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我从未想到一个人居然把如此残忍的字眼说的如此动听。
破空声擦着我的耳朵袭过,我听到了大殿内所有人的惊呼声,以及贝尔加沉痛的声音,摩尔玛不可置信的大喝。
我一把掀开盖头,看到沉霜身后的红衣女人,我猛地转过身,大殿内早已乱作一团,皇兄们围到了贝尔加和摩尔玛的身边,贝尔加的胸口中了一把箭,鲜血横流,贝尔加和摩尔玛身边的禁卫军统领高呼着“来人——保护王——”
“你在做什么?”我瞪大眼睛,不,这不是沉霜,这不可能,沉霜不可能这么做,“你是谁?”我浑身抖动,连带着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不是真的!
“我是比吖帔的王子,沉霜,你的未婚夫。”沉霜如此冷静。
“你在干什么啊?”我大声吼叫,“那是我贝尔加,你不是沉霜。”
“我杀了你。”四皇兄提着腰间的利剑冲了下来。
“不自量力。”红衣女人轻蔑的一挥手,她的身后走出一只黑色巨兽,如此熟悉,我想到了很久之前,原来,海马兽躁狂的原因在这里,原来这个红衣女人不是我的错觉。
那头黑色巨兽瞬间张开巨大的利齿咆哮着冲向四皇兄。
“不——”我眼睁睁的看着四皇兄手中的宝剑,深海之中排名前十的利剑在那头黑色巨兽的口中碎成两半,然后,然后,我捂住眼睛——我的四皇兄的碎成了两半——血沫喷涌而出,染湿了我的嫁衣。
没有人来,没有人,外面没有人,整个大殿被困成了铁桶,滴水不漏,我努力挡在每一个人的前面,我是如此绝望,悔恨,心痛……海神,请让我在此刻死去,我希望这是一场梦境,是一个噩梦!噩梦醒来还是我未见到沉霜的时光。
我被那个红衣女人死死囚住双腿,动弹不得,我想闭眼,那个女人扒开我的眼睛,我眼睁睁的目睹了这一场屠杀,我的臣民哀嚎着,在海水反射的光晕里消散,我的王兄王姐一个接一个的被残忍杀死,我的贝尔加和摩尔玛耗尽了全身了法力也未能阻止这一场屠杀的发生,整个大殿片刻只留下我一个乌恪索人。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沉霜对我说的话,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般美好!
“不要——”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无力的呐喊了多少遍,血水弥漫到了我的脚踝,破碎的守望石飘散了一整个大殿。
“现在,轮到你了。”谁又在乎呢?我的心死了。
红衣女子举起手中的剑。
“慢着,她知道深海之心的秘密。”
“嗯?”红衣女子停住。
“这本画卷里,第五页。”沉霜将我的画卷甩到女人面前,女人一把接住。
原来,原来,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我原以为他当时看画卷时的停顿是为我的画卷停留,却不曾想他竟然早已知道深海之心的模样,我确实将深海之心画在了我的画卷上,但是我想,应该是没人认识它的,但是没想到,没想到……
“哼,那就暂时留你一命,不过你迟早也是死,死前可有什么愿望,权当你为我们提供了如此便利攻打乌恪索的机会。”
“……沉霜,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接近我,是不是早有预谋?”我从血水当中慢慢爬起,红色的嫁衣如此讽刺。
“当然是。”红衣女人替他开口,“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沉霜的正统未婚妻,赫丝特。接近你当然有预谋,我们来自深海之域黑暗深渊比吖帔,我们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攻城略地,当然还有一个附加目的,那便是寻找深海之心,原本我们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而这个存在便是你告知于我们,至于沉霜,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从未喜欢过你。”
我无力回天,只感觉心疼欲裂,“那倒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只可惜即使我知道深海之心的存在,我也不会告知任何人。”我猛地举起从血水中摸到断剑,狠狠刺向我自己。
沉霜的反应更快,他掏出一枚碎掉的守望石掷向我,“嗡”的一声,“噗通——”,断剑掉在了水里,我的手腕被震得生疼。
“你会告诉我的。”沉霜肯定的望着我,“看好她,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说罢,他大步从我身边跨过。
为什么,我的贝尔加和摩尔玛待你如此之好,你却能狠得下心杀死他们,为什么我的王兄和王姐待你如亲身兄弟般,你却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我犹记得大王兄爽朗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二皇姐的威严,三王兄的不正经,四王兄的急躁性子以及五皇姐的为人着想……为什么……我想不通啊……一个人为何能残忍到如此地步,我哭尽了这辈子的眼泪,想破头也想不通。
我犹如破布娃娃被扔进了乌恪索的地牢中,呵,居然没将我扔在水牢里,是怕我寻死吗?
