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伸手抚上那坑坑洼洼毫无美感的土层:“这里,有一个活着的意志。”
我问她:“是什么?在哪儿?”
墨殇笑了:“你这个问题问得不对,你不该问我在哪儿,这样形容这个灵物是错误的。我没有办法用方位语言来形容它,它不在我们的任何方位上。如果非要我描述它,那我会说,我们在它里面。”
模糊的意志层面的概念,这就好像经书中所说的“神无处不在”一样,是不能用人类辨别方位的形容词来描述的。
我还注意到墨殇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我想要追问,却没机会,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背后响起呼啸的风声,我迅速抱住墨殇扑倒在地,一根半朽烂的棍子从我们头顶上飞过砸在地上,当啷一声闷响。这根木棍竟然没有完全腐烂成灰,有一半都还很结实,刚才要是被这玩意砸到后脑那可有我受的。
我迅速用手电朝后面照过去,然而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个“鬼”还在,我们看不见它,打不到它,但是它可以随时随地地利用周围任何东西来攻击我们!
来不及多想,我爬起来拽了墨殇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这里真的是一个矿洞,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丢弃的工具,铁镐和铲子的木柄早已烂得不成样子,就连铁制的部分也结满了锈,墨殇被我拽着跑,跑得跌跌撞撞地,喊道:“林朔!你的血!你是通灵之体!”
墨殇的话提醒了我,对了,我是通灵之体,我的血可以克制所有没有实体的巫灵,鬼怪和巫灵一样没有实体,也许也可以被我的血液克制。
可是问题在于,追杀我们的鬼怪不像巫灵一样好歹有一个如同阳光下物品的影子一样的阴影,我们根本看不见对手在哪里,就算我的血有用我又怎么才能泼到它身上去?
“交给我。”
墨殇松开我的手停下来,踢起脚下一个生满铁绣的镐头,镐头砸向后方并摔在地上,我却看到地上一个铁锨头浮起来朝着墨殇而去,墨殇往后一躲同时喊道:“对准这个铁锨头!”
抽刀划破手掌,鲜血溢出,我下了狠手,红色的血如同没关上的水龙头一般喷涌而出,两步冲到墨殇身边,我拉回墨殇并一甩手,血红的血珠子劈头盖脸洒向铁锨头,铁锨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心中一喜,却不待我开口,旁边一根木棍再次活了一般漂浮至半空朝我们砸过来。
鲜红的血珠子溅在木棍上,木棍应声落地,同一时间又有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再次漂浮至空中,规模之大让我当场爆了粗口,拽着墨殇转身就跑:“妈的不行!老子没那么多血可用!”
乱晃的手电光照出前方的岔路口,我不假思索地拐进岔路,地下矿洞四通八达,体系极为复杂,一路上岔路口更是极多。我全凭心情随机进去,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岔路,终于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我摔倒在地,旁边的墨殇也没能幸免,和我一起做了一对滚地葫芦。
地下矿洞很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我和墨殇手中的手电,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绊倒了我们,手电光一照我就骂了一声,那竟是个人!
那人已经死了,面色灰败布满尸斑,男性,穿着现代服饰,正面朝上躺在地上,死亡让他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凝固住,那是极其惊恐的表情,不知道他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墨殇拉了我一下:“那东西、好像没追来。”
似乎真的没有追过来,身后的黑暗中一片寂静,没有什么东西凭空飞起砸在墙上或者地上的声音,似乎一直追着我们的东西被我们甩掉了,我松了一口气,我没敢直接坐到地上去,因为我害怕那东西没一会儿再次跟过来,我一边喘气,一边骂道:“他娘的真是倒了血霉了,老子这还是头一次被自己会飞的铁锨和木棍追杀!”
墨殇也累,但至少没我喘得这么厉害,她摇摇头:“追杀你的不是铁锨,而是操控着铁锨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想起墨殇说的灵物,就道:“不会就是你感觉到的灵物吧?”
墨殇摇头:“不是。”
人类最大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未知,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哪怕是洪水猛兽也比根本不知道危险是什么要强得多。我心中焦躁极了,可我却束手无策,墨殇拍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一些:“那东西暂时没追来,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不要到时候没有被那东西弄死反而被自己的想象吓死,那就太可笑了。”
我道:“楚宁柏传递给我们的消息里就说‘有鬼’,他难道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想了想我说了一声不好,“这东西会把人生拉硬拽地拖进土里面去,我们能活着是因为你在,可是楚宁柏他不是地胎,没有地胎的能力,他怎么能抗得过地下极大的压强?他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墨殇道:“也不一定,如果他的遭遇和我们一样,那么他根本没有机会用哨声向我们传递信息,被拖入墙体后不超过一分钟他就会被活活压死,有可能他只看见了凭空飞起的东西,惊慌和恐惧交织之下,才会通过哨声传出‘这里有鬼’这样的讯息,那条路后面还有很长,也许他顺着路逃走了也说不定。”
墨殇说的也有道理,我也希望现实会是这样,毕竟我和楚宁柏关系还算不错,在巫女城内他甚至救过我的命,平本心而论我当然希望他没有出事。
我足够强的恢复能力在很多时候都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一次也一样,手上的伤口此时已经不再流血,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稍微一扯就会裂开,我急忙翻出一卷纱布给自己缠上,疼得我嘶嘶直抽冷气,我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墨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先看看这个人吧,这个人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
这个人死在这里,很可能和我们遇见了一样的东西,也许我们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蹲下去查看尸体,死者穿着普通的探险服,旁边还扔着一个背包,背包半瘪,里面的东西被消耗掉了不少。死者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这说明他死了没多久,应该就是这两天。这里可不是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常的少,而最近几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我们、林家人、还有不知道现在究竟到了哪里的墨家人,这个人很可能不是姓墨就是姓林。
从表面去看我看不出他的死因,他身上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口,从皮肤状态来看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我想了想,动手给尸体翻了个身,然而背后依旧没有伤口,这可稀奇,我挠了挠头,没有伤口,也不像是中毒,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把我得到的结论说给墨殇听,墨殇听完了蹲下来,将尸体再次翻过来,道:“很可能,是吓死的。”
吓死的?这怎么可能?
我道:“不可能吧,不管他究竟是林家人还是墨家人,能到这里来的一定都训练有素,就算经验不丰富但至少心理准备总会有,就算这里真的有鬼那也不该活活把人吓死才对。”
墨殇道:“可是事实上他就是被吓死的,活活吓死并不是不可能,当人处于季度净空状态时,肾上腺素会加快释放,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血液循环加快,而过快的血液循环和血压会给心脏带来极大的负荷,可能会引起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从而导致心跳骤停以至于死亡,被吓死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死于心脏骤停。反过来说,心脏不好的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吓死。”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被吓死的。
我觉得难以置信:“妈的,心脏不好他还敢干这一行?这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