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蝉女的惊悚告白
- 你的咖啡馆,曾是我的城
- 陈彧
- 3202字
- 2019-04-24 15:16:20
黑胖子说,现代人的爱情观喜欢旁逸斜出。这话不假,如果没有旁逸斜出的爱情观,有些爱情永远难以出头。可是话说回来,爱情为什么一定要出头呢?爱情,是给人的,还是给自己的?
灌顶又出事故了,可再大的事故,也不过是一场失恋,被自己的心欺骗的一场失恋。我一点都不同情她。
我承认,我的心有点狠,可我的理由很充分,一个博学多才的知识女性,一个大龄女青年,一个吃喝不愁,一个尚有青、黄、红、蓝颜知己在身边转的人,所谓的失恋,不过是一场秀,秀给自己百无聊赖的一颗心。我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但我想,真正失恋的痛是说不出来的。这样的痛,人生大概只会有那么一次,再遇到第二次的时候,心不是那样的心,情也不是那样的情了,更多的,大概只是世俗的无奈。
所以,灌顶召唤的电话打了七八十个,我就是稳如泰山,不见面,不安慰。我的原则是,情是你自找的,失恋也得你自己来承担。我不相信一个和男友一起生活了六年而临阵逃婚的女人,还会有什么样的失恋可以惊天动地、伤筋动骨。
灌顶气愤极了,找了最难听的话骂我,她一边咬着牙发着狠,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你别忘了,咱俩是好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知道你的软肋,你这么不够朋友,就别怪我成为损友。”我只是呵呵笑着,然后挂掉电话。
几十年的交情算不上吧,我和她认识大概是有十年的时间了。灌顶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姐,她曾经为了一个我想不起来的破烂理由,短暂地借宿于我们宿舍。可之后却失联了几年,包括在学校的日子。我是沉闷着我的沉闷,而她,则爽朗着她的爽朗。即使近在咫尺,真正促膝长谈的时间少而又少。我不是她的类,她也不是我的型,我们不过是有一搭无一搭,就像是风吹过来一片树叶,正好有一只蝴蝶也在此处飞舞,两两盘旋,如此而已。
灌顶又打来电话,大骂了一声:“我要和你绝交!”然后狠狠挂了电话。我不由得笑了,冷静一下也好。
电话挂掉没有三分钟,我家的门铃就响了,我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居然是灌顶。她蓬乱着头发,眼角还带着眼泪的污痕以及一小段眼屎,口红倒是新鲜的、整齐的,可是一张嘴说话,牙齿上居然有一道斜上嘴唇的红。我忍俊不禁,笑着看她。
灌顶已经开骂了:“我早就知道你是狼心狗肺的人,我早就知道你就是天下最大的损友,我早就知道你是心黑手辣的人,我早就知道……”她说得太快,以至于大脑一下子短路了,想不起什么来继续排比,只好张大嘴,哭起来。
她就那样松松垮垮站在门口,一点都不在乎有人从旁边走过。我也毫无顾忌,敞着门,看着她站在门口。一个我还来不及认识的邻居走过去,站在远处看了半天,朝着我喊:“能不能不扰民?”灌顶回头准备开骂,我也不阻拦,可她忽然又眉开眼笑地回过头来,倏地一下从我身边钻进屋子,还麻利地回头把门关上了。到底是不敢担这扰民的罪过!
进了屋的灌顶,不再横眉怒目,反而亲昵地歪在我的肩膀上,嗲声嗲气地说:“亲爱的,能这样依靠着你,我那失恋的心也马上温暖起来了。”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把她推开。
灌顶又凑过来,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她手上的力气很大,她的指甲也顺势掐进我的肉里去。我叫了起来,甩着我的胳膊,甩着她。她反而抓得更紧,十指紧扣进我的肉里,脑袋像块石头一样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甩了半天也没有甩开,我痛得大叫,她这才稍稍松开,说:“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就让我多叫你几声亲爱的好不?我又没有别的要求。”
我真的无奈,拖着她坐到沙发上,说:“你找人充数,至少也得找个男人吧,难道你这么快就沦落到身边无男人的地步了?”
