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雪剑花

晃眼过了几个月,无涯在鲲冥宫算是混了个脸熟,即便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那小脾性还是没有改,好奇心也越发强烈,不仅如此还四处惹祸,唯一能难倒她的就是这鲲冥宫无论她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

鲲冥宫里的人大都狂妄心宽,不跟她一个爱哭的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犯了事,鲲冥宫主也从没过多的责怪过她,顶多就是在紫云殿里禁足几日,不过放出来后又继续捣蛋,难怪有人背地里说她哪里是来当人质的,分明就是来当小霸王的。

转眼到了入冬时节,临渊山庄地处东南从来没有下过雪,这鲲冥宫地处东北天冷得早而且还会下雪,水无涯初初看到雪时,还开心疯玩了好几天,看到四周边雪白白的一片,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屋檐廊檐树木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这在没见雪的无涯眼里简直就是太神奇了,觉得仙境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然而积雪没几天之后,无涯却突然变得出乎异常的怕冷,前些日子还活泼好动的她,现如今到处闯的劲儿半分也没了,只喜欢待在屋里烤火。她的身体越来越承受不了这寒冷,体内支撑她的真气也像是受到了寒气的侵袭而变得缓慢沉重,在有些游走的关节淤积,部分皮肤的表层还渗出了血色淤红,人也消瘦了不少。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她应该是受了风寒,没想到竟越来越严重连床也下不了了,甚至到了昏迷不醒的程度,鲲冥宫主这才幡然醒悟她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这事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在几次运功帮她疏通之后情况仍未见好转,这让鲲冥宫主颇有些担心水无涯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特别是在运功治疗之时,鲲冥宫主触动了无涯体内那股真气,非常之玄妙,却让他想不通解不透。在一次运功入境,鲲冥宫主意外地找到了催动那股真气的关键,却怎么也猜想不透它是如何形成,又怎么进入了无涯的体内,又怎么会随着天气的冷热而变,还是因为无涯本身体质的问题,这些都无从猜想,现在能做的就是运功保持它的活力。

这几日雪下得更大了,门庭外几尺厚的积雪,无涯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照顾她的婢女折了几枝梅花进来,插在花瓶里。无涯闻到淡淡地花香,问道:“不下雪了吗?”

“今早雪停了,你要起来出去走走吗?”这婢女雨夕负责照顾无涯的日常生活,还是鲲冥宫主亲自安排的。不过她看着无涯从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一个只能在床上躺着的病号,也怪心疼的。

无涯没有应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但还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哀叹道:“还是这么冷。”

雨夕见她这怂样,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有今天。雨夕从衣架上拿了狐裘长袄过来给她穿上,“这可是陌娘特地给你做的,咱鲲冥宫对你可不薄。”

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爱,其实全都依仗鲲冥宫主,既然宫主护着她,大家也只好纵容惯着她了,反正这鲲冥宫就她一个有名字的弱者,让着她反倒让鲲冥宫的人觉得自己大度。

紫云殿后有一片梅林,平时少有人来这里,雨夕将无涯带到了梅林前,边上有个亭子,无涯抱着暖手炉就在这里坐着看花,却还想嚷着要下去看看。梅林里的雪不知深浅,雨夕哪里肯让她下去,便让她坐着,自己下去给她折花。

一阵香气袭过,梅林里花瓣纷飞,那白色粉色红色的花瓣四处飞扬,无涯远远地看到有人竟在梅林旁舞剑。那人着一身如雪般素色衣裳,在梅林的尽头练剑,看不清脸,只见他手中的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宛如游虹,激起一阵阵花雨纷飞。

无涯看得沉醉,突然又有些伤心,以前她也常看爹爹水林境练剑,水林境是只准她看,却从不不允许她舞刀弄剑,现在此情此景下不免又想起了家人,竟忍不住要落泪了。雨夕折花回来看她一副忧郁的模样,以为无涯在生气不让她到梅林里,便将花往她怀里一放,扑了扑身上的雪,“呐,刚摘的。”

无涯这才反应过来,惊了一跳反问道:“你为什么又去摘花,再摘就没有桃子结了。”

雨夕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梅花,怎么会结桃子呢!”

“这明明就是桃花,我在我们山庄见过,我吃过二婶婶用它做的桃花糕,还吃过它结的桃子。”无涯一脸天真的反驳道。

雨夕真的是无力反驳了,“这花要结也只结那酸溜溜的梅子!”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桃花!”无涯急了抓起梅枝往雨夕眼前挪,希望她能好好看清楚。

“咳咳……”鲲冥宫主突然到来,“在争论什么?”