“瓒蓝——”回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对了,瓒蓝死了,也死了,都死了……我的身体似乎烫到能将海水煮沸,我知道那该死的……体弱,但是我想现在却如此欢喜,若是真的这般死去也好,只是贝尔加,摩尔玛,皇兄皇姐们你们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怎么就来陪你们了,不要怪我引狼入室,不要怪我覆了整个乌恪索王国,女儿,女儿实在无能,无能……为你们报仇,对不起……
“摩尔玛,对不起,摩尔玛……”我闭上眼,喃呢着。
锁链声传来,是地狱的使者吗?我未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过来,睁眼一看是乌黑色的房顶,我转过沉重的头颅,这个房间几乎都是黑色的,黑色的水藻,黑色的窗户,黑色……一切,以及黑色的,沉霜。
“我说过,你会告诉我,深海之心的存在。”沉霜依旧满身冷冽,我时至今日才发现这个人为何能做到如此残忍的地步,因为他没有情感,没有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人性。
他弯腰抱起我,一如之前在深海保护我一样,简直可怕。
我浑身无力,一股深深的恶心感由心底涌上,我直接吐在了他的胸口,他停顿了一会,丝毫不在意。
外面刺眼的亮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我真的很想晕过去,但是沉霜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我的精神思想如此活跃,但是身体却如木僵一般,无力,使不上劲。
赫丝特怨毒的看着我,真奇怪,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这样被她怨恨着,而且毫无理由的怨恨,奥,对了,可能是怪我抢了她的未婚夫吧。
沉霜将我抱到一个高台,这里不是乌恪索,下面是一个城池,陌生的环境,难道这里是——比吖帔?他的王国?
他抱着我坐在王位上,“放出来。”只听他轻轻呼喝一声,一阵阵的铁链声响起,我的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沉霜体贴的将我竖起在他的怀里,方便我看清下面的一切
“你……你怎么能……”我惊慌的合不拢嘴,那池下竟全是我的乌恪索国民。
“你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停止。”沉霜仿佛说着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开始。”随着他的那声令下,屠杀再次开始,那哀嚎的声音快让我的脑袋炸开。
“不,不,你快停下,快停下……”偏偏我动弹不得,若是能动弹,我真的想和他同归于尽。眼看着池子边上的人逐渐减少,那些可怜的乌恪索人,那些可怜的孩子……
“我说,我说,我求你,别杀了,别杀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停下。”赫丝特叫停住了手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不不,看在深海之心的份上,我求求你,我告诉你,你就放了这些人好不好,我起誓,这些乌恪索人永远不会向你们比吖帔人复仇,好不好,求求你……算我求你……”我哭干的眼底再次湿润,沉霜抬起手,接住我的泪珠。
“好不好,好不好,我告诉你,全告诉你,我保证,不,我发誓,绝对对你不落一字一句,句句属实。如若你不答应,那尽管杀好了,我这辈子尽管活在悔恨中我也不会对你吐露一句,我会时时刻刻……”
“好,我答应你。”
“你给我一天时间,我找给你,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
“不用,你的这些臣民还在我这里,我相信你。”
“好,好。”我身体的禁制突然被解开,我瞬间滚落在地,“但是若是你不守信,即使深海之心到达你手里,也会再次破碎。”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臣民,我在臣民的唾弃眼光中走过。
赫丝特到底不放心我一个人单独去取深海之心,深怕我耍了花招,便将那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黑色狞兽分配看守与我,若是深海之心一被取出便正好让这狞兽带回,顺便杀死我,可不是一石二鸟的方法。
我的速度并不快,那黑色狞兽不停的在我身后打着响的喷嚏,似乎在提醒我更快点。
我咬牙切齿的咽下自己的心口血,这头狞兽生生咬死了我的四哥,我却对它无可奈何。
海神,你还存在吗?若是存在的话请告诉我吧,告诉我怎样能够报复沉霜呢?怎样能够报我深仇大恨?那样一个冷血得毫无情感的人有什么软肋呢?不,不会有软肋的!
不消片刻,我们才走了一点点,那狞兽看我走得慢,终于耗空了性子,远远跑在我前头,然后就卧在那里等着我。
我那该死的体弱又开始作祟,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就能解脱了。
我身后有传来一声巨吼,我转头,又来一头该死的狞兽,那是沉霜的狞兽。前面那头狞兽也听见了吼叫,立刻爬起三两下飞奔而来,匍匐在沉霜的狞兽之下。
沉霜的狞兽走到我跟前,巨大的身躯让我不得不仰望它,难道改变主意了,想要在这里杀死我?那也更好!
“咚”的一声,海水被推开一股巨大的卷浪,久久不能平息。这头狞兽趴在了地上,用黑色的长尾甩着自己的背部。
这是?我有点猜不透沉霜的意思了,我不理它,继续自己走自己的路。
哪曾想这头黑色狞兽就如它的主人一般,我惊呼一声便被这头黑色狞兽用尾巴卷起甩在了他的背上。
呵,倒是坐上了仇人的坐骑,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狞兽倒是真的奔跑速度非常快,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慢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机呢,我根本已经无计可施,他断然不需要这般防我,我只是留恋生前最后的时光了,只要我用法力随便寻一只海兽到达乌恪索还不是半消海光水时的事情。
我犹如乘坐海上飓风般的速度抵达了乌恪索。
贝尔加,摩尔玛,原谅不肖女又回来了,脏了你们的地,惊扰了你们的魂魄,但是,我就是死也想和你们在一起,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彼时的鹤望兰已经完全褪去了明黄,也是,入冬了,最美的场景就要来了,本来说好要给沉霜看到……我在想什么,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贝尔加,摩尔玛,哥哥姐姐们,对不起,原谅我没办法给你们复仇,对不起,所以,我愿意自己承受千年刑罚,生生世世不得解脱,是我害了你们,愿我来生再来报答你们的恩情。”深海之心,深海之心,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