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埃尔夫案”：一本令人坐立不安的书

若利说，她在把这本书献给所有为抵制腐败而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人之外，还要把它“献给”世界上声势浩大的腐败。

新书遭法律界阻击

“在挪威，如果说谁在外面捱过了一个冬日之夜，就是说这个人经受了突如其来的考验。我以我的方式，过了一个这样的夜晚。”

女法官爱娃·若利（Eva Joly）令很多人坐立不安的新书这样开篇。从1994年开始，爱娃·若利因为出任法国“埃尔夫案”（ELF）的预审法官而成为焦点人物，在她和同事的穷追不舍之下，“埃尔夫案”成了引爆法国政坛的巨型炸弹，而她也被舆论界称为“第一个走近地下共和国的人”。2002年底若利被迫去职离开法国，现在又带着她的新书回来了。这本书原定6月19日出版，书名为《我们是否要在这样的世界中生活？》（Est-Ce Dans Ce Monde-La Que Nous Voulons Vivre?）。若利在书中叙述了一个逃脱普通司法的法国地下世界。

若利的新书遭到律师界的阻击，法国律师协会诉之法庭，要求阻止这本书在埃尔夫案审结以前和读者见面。巴黎上诉法庭6月18日晚确认巴黎大事法庭的判决，下令暂停出版或发行爱娃·若利有关埃尔夫案幕后的新书，直到7月7日埃尔夫案的辩护结束为止。不过，《巴黎人报》和《世界报》早已经在6月14日抢先刊发了这本书的重要片断。

“廉洁奖”的不菲代价

若利显然是不懂得谨慎发言的人。她把她所发现的那个“权力的世界”如实写出来，“因为法国式的民主已经到了它能够承受的极限”。“权力有他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密码，自己的方式。很显然，它没有尊重法律的愿望。”

今年59岁的若利的人生就是一本情节复杂的小说：她是一个挪威裁缝的女儿，21岁来到巴黎，先在一个法国的显贵家庭做家务女工，然后和这个家里的儿子相爱，两人结婚的代价是，儿子从此被逐出家庭并失去了他的姓氏。若利找到一份秘书的活儿，供养丈夫继续学业，在照顾两个孩子之余坚持自学法律。1981年，若利通过考试筛选，成为巴黎法庭历史上第一位女预审官。在若利接下埃尔夫案后，她开始面对生命威胁和死亡恐吓。她不断收到恐吓信、不断收到寄往家里的无名包裹，里面通常是一口小棺材；还有那些响个不停的电话，却永远没有人开口说话……若利从此和贴身保镖24小时相伴，个人生活空间基本消失。2001年下半年起，若利和埃尔夫案一些地位显耀的嫌疑人的较量进入白热化时，媒体这么形容说，这是“爱娃·若利的疯狂生活”。

这一年，57岁的若利被反腐败国际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授予“廉洁奖”。透明国际对她的评语是，埃尔夫丑闻动摇了法兰西共和国的基础。

“我不过是想做好自己的职业”，但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几乎无法承受的压力之下，若利没能把丈夫留下，她和法国之间最深的感情纽带不复存在。2002年3月12日，她和埃尔夫案的另一个法官劳伦斯一起离职。媒体评价，作为“法国政治—金融权力层和司法之间的较量”的象征性人物，他们的离去结束了一个时代。若利说她的离开不是逃避和害怕，而是因为埃尔夫案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挪威政府请她担任反腐顾问，她回到了故乡奥斯陆。

反腐败“巴黎宣言”

在新书被禁的情况下，若利还是选择发言。6月19日，她与国际上反大型犯罪的14名著名人士一起，在巴黎郑重发表反腐败《巴黎宣言》。

在巴黎索邦大学的大梯形教室里，面对大群电视摄影师和摄影记者，若利宣读了她与在场的西班牙法官加尔松、意大利法官迪·皮埃特罗以及智利法官古兹曼共同拟定的反腐败宣言。这份《巴黎宣言》与1996年《日内瓦呼吁》的宗旨一样，它打算“提供决定性的推动力，打击在权钱交易盛行的行业（能源、建筑、军备、航空、矿业）中的重大腐败案，尤其在西方国家，银行和大型企业是这类权钱交易的中心”。《巴黎宣言》还列出了10项行动计划，瑞士法官贝尔托萨、加拿大前外长阿克斯沃西、诺贝尔奖得主、尼日利亚作家索因卡、被暗杀的莫桑比克记者卡洛斯·卡多索的遗孀、女律师妮娜·贝格等，都用出席索邦大学现场的方式支持若利，并在“宣言”上署名。

(2003.7.14)

附文

“埃尔夫”世纪大案

该案发端于法国埃尔夫公司1989年的非法对台军售，1993年案发，扩展为非法占用国有资产和政治黑金、贿赂等多案并发，涉及的资金高达2亿欧元。调查审理工作阻碍重重，至今已历时8年。有关审讯档案长达9000页，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一例贪污受贿案。埃尔夫公司高层几乎全部落马，法国前外长罗兰·杜马等法国政要都被卷入。此案计划在7月7日前审结。

透明国际和廉洁奖

透明国际(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是国际上唯一的反腐败非政府组织，主张联合公民社会、私营部门和政府，组成全球强大统一战线，制约腐败。它1993年5月创立于德国柏林，当时只有来自5个国家的10名成员，但目前在全球已经有80多家独立分会，从国际、国内和行贿、受贿两条线打击腐败。透明国际的原则是不参与个案调查，而集中精力于预防和体制改革。但由于很多媒体工作者都是透明国际各国分会的会员，所以它在调查上仍然作为很大。其《全球反腐报告》每年发布一次。

廉洁奖(Integrity Awards)由透明国际设立于2000年，这个奖项旨在表彰记者、民间行动人士和一些政府的反腐努力，也同样鼓励那些在全球反腐行动中起到推动作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