下!”看样子他和那狗还是认识的,八成这狗就是他养的,现在不知怎么,发疯不认主了。

“汪……呼……汪汪!”狗流着口水,非常的凶,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狗突然跳了起来,一口咬住了那男人的腿。

那人闷哼一声,力道一松,整个人被狗撕咬的从树上掉了下来。如此一来,那男人就更加处于下风,而那条狗则气势汹汹的顺着往上咬。这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那个被老鼠咬死的小女孩,还有那帮去救援的成人。

那副场景太惨,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被活活咬死了,因此,即便心中恐惧,我也强忍了下来,大叫一声给自己壮胆,直接朝着那狗撞了过去,借着身体的力道直接将那狗给撞飞了。与此同时,男人也打了个滚,整个人从地上坐起来,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个长相非常英俊的男人,五官线条凌厉,轮廓硬朗,犹如刀削斧劈,目光又黑又亮,坐起来时,他微微皱眉,嘴里低骂了一声。看他的打扮,显然是个成功人士,只不过现在特别狼狈,皮鞋掉了一只,西裤上侵了血,蓝色的衬衣上全是脏东西,脸上还有血迹。

他看了我一眼,喘着粗气儿,冲我说了声谢,不过,我俩并没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因为那只被我撞倒的疯狗,已经迅速爬了起来。男人见此情形,倒抽了一口凉气,突然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伸手捏住了我的脚,一下子把我的高跟鞋给脱了。

我在茶楼工作,穿着黑色修身的制服,必须得穿这种鞋,后跟又高又细,完全可以当武器使。这人攥着高跟鞋,谢尖朝外,说:“我挡住它,你先跑!”我愣了一下,转而脱下另外一只鞋,道:“跑什么跑,两个人还打不过一条狗啊!”我知道这条狗就和那些老鼠一样出了问题,不是普通的狗,但这男人腿还在流血,我实在不确定,留他一个人,究竟会怎么样。

即便心中怕的要命,我还是鼓起勇气,两人一人拿一只高跟鞋,在那狗扑过来的瞬间,我俩一边躲,一边踹,没两下,那男人就将高跟鞋朝着那狗的鼻子砸了上去。这一下够狠的,那地方是狗的弱点,只一下,这狗就倒地哀嚎,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见此情况,我俩二话不说,当即拔腿狂奔。一口气跑了十来分钟,身后不见有什么异动,我俩才停了下来,靠着松树直喘气儿。片刻后,那男人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一下,伸手道:“刚才跑过去那么多人,你是唯一停下救我的……谢了,我叫秦九洲。”

我跟着伸手握了一下,道:“我叫苏河,河流的河。”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巾,去给自己的腿包扎。我有些意外,这年头,带手巾的男人可不多。秦九洲一边包扎,一边道:“我欠你一个人情,对了,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我指了指前方,说去公园找朋友,他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道:“就你一个人吗?”我点了点头,紧接着看了下手表。这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让秦九洲这一耽搁,再加上被狗追的绕路,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不出意外,苏老板他们应该起飞了。我盯着手表,只觉得满嘴发苦,顺着树干坐了下去,道:“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秦九洲道:“后悔什么?”

我道:“不该救你,你耽误了我的时间,也让我失去了唯一求生的机会。”上不了直升机,大家都得死,反正都要死,我也不介意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真的,我有些后悔,刚才的一时心软、冲动,让我失去了唯一逃生的机会。再过不久,这里就会被海水淹没,而我会死在这里,我唯一的亲人,还在家里等我。因为我的一时心软,不仅赔上了自己的命,还即将让我的爷爷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秦九洲闻言,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道:“行了,救命恩人,跟我走吧,我也是来赶直升机的,而且我的直升机还没有起飞。”

我闻言一愣,心说:他怎么知道我是来赶直升机的?等等……他有直升机?

秦九洲看了我一眼,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露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这不难猜,所有人都在往广场一类的地方跑,就你反着跑。马鞍公园适合直升机起降,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的,现在但凡有人脉,有关系的,收到消息后都在通过各种渠道跑路。”

我松了口气,发现这人的心思很敏锐,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于是连忙点头,道:“我有个挺有关系的朋友,他有来接应的直升机,本来打算捎上我,可惜我和他在来的路上分散了。”

秦九洲抓了一下弄得脏兮兮的黑发,仰头长长叹了口气,道:“那就跟着我吧。”说完,便示意我跟他走。我俩到达停机位后,那地方果然停着一架银灰色机身的直升机,除此之外没有看到第二架,看样子,苏老板他们果然已经走了。

秦九洲动作潇洒的上了主驾驶位,那架势让我惊讶极了;“你还会开直升机?我以为你是找人开的。”

他道:“这年头不玩直升机,都不好意思出门,坐稳了。”

我呛了一下,一时觉得好笑,道:“你这么炫富真的不怕拉仇恨值吗……”

他瞟了我一眼,嗤笑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人生在世,如果没有人嫉妒你、仇恨你,那才活的可悲。”我被他的‘高论’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知这人来头恐怕不小,否则也没本事弄直升机跑路了。

秦九洲说完,便听直升机发出一串轰鸣声,伴随着螺旋翼越来越快的转动,机体缓缓升高,直升机的灯光刺破了黑暗。我顺着往下看去,原本灯火通明的大都市,在此刻变得无比黑暗,偶尔有些地方的高楼还有光,也仅仅是苟延残喘着。

