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到上海

是的,很多时候,我们挣扎在抗拒命运、力争运命的漩涡中,辗转反侧,盘旋迂回,终究收获的,也不过是一缕“大江东去,往事如烟”的寂寥和怅惘心绪罢了。

那一年,江沁梅还不满十八岁,却站在了一个重要的人生转折点上。

这个来自红都延安的女孩,注定要经受一场非常的考验,承受来自于身心的双重压力。就像置身于一片不可预知,却注定惊涛骇浪上的小舢板中,仰望着深窅莫测的天空,俯瞰着深不可测的海面,难以感知未来。

两个父亲,两个将军,一个是我党资深卧底人员,一个是老牌国民党特务,而她,将从一名延安时代无忧无虑、热情激昂的抗日军政大学学员,变身为一名红色谍报人员,周旋在敌营,在生父和养父之间。

她将面临怎样的困境,会作出怎样的抉择?没有人为她预测、猜想过,继而对她做出过什么暗示和提醒,包括她的母亲,那个饱经风霜的老地工人员。一切都是那样未知和不可估量。

她曾在德国教会学校学到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多年以后,每当江沁梅记起自己当年离开延安的情景,历经波折、劫后余生的她,总会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是的,很多时候,我们挣扎在抗拒命运、力争运命的漩涡中,辗转反侧,盘旋迂回,终究收获的,也不过是一缕“大江东去,往事如烟”的寂寥和怅惘心绪罢了。

当年的江沁梅却是浑然不觉的,那时的她,意气风发,年轻心热。可在小姨沈冰眼中,这张清纯稚嫩的娃娃脸,未曾发育起来的细瘦身材,清汤挂面式的披肩长发,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幸好1米64的身高,让她有了一丝窈窕淑女的风范。

“唉!你这总是长不大的样子,可咋办呦?这改装不易……”小姨沈冰轻叹道:“虽说不易……也还是要改!”然后就拉着她走出了家门。

一九四五年秋天的重庆,到处都是抗战胜利后的欢快气氛。那残酷持续的大轰炸已成为历史,和平的曙光乍现,一切都是百废待兴充满希望的状态。

从北碚的一家高级美发厅出来,江沁梅已改了模样。

一身象牙白的洋装裙下摆略微蓬起,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女孩不盈一握的纤纤腰身;繁复精致的胸前刺绣花边掩藏了她上身的平板瘦弱;新剪出的齐眉刘海光亮蓬松,乌黑的直发仍然披在肩后,却因为一条鹅黄色发带的束起而显出几分俏丽;加上女孩洁白如玉的肤色,乌亮闪光的双眸,精致挺拔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尤其是她独有的特征——眉间那颗淡红色、形如梅花的俏皮朱砂痣……眼前这个精致美妙的形象让沈冰不由得捂嘴笑了。

“小姨,您笑什么呀?”女孩懵懂的样子甚是可爱。

“傻丫头,这下我放心了。唔,这个形象挺符合你目前的身份,是在陪都中产家庭生活了多年的女孩!”

“可是,我穿这种洋装好不习惯,啰里啰嗦,缚手缚脚的……”女孩嘟嘟嘴。

“别不知好歹啊,这么华贵的衣服还不习惯,那你习惯穿什么?”沈冰亲昵地拍拍她的头。她自己还没有孩子,所以对这个才重逢不久的外甥女格外宠爱。

沁梅贴着小姨的耳边低语:“当然是军装啦!您忘了?我是来自延安的……八路军!”

看着小姨鼓起眼微微瞪着她,沁梅忙求饶地一笑:“偷偷说一句还不行吗?又没外人……”

沈冰满脸严肃道:“梅梅!你要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一名……”

“红色特工!”女孩兴奋地抢过话头,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她还是习惯性地回头看看门窗的方向,随即给自己小姨绽放了一个最明朗的笑意。

“唉!”沈冰却叹了口气,接着又摇头:“其实我倒觉得,很多时候,你应该忘却自己的身份。对你来说,目前能成功蛰伏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你忘了老秦同志的交代了?蛰伏重于行动!”

女孩忽闪着大眼睛频频点头。

沈冰神情复杂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别忘了,到了上海,你的身份会更加敏感特殊,你要面对的是……两个将军父亲!”

这样的表情让沁梅有点困惑。她敏感地发现,在重庆和小姨相处了三个多月,每当提及自己的生父,小姨的神情总会变得不耐、不屑和不情愿。

虽然如此,父女之情相关,有些话还是要问。

“小姨,您能再多给我讲讲我爸爸的事情吗?我的亲生父亲?”

“有啥可讲的?你不是说,在老家的时候,很多事情你妈都告诉你了吗?”