灌顶松开我的胳膊,白了我一眼,我看着她眼角的眼屎,实在有碍观瞻,就推着她去洗脸。灌顶胡乱用手擦了两下,擦掉的一根眼睫毛斜贴在鼻梁上。我实在感觉别扭,就想帮她把那根睫毛拿掉。
可那睫毛并不容易拿下来,我只好凑近一点。灌顶也顺势凑近一些。我忽然发现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那呼吸也热烈起来。我吓了一跳,睫毛也顾不得弄,一把将她推开。灌顶哈哈大笑。
这哪里像个失恋的人嘛,分明是恶作剧,对着我恶作剧,这出失恋也是一场演出来的恶作剧,不过,捉弄的,是她自己。我坐得远远的,不再看她。
灌顶也不再跟过来。好半天没有动静。我感觉诧异,回头看她,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回头,她问道:“你看我好看吗?你看我这双汪着春水一样的眼睛好看吗?”说着,还朝我飞了一个媚眼儿。我做了个呕吐状,狠狠地对她说:“你可别饥不择食啊!你不是食肉动物吗,我不过是一棵青草,你吃不得啊。”
她朝着我探过身子来,继续使用那双她标榜为汪着春水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吃素了。”说完就朝我扑过来。
我双手隔开她,连连求饶:“你正经点吧,正经点吧。”灌顶这才缩回身子,坐在一边,可眼神还是不变,依然火辣辣地看着我。我又是气又是笑,拿起我身后的靠垫,朝她扔了过去。灌顶准确地接住了靠垫,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我:“你说,咱俩交往怎么样?”
这一回,我真的吐了。我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我倒不是反感灌顶的这一套,我已经习惯了灌顶的这一套。人家都是发酒疯,灌顶则是发失恋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这样闹上一场有的没的,有一次还逼着我扮演她前男友,拿着饼干盒和她道歉。
我大概是吃坏了东西。灌顶没来的时候,我正在吃早餐,我吃了两片加了玉米肠的面包片。我并不喜欢吃面包,可我的冰箱里除了这两样,无他。
灌顶也跑过来,一边替我拍着背,一边说:“我就那么难看,我就那么惹你烦,至于让你吐出来?如实招来,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气得打了一个嗝,朝天吼起来:“我这房间里连植物都少,别说动物了,你找个能让我怀孕的出来!”
灌顶坏坏地笑着,用手指指了她自己一下,说:“我,我能让你怀孕。”我实在忍不住,又吐了一口,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气愤地说:“你能不能别再疯了。”
灌顶扶着我,我们重新坐回沙发上,做出嘘寒问暖的样子。可刚一坐好,她马上又换成刚才那副面孔,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交往啊?我跟你说,其实女同也是需要培养的。”
我认真地看着她,示意我不喜欢她继续开玩笑。可她还是认真地看着我,还严肃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制止不了她,只好不再说话。
我不说话,她就唠叨个不止:“你看没看过韩国的一个综艺节目,叫《我们结婚了》,你看看他们韩国人多敢整,还撮合假想情侣一起过日子!不过那些假想情侣的亲友们居然说,他们在假想结婚的这段时间里,整个人都变得非常甜蜜、非常美好、非常漂亮的样子。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也能有一个假想的情侣,给我温暖,让我甜蜜,同时,还不会伤害我,那该有多好?现在的社会,什么都是速成的,什么都是可以假装的,咱们假装恋爱,这也可以叫作与时俱进嘛。”
我差点又喷出来。灌顶总是没正经。我很少看电视,那些嘻嘻哈哈的娱乐节目更加不适合我。我就是闲到无聊也绝不会去看。那不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是横着躺下来的,我的世界是四肢舒展开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的世界。
灌顶知道我的习惯,她看着我,等着我询问,我一直不吭声,她只好自说自话:“我不是和你开玩笑,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听到这里,我不禁冷哼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要不是开玩笑,那才玩笑开大了呢。不过我没有说出来。
灌顶也不理我,继续说:“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第一,咱俩熟,第二,咱俩熟,第三,咱俩熟。当然,再补充一点的话,你是女人,不会真的爱上我不能自拔!我也不会真的爱上你不能自拔!”
这一回,我哈哈大笑:“这个我相信,别说我一个女子,就是男子,有哪一个你是真的爱到不能自拔的?你就没有真心,何必又找我来修炼?”
听了我的话,灌顶沉默了,好久,她才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我的真心早在童年的时候就丢了。不过你放心,我对你这次肯定是真心的。因为我的小狐狸早就告诉我,我这一生是为了来保护你的。”
灌顶的疯,从来都是夸张的,可这次的疯,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真的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遭遇,让她形成这样的思维逻辑,想要如此游戏人生?
我把灌顶推下沙发,推出我的房门。临关上门的那刻,我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的意思很明确,我要把灌顶推出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