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第100期《中国各报存佚表》云:“自报章兴,吾国之文体,为之一变。”近现代出版业的兴盛和报刊的广泛传播,不仅导致中国人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变化,而且使文章体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也决定了中国现代文学具有不同于以往文学的质素和面貌。

陈平原指出:“整个二十世纪,绝大部分的文学作品都是在报纸、杂志上发表,然后结集出版的。一个人从没有发表过诗,突然出了本诗集,这种情况有,但不多。这是第一。第二,所有的作家多多少少总跟报纸、杂志有关系,好多本人就介入了报刊的编辑业务。第三,报纸、杂志往往成为推动学术潮流和文学潮流的重要力量,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报刊适合于‘造势’。文学要革新,学术要进步,需要集合一些同道、提出一些口号,以推进文学及学术事业的发展,这时候,个人的著述的影响力,远不及报纸、杂志来得大。第四,报纸、杂志成为集结队伍、组织社团以交流思想的主要阵地。”[1]“晚清以降的文学,则主要以报刊为中心来展开”。[2]

既然文学生产与报刊具有如此密切的关系,那么,文学研究就不能忽视报刊的作用。以往的文学研究依据的材料基本上都是很多作家后来结集出版的作品,这些作者又随着意识形态的变化而不断修改自己的著述,只阅读这些作品,是无法明了原本形态状况的,容易产生误读。任何作品产生都有一定的生态环境。“对于文学史家来说,翻阅旧报刊,让你了解文学的‘原生态’”,“读读报刊能让我们对那个时代的文化氛围有更为直接的了解”,这比只读重印本、改编本、全集本,要直接、生动、丰富得多。还有,我们读报刊时,往往会发现一些新材料,让我们对旧说提倡质疑,对历史有新的认识和理解。[3]

如何回到历史的现场,揭示文学生产的原生态语境,有很多种途径进入文学报刊作为文学生产的原生状态,也有诸多视角对此进行审视。这里以集作家、编辑两重身份于一身,或作家、编辑与出版者三位一体者与文学报刊之间的互动关系作为考察文学生产的视角,就是回归文学生产现场的一种努力。

通过对现代文学期刊进行分类,借以对现代文学生产进行深入分析,厘清不同类别文学期刊有不同生产机制和运作方式的具体情形。在这种文学生产活动中,编辑无疑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但在文学生产过程中,并非所有的作家、编辑发挥的作用都是一样的,而且编辑个性对期刊的文学生产也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编辑群体在文学生产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同样值得我们加以关注,编辑群体中核心成员或领袖、权威人物又居于何种地位,对社团、流派的形成、运行、转变,对期刊的发展方向和运作方式的影响,将成为考察的主要内容之一。因为这对于文学生产的路向具有极其重要的主导作用,也是既往文学史研究者所忽视的,是有待深入研究的领域。

以往我们重视具体文学现象、文学社团和流派,以及作家、作品的研究。近年来,研究者逐渐认识到仅止于上述层面的文学研究很难完全揭示文学生产的内在要素和机制,因此,关于文学制度、文学体制、文学机制的研究就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关注的一个主要聚焦点。不论从哪个角度进行文学研究,都需要对文学制度、文学体制、文学机制等这些概念做必要的界定、说明。文学制度、文学体制不是本书主要应用的概念,在此不赘述。文学机制所指为何?有人认为:“文学生产概念实际上指的是包括文学创作、出版、传播、消费(阅读)等各个环节在内的整个文学生成的全过程。文学生产机制实际上就是文学生成机制,文学生产体制指的也就是文学生成体制。”[4]文学生产机制应是存在于文学生产过程中的、看不见的内在的运作机制,是文学场中的各种力量相互作用的关系。从文学生产机制的角度同时对文学期刊、文学编辑及群体与文学发展之间关系进行分析也是很有必要的。

从文学史的角度看,这种研究有利于梳理清楚文学社团、流派的诞生、成长、发展的线索,也有益于揭示其丰富的历史细节,更能展现文学报刊主流倾向,以及因不同个性编辑的介入而致其具有多元性和多姿多彩的风格,使我们对文学史有别样的认识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