“我妈是我妈,您是您啊!听说您曾经做过我爸爸手下的交通员,你们在一起工作的时间比跟我妈相处都要长。小姨,讲讲吧?”

“唉,你这孩子怎么学会缠人了?到上海缠你爸去!让他讲给你听,他的那些‘光荣历史’,哼!”

忍不住哼过这一声,沈冰哂笑着一拍头:“嗨,我倒忘了,你去那边就不能缠他了!毕竟身份不同,你如今该叫他……”

“表叔!”女孩沉着脸嘟囔。

“对,表叔!记住了!”沈冰拍拍外甥女:“快去睡觉吧,明天一大早的船呢。”

此刻,江沁梅就站在驶往上海的船的甲板上,望着不断向后滑去的江水微微发愣。浅米色的长大衣罩在月白色的洋装外,浅褐色的亮漆圆头皮鞋时尚新潮,温顺娴静的姿态,沉静如水的面容,她这副家教良好的乖乖女装扮和仪容,让过往的乘客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但女孩的心中却难以平静。如烟往事像一片片云朵总是在脑际漂浮,跟着她一路,从延安到重庆,如今又随着她的脚步上了这开往上海的江轮,注定要追随她去到新的生活天地。

“别忘了,到了上海,你的身份会更加敏感特殊,你要面对的是……两个将军父亲!”小姨的那番话又在她耳边响起,伴随浮现在女孩脑海中的,是两张亲切又陌生,温情又冷漠的男人面孔。

两个相同又不同,同样优秀抑或总是恩义难辨的戎装男人!

沁梅不由得晃晃脑袋,晃走了两张面孔,母亲亲切如昔,却又纠结难言的面庞又闯入脑际,她的声音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让人心痛的虚弱无力:

“梅儿,妈妈无法阻止你的选择,无论从亲情方面,还是从……组织利益来讲。妈妈只是有点担心……担心你和他……你爸爸……相处的问题!你不是个柔顺孩子,他又偏偏……倔强过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妈妈沈琬正蹲在厨房中熬药,不知道是否汤药翻滚带起的烟气熏到了母亲的眼睛,总觉得她那双秀气的大眼睛里含着一层烟雾。

“妈,不会的!您不是多次给我讲过爸爸的故事吗?他的不凡经历,当然还有阎伯伯,他是爸爸的老上级了,还有郭伯伯……他们都告诉过我,说爸爸为组织做了很大的贡献,是个了不起的人!”说到这里,沁梅回头望望隔壁窑洞。

她当时上前搂住妈妈:“您放心吧,我爸爸是那样优秀的红色特工,如今我是受组织指派去协助他的工作,我会服从他的,一定不让您失望,更不会让组织失望!”

母亲沈琬连连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丫头!我不是说工作,我是说……”她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望着女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沁梅却心下明白:“我知道,您指的是私情方面,毕竟他如今……可是……妈妈,我不会在意的,您放心,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父亲!再说,您不是也都完全原谅他了吗?您曾经说过,您和爸爸之间的一切纠葛恩怨,完全是历史误会造成的……何况,小松还在您身边呢?他如今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是您和郭伯伯的儿子!”

说到这里,沁梅突然记起:“妈,我走前来不及去看小松了,您代我向他告别,按组织规定,肯定是不会告诉他我真实的去处,您就说我去外地上学了,让他好好学习,好好替我照顾您和郭伯伯,让他别忘了我这个姐姐!”

沈琬望着女儿纯净秀美的脸庞,正想再说什么,隔壁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忙停住了想说的话,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端着向那边走去。

“上海港快到了,大家收拾行李准备下船了!”服务生的呼喊声将痴痴回忆着往事的沁梅拉回到现实中来,她转身回房间整理好行李。

上海港就在眼前,沁梅站在甲板上,向着渐渐靠近的对面码头瞭望着。码头上站着三三两两等着接船的人们,仿佛不经意间一瞥,沁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两下!

一点不假,是狠狠的两下异动心跳,全为着突然映入眼帘的站在码头上的那个青年!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身材颀长,穿了一身黑色的合体西服,衣襟敞开,露出里边同色的马甲来。他没有系领带,衬在西装内的米色衬衣也是二粒不扣,旁若无人般在微凉的秋风中露出秀长的脖颈。

沁梅之所以首先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姿态很奇怪,在周围翘首焦急的人丛中,他显得慵懒随意,他的身子斜斜倚在码头上的栏杆上,一幅“行至水穷处,坐看云初起”的闲适和安详,在码头接船等人的行列中就给人很另类的感觉。

其实,在沁梅心头猛然激起第一跳的,倒是他手中捧着的一大束玫瑰花!