没想到鲲冥宫主今日突然一改往日妆容,换了一袭月白素色长衣,头发也挽了起来,露出了整张棱角分明的脸,整个人顿时英气爽朗了不少,单看外表,还可和许都一比。

雨夕瞬时收起来笑容,“主上,您来得正好,这小丫头可难伺候了,这分明是梅花还非要说成是桃花。”

“哼!就是桃花。”无涯也一再坚持自己的说法。

鲲冥宫主蹙眉,以为无涯又在胡闹了,她俩对错根本无需分辨,只问道:“外边寒气重,怎就带她出来?”

雨夕连忙解释:“奴婢见她整日待在屋里,怕她闷坏了,今日雪停,就带她出来走走。”

不等鲲冥宫主说话,无涯就抢着问道:“刚刚在练剑的人是你吗?”顿了一会又说:“你的剑法有我临渊的剑法厉害吗?”

雨夕又再次吃了一惊,宫主刚刚在练剑?不会吧?这小丫头怎么古古怪怪的。然而鲲冥宫主却回了无涯的话:“没有比试过。不过,肯定是打不过本尊。”

无涯紧问不放:“我爹和我两个哥哥也打不过你吗?”

“当然。”鲲冥宫主对自己还是颇为自信的。

“怪不得他们都不再来找我,你一定是个大恶人!”无涯转瞬就变了脸色,比翻书还快。

恶人这个罪名鲲冥宫主也不知背负了多少年,早就听得多了,他还等着无涯继续说下去呢,一旁的雨夕是真的心惊肉跳,惶恐说道:“主上息怒!她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时候也不早了,奴婢就先带她回去了。”

雨夕匆匆将无涯带回去,要是惹到宫主不快,没准待会自己就要给无涯收尸了。鲲冥宫主倒不以为意,反将她们遗落的梅花捡了起来。

回去之后,无涯觉得困了,就又上床躺着去了,傍晚雨夕喊她起来吃饭,她没有动,雨夕到床前喊她,依旧没有动静,伸手一摸,我天!人缩成一团都冷了!雨夕顿时手足无措,冲到隔壁屋喊人,叫另一个婢女是赶紧去请医仙过来,雨夕则跑去找宫主。

宫主没找到,医仙倒是硬生生地被拖拽着过来了。这医仙曾在江湖号称栀半仙,其医术超群,各类疑难杂症不在话下,越是难治的病他越有兴趣,但是为人却有些疯疯癫癫。因为他之前迷恋研制各类毒药,还曾拿人做试验,被江湖唾弃后无处可去,便投奔了鲲冥宫,后来狂妄了直接就改称医仙了。

这医仙一进无涯的屋,顿觉里边窒息般的闷热,赶紧说将门窗都统统打开,继而来到床边看了看无涯的面色和眼瞳之后,将无涯的手扳了出来把脉,心里顿时大惊:这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呐,简直太奇特了,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病患,心里顿时隐隐大喜,正好最近太清闲,终于又有个值得研究的病患了。

“你速去猛火煮半碗百年参汤来。”医仙对雨夕下了第二个命令,想着这个参汤至少可以吊一吊无涯的元气。思虑了片刻之后,已经躁动起来手舞足蹈的医仙打开了他那装有千奇百怪的药的药箱,从中拿出一扎小细针,准备给无涯扎针疏通关脉。

“住手!”

医仙正准备要动手,被门外冲进来的人喊住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鲲冥宫主,他回来听到无涯凉了便立即赶往无涯房里,看见医仙要动手赶紧喊他停手。同时鲲冥宫主还立刻命人:“把门窗关起来,火盆里多加炭!”一旁的雨夕无暇多想,刚开了窗又要关窗的,不过主上既然这么说她就赶紧动手又去关门窗了。

医仙倒是不急不慢:“宫主,你来得正好,晚一步这丫头可就救不醒了。”医仙虽停下了手,但没有放下手中的针。

鲲冥宫主给无涯探了探脉,这次让他更加困惑了,无涯显然已经和死人无异,但又好像还有最后一丝气息。一番思量和商谈之后,将无涯扶了起来,内外同时医治,鲲冥宫主运功激起那股真气,将其活化打通,医仙则施针疏通关脉,从心肺到四肢,慢慢激活,牵引,最终是将无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人还是首次合作救人,这次施救,鲲冥宫主至少耗费了两成功力,医仙也坦言从没这么用力救过人。确定无涯保住了小命后,吩咐雨夕给她灌了半碗参汤,到了三更,人总算是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