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憎恨。
那个声音在质问,又是那个声音。
不!我没有。
因为经年累月的恐惧,如同海上的浪,一层叠着一层,不断累加。而你是浪潮里颠沛流离的一只空船。
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肖洱,你无力抗拒,无从抗拒。
别说了!
可憎恨是经验丰富的掌舵手,他使你勇敢,可以乘风破浪。
“闭嘴!”
肖洱从梦魇中挣脱。
凌晨3点,四下一片死寂。宿舍中,其他三位室友都睡得沉,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肖洱打开床头充电式台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发觉压根拿不稳杯子。她转过头去摸索床头的手机。心灵感应似的,手机在她回过头的那一刹那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名。
可那串数字烂熟心底,她太清楚,那会是谁。
“喂。”
对方像是没想到,在这个点,肖洱会这么快接起电话。他顿了一秒钟才开口,声音低沉喑哑。
“我妈不见了。”
早晨7点,南京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空空荡荡,肖洱坐在座位上发怔。顶灯打下惨白的光,肖洱年轻的脸庞被照得毫无血色,像解剖台上了无生气的尸体。
她坐上第一班回县城的长途汽车,可辗转到家,已经是中午。
父母都在上班,姥姥拿了新套好的被子送过来,看见肖洱在家里诧异极了。老人家在意的不是她对突然归家的解释,仅仅只是担心她没吃午饭会饿着。
肖洱坐在客厅,手里攥着手机,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地板上。
很快,姥姥端来热腾腾的面条。
“怎么还傻坐着?快快,来吃面,家里菜不多,我给你打了只溏心蛋。”
姥姥一贯心细话多,擦擦围裙又念叨起来:“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一点就回来了?”
说着,去拉她的手,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晓得不,有人昨夜里跳海死了,今早才被打鱼的人发现,救援队刚刚正赶过去,听说就住在隔壁那条街。作孽哟。”
肖洱猝然睁大双眼,心狠狠一坠。
当她打了车飞速赶去海边,那里已经被警方用封锁线隔离开。
围观的人很多,肖洱笔直地站着,她一眼就看见封锁线里面,一个毫无生机的女人静静躺在沙滩上。
海浪声滔天震地,裹挟着人们的议论声汹涌进肖洱的脑中。
“妈!”
隐约间,肖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模糊的余光里,少年翻越封锁线,飞快地奔跑至女人身边。
肖洱耳中一阵轰鸣,虚空里似乎响起昨夜梦中的那个声音。
没有人,能逃得过惩罚。
那一天,肖洱的船,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