沁梅仔细辨认了——没有约定的报纸,至于玫瑰,一半红色,一半粉色,数量颜色都不对!

“他肯定不是!按照事先的约定,接头的同志会在出站口等我。是这玫瑰花,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沁梅在心底考量着。但还是有一点小失望划过她的心头——如果他真是接头的同志呢?随即,又不禁暗暗地谴责自己:想什么呢?傻丫头!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怎还会萌生这样可笑的念头?

却是忍不住再次偷偷打量那人,随着船身向码头的靠近,对面人的眉眼看得格外清晰起来。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沁梅心头又狂跳了第二下:

这是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庞,温润秀长的双眸,倔强挺立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唇略现刚劲坚毅的元素。最具特色的,倒是那两条微颦的剑眉,从容间将一抹与生俱来的寂寞孤独思绪涂抹在了脸上。

奇怪啊,怎么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仿佛在哪里和他相见过、相识过?

沁梅迅速在脑海中梳理回忆了一下,可以认定自己肯定和他是素昧平生,但是这种挥之不去的熟识感又来自何处?

船靠岸了,沁梅狠劲摇摇头,甩掉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和疑惑,转身回舱里拎过行李,准备下船。

码头出站口处,沁梅很容易就发现了自己的接头目标。

一张标题醒目外露着的《申报》,包裹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三枝红色,三枝白色,三枝黄色。沁梅仔细辨认过报纸,认真数清了花朵,快步向前。

手擎这束花的是一个身材矫健,带有行伍者气质的青年男子,他身穿便装,但挺直的背脊和站姿暴露出他职业军人的风范。此刻他的脸上挂了怡然自得的微笑。

按规矩是沁梅上前先打招呼:“请问,是小雨表哥吗?”

“是啊,你是虹表妹吧?”

“云表哥没来吗?”

“云表哥他很忙,让我来接你。”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转瞬间,沁梅已经挽上了男子的胳膊,兄妹俩亲密无间地向出站口走去。

上了停在出站口不远处的一辆军车上,那个青年男子从驾驶座位上回身,笑着对坐在后排的沁梅伸出手来:“认识一下吧,我叫许若飞,目前身份是你父亲的副官。”

听他说到“你父亲”三个字,沁梅微微一愣,许若飞笑了,忙解释道:“咱们这个飓风小组的基干成员有四人,你,你父亲,程睿处长,还有我。在这里,只有我和程处长知道你和江师长的真实关系。”

原来如此。沁梅微微一笑,也握住了他的手:“明白了,我目前的名字是郭沁梅。”

许若飞点头:“好的,我记住了。你和他……哦,我是指你父亲,我们师座,以后的身份会是表亲关系。”

“我明白的,我应该叫他表叔。”

“组织代号你也都知道了吧?咱们四人?你是虹表妹,程处长是雷表哥,我是雨表哥,师座是云表哥。”

“这么多的表哥……”

“有点晕是吧?如果觉得别扭,你也可以暗暗改叫‘云表叔’,这样辈分起码对了。”

“不必!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何必太过在意?”女孩的语气出奇的冷静决绝。

“嗨?血缘这东西好奇怪的!这口吻……你真像他!”

“你说我像谁?”

许若飞笑了:“像你父亲啊……哦,现在应该说你表叔,我们师座。”

沁梅没再接话,将头望向了窗外。

十里洋场,繁华奢靡,即使在战后这百废待兴、凄惶零落的年代,也显得比山城陪都多了一番洋派和贵族气。就像一位过时的贵妇,虽然华丽的锦袍上面血迹污垢斑驳淋漓,但是如果你俯下身细心辨认了去,还是可以看出那袍身上原是绣满精美绝彩的花纹。

车子停在一座灰色调气派的四层大楼前,沁梅走下车,“淞沪警备师”的牌子映入眼帘。

许若飞将她带到了二楼,走进一个几递进套间式的办公室,挥挥手,让几个参谋秘书样的人离开了,他指着最里间的房间对沁梅低语:“他在里面等你呢。”

沁梅点头,正要转身,许若飞又用眼神留住了她,他的语气有些支吾:“呃……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

“许……副官,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在外边守着,不会有人进去。我想你和师座好容易团聚,这第一次见面,又是特殊情形……呃,我是说,以后见面容易,可是人多眼杂的,这父女情分以后又不能公开……所以,你还是……总之,我们师座不容易!”这番话他说的磕磕绊绊,语无伦次,爽快开朗如他许若飞,也有点脸微红。

