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编

秦始皇“东有东海”

据《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将军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1]公元前221年，秦在相继击灭韩、赵、魏、楚、燕之后，又征服齐国，完成了统一。

秦始皇实现的统一，并不可以简单地以杜牧《阿房宫赋》名句“六王毕，四海一”[2]概括。秦帝国版图的扩张，除“西北斥逐匈奴”，“徙谪，实之初县”[3]外，又包括对岭南的征服。战争的结局，是《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和《史记》卷一一三《南越列传》所记载的“南海”等郡的设立。这是中国海疆史和海洋经营史上的大事。

春秋战国文化典籍“天下”语汇的频繁使用，体现统一理念得到诸家学派的认同。与“天下”往往并见的政治地理概念，还有“海内”。如《墨子·非攻下》“一天下之和，总四海之内”，《荀子·不苟》“揔天下之要，治海内之众”，又《成相》“天下为一海内宾”等。《韩非子·奸劫弑臣》“明照四海之内”，《六反》“富有四海之内”，《有度》“独制四海之内”，则以对“海内”的占有和控制宣传绝对权力全面专制的理想，如《饰邪》“强匡天下”，《初见秦》“诏令天下”，《大体》“牧天下”。秦始皇琅邪刻石有“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的说法，又王绾、冯劫、李斯等议帝号时所谓“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都是在这一认识基点上对秦始皇成功的肯定。在关于封建制与郡县制的辩论中，李斯所谓“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秦始皇所谓“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周青臣所谓“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淳于越所谓“今陛下有海内”等，也都沿袭着同样的语言范式，体现着同样的政治观念。

秦始皇关注沿海地方的表现，应当与这种天下观和海内观作用于政治生活有关。通过琅邪刻石“东抚东土”，“乃临于海”，之罘刻石“巡登之罘，临照于海”，“览省远方，逮于海隅”，以及“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等，都可以透视这种政治理念的影响。

秦始皇实现统一之后五次出巡，其中四次来到海滨。这当然与《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所见关于秦帝国海疆“东有东海”，“地东至海”的政治地理意识有关。秦始皇多次长途“并海”巡行，这种出巡的规模和次数仅次于汉武帝，在中国古代帝王行旅记录中名列前茅。

秦始皇来到最后征服的东方强国——齐国，他在以“威服”[4]为主要目的的巡行途中，却不得不受到齐人创造的海洋文化的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