看着下方的城市,我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古玩街的老板们,朋友们,还有这座生活了两年的城市,永别了。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稍微冷静下来后,我问秦九洲准备去哪儿,他道:“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海潮会连续推进七小时,地理海拔越高的地方越安全,也就是说,现在尽量往北边或者西边走。”

西边?我道:“能去盛城吗?”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原计划是去首都,不过你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绕一下路,先把你送到盛城去。”我松了口气,赶紧道谢,心里一阵庆幸。从这儿飞盛城大概要三个小时,这一下午经历的太多,以至于在飞机上最开始的半个小时,我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或许是由于紧张的原因,我没多久就感觉很热,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翻滚一样,这让人极其难受,坐立不安。

秦九洲发现了我的异样,在驾驶直升机的过程中便多看了我几眼,突然,他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警惕道:“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显得有些震惊,甚至因为分神,我们的直升机顿时摇晃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脖子?我愣了一下,便低头看,顿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然起了很多斑。

那种斑一大片一大片的,呈金黄色,并且冒的很快,这斑出现的越多,我身体就觉得越热。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也慌了。

秦九洲神情变得有些戒备起来,道:“难道你有什么病?不会是传染病吧?”看他突然变得警惕又戒备的神情,我有些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有传染病,会不会被他直接给丢下飞机。

于是我道:“没有,我从来就没什么传染病,再说了,有什么传染病会是这样的?”话虽如此,我却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脚上的伤,心想:莫不是那大老鼠传染了什么病给我?美国的末世片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该死的!我不会也变得和那些老鼠一样失去理智吧?

想归想,我可不敢说出来,毕竟我不了解秦九洲。这人刚才还会跟我闲聊几句,现在发现我身体似乎有病,顿时就跟我拉开了距离。

此刻,日食已经消失,天空和大地重现光明,我们正飞行在一片丛林的上空,进入了黔州的地界。大概由于要开直升机,因此秦九洲没有功夫对我怎么样,他只是皱着眉,不再跟我多说一句话。直升机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然而,这种沉默很快便被打破,因为前方的空间中,竟飞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不知是什么鸟类。

秦九洲立刻打算把直升机拉高一些,飞机撞上鸟,很有可能会因为绞到发动机而坠机,在飞行过程中,避开鸟类是最基本的常识。我们才刚上升,前方飞过来的那片黑影,居然也跟着上升。

秦九洲面露诧异,皱眉道:“怎么回事?”他这话显然是自言自语,说话间,便又将直升机一沉。谁知前方黑压压的那片鸟群,竟然也跟着往下沉。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妙:这些鸟好像故意跟我们过不去似的。

秦九洲嘴里啧了一声,立刻将直升机往右靠,同样的,对面迎来的鸟类也跟着往右。他脸色顿时白了一下,沉声道:“我们被盯上了。”说完立刻打算调头,虽然不知道那群鸟为什么突然跟我们过不去,但很显然,我们确实是被它们给盯上了。这么大的一个鸟群,如果正面冲撞,我们很可能会坠机。

我心脏噗通噗通跳起来,然而糟糕的是,没等我们真正掉头,那群鸟仿佛加速了一样,迅速将我们围了起来,这一瞬间,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撞玻璃的声音。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鸟,浑身漆黑,有些像乌鸦,但体型却比乌鸦大了不知多少,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它们的眼睛也是红的!跟吃人的老鼠和咬人的狗一样,这些鸟也有问题!它们不停的往我们的机身和玻璃上撞,似乎想撞破玻璃冲进来。每撞上来一只,玻璃上就是一片猩红的血,没多久,整个前视玻璃和左右的玻璃都被染红了。

下一秒,我便听到螺旋翼和发动机发出了一阵不正常的呲拉声,紧接着整个直升机就跟着失衡了,人坐在里面摇来摇去,那种随时可能掉下去的感觉,让人几乎魂飞天外。秦九洲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脏话,立刻去摸座位后方,迅速道:“发动机被鸟破坏了,快穿戴降落伞,我们准备弃……”

话还没说完,整个直升机内部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我们的飞机猛地开始往下坠!这种猛烈下坠的感觉难以形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消失了,整个人都是软的,我觉得心脏就跟空了一样,除了极度的恐惧,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或许是死亡的刺激,在那一瞬间,我们两个才认识不久,毫无抵抗力,等待着死亡的人,都下意识的死死握住了对方的手。秦九洲的手很热,把我抓的很紧,恐惧透过紧握的手在彼此间清晰的传递着。

下一秒,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天地间似乎都变成了一种白色,那种急速坠落的感觉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我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以为这就是死亡,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小时而已,我就再一次醒了过来,不过这一次,我却是趴在别人背上的。

有人在背着我走。

我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背着我的人居然是秦九洲。他走的很吃力,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我知道他的腿之前也有咬伤,背着我估计不容易,于是我动了一下,道:“放我下来。”这一瞬间,我感觉到秦九洲背部的肌肉猛地僵硬了一下,紧接着他迅速转过头。

由于我就趴在他背上,因此他这一转头,我俩几乎是鼻子对着鼻子,嘴对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