沁梅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瞬间看出来他和自己父亲的深厚感情,却又不便因此承诺他什么,只好含糊一点头,向里面办公室走去。许若飞也转身离开了。

隔着办公室门上端的玻璃,沁梅向里面望去:宽大的办公室里书柜、沙发、地图,样样井然有序,大大的办公桌后面,一个戎装整齐的男子正低首在读什么东西。

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瘦削清俊的容庞虽然只谋面两次,却早已深深镌刻在女孩的心中。此时最深刻的东西,不是这因血缘相关而朝思暮想的容颜,却是那身笔挺有形、肩头的熠熠星辉的美式军服。这是一位将军!你的父亲,如今是一位身着国军军服的将军!各式各样的叮嘱和提醒,多少次心底暗暗的思量,此刻都化作了有点生涩的犹疑。

沁梅捂着胸口,暗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又偷偷长吸口气,咬咬嘴唇,下定决心般轻轻敲响了门。

父女就这样对望着,一瞬间仿佛千年。往事像闪电一般轮流划过彼此的脑际。

江静舟痴痴看着眼前的女孩,几番场景在心底交互凸现:

十七年前,在广东的某教堂中,父女俩今生初次谋面是那样的尴尬无奈。刚满周岁的小沁梅被抱在发妻沈琬怀中,身旁站着小姨妹沈冰。而那时的自己正穿着结婚礼服,旁边是穿着白色婚纱的娇美新娘。难以忘怀的,除了自己发妻悲痛欲绝的泪容,小姨妹鄙夷仇恨的眼神外,就是小沁梅懵懂的笑脸,那颗眉心间一个奇妙的胎记,有着梅花形状的朱砂痣。

九年前,沁梅突然出现在自己小女儿宁兰的周岁生日典礼上,她的手被养父胡文轩牵着,而自己正紧紧搂着小女儿宁兰。只记得小沁梅当时愣愣地看着他,那眉间淡红色的朱砂痣再次刺痛了他的心。

还是在上海,十二岁的沁梅回到了组织怀抱,即将跟随她的小姨沈冰去延安,他们相约在秘密交通站见面。一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父女真正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短而又短,沈冰板着脸给这对父女介绍了彼此真实的身份,女孩在小姨冷冰冰的催促下,怯生生叫了自己一声“爸爸”,而他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着,怎么也止不住,似乎是为了狠狠压抑住那份伤痛和悲情,他竟然没有敢上前搂抱女儿一下。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难道就是记忆中那个细瘦弱小的女童吗?江静舟咬咬嘴唇,抑制住澎湃的心潮,平静下来的心绪让他蓦然注意到女孩眉间那颗朱砂痣,他有点自嘲地笑了。

父女血脉相连,心有灵犀,此刻江沁梅心底翻滚过的,竟是相同的旧影昔照。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在那样纠结不安的场合:自己和养父去参加一个高级军官女儿的周岁庆典,她看到一个被打扮成小公主模样的女孩,坐在年轻英俊的军官的怀中,那军官对手中抱着的女孩宠溺地笑着。自己被带到这对幸福的父女身边,记不得养父让自己称呼那名军官什么了,忘不掉的,是那名军官看到自己后那蓦然震惊,难掩慌乱的面容。

后来,当自己被小姨找到,准备回归母亲身边的前夕,她再次见到了那名军官,虽然那天他穿着便装,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面容:是父女间注定的心灵相通,还是那张清癯英俊的面容太令人难忘?她实在想不明白。更让人费解的是,小姨竟告诉她,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她抓着小姨的手,在她一再的催促下叫了声“爸爸”时,她心底同时打上了这样一个问号:“他不是有自己的女儿吗?那个小公主……”她看到他居然不停地背过身去悄悄拭泪,还在奇怪:看上去孔武有力,霸气外泄的他,怎么会有那样多的泪水?

片刻的沉静,仿佛时间凝固不动,一种淡淡的疏离别扭气氛在涌动着。

江静舟叹口气,率先打破这难言的尴尬局面:“梅儿,真的是你吗?”

一声“爸爸”已经涌到唇边,又生生被女孩咽了回去。她的语气之镇定、平和,甚至是冷静、残忍,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我想,我们应该有着正规的工作程序才对?云表哥同志!”

一番话,让对面的人明显一愣,那后缀的别扭称呼也让他心底唯有苦笑。

“鱼沈雁杳天涯路,”女孩字正腔圆地说出这句古诗句。

“始信人间别离苦。”江静舟不假思索却是有些机械地对上了这句暗号。心绪之河不禁泛起阵阵涟漪:“这究竟是谁搞的恶作剧?让我们父女的接头暗号也这般凄清切题?”他忍不住在心底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