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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要好的男人一起吃饭,酒不论巡,菜不论味,且歌且泣,且笑且狂,不自觉间,已至甲夜。李如斯再能喝,肚皮也盛不下,闻闻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散发着酒臭。酒这个东西就是这样,饮一点醇香,喝多了恶臭扑鼻,但醉的人浑然不知。如果是几个臭味相投的人一起劝,那可以喝到不知今是何世。
看看徐来,因为上脸,此时已经像一根红萝卜。李如斯摸索着从进门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翻到有折页的地方,摊在桌子边儿上,“老徐,我想请你帮个忙,你瞧瞧这个。”
徐来酒力不好,喝到此时神经大条,正准备说老李该洗洗睡了,听到李如斯请求,便拿起那个小本照着字迹绕口令似地念起来:“李督察哀生九子,第五子乃竹林七侠之首李绍白,绍白生对山员外李声,声生对山驿丞李叹,叹不仕,生李气,气生李复,复生李芳,芳生文书李前进……到此为止。”
“这什么东西?”徐来把本子翻到扉页,草黄纸上面一大一小两行字迹,有点潦草,不太像手写,亦非现代的印刷术所为,徐来念道,“大的字是‘谱字瓦——李’?”
“你看反了!是‘李氏宗谱’。”李如斯提醒说,“小字作为修饰,是个地名,在本子上出现很多次——对山。”
“那又怎样?”徐来问道,“是你家的吗?你拿着这个我能帮你啥?”摊开一双手,吐一口酒气。
“李前进就是我的祖父。而湖山在没有被淹没之前就叫对山!”
徐来想了一会儿,又翻了一遍刚才看的那页宗谱,点头道,“对,是有这么回事儿!民间还有李绍白关于南海的传闻,想不到史上真有此人?——而你是李绍白的第十——代子孙?”
“我想是这样,李如斯不慌不忙地讲,你也听说过罗炳然地主家藏有巨富的传说吧?而你刚从南海回来,我想与你一起去探个究竟。”
听到这里,徐来的酒醒了一半,“可,就算这宝藏是真的有,它姓罗,也不跟你姓你啊,而我姓徐,我俩管哪操蛋事干什么?我刚从余警官那里回来。”
李如斯回答说,“这南海若真有东西,便如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都是造物者的宝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先发现,宝贝归谁所有!”又把那本宗谱翻到另外一处折叠,“你看看这篇“对山纪事”,好像我前辈李绍白的亲笔!”
徐来接过本子装腔做样地读起来。
想当日,天地旋转,星月无光,山河崩塌,银河倒灌,转眼之间,对山已沉,罗家祠堂化为齑粉。
余和小白龙受神明护佑,马不停蹄,幸得脱逃……
罗康曾托余白璧一双,要我说服令尊,当心石圣等人。事关罗氏一族和祠堂安危,君言辞恳切,与余乃至交,余未敢推托。
然如今石圣伊逝,罗家俱灭,余亦黯然,往事付诸流水!
“不见得啊,老李,”徐来念完怅然道,“姑且认为你这宗谱是存在且正确的,李绍白也确有此人,但这片面之词却只字未提任何财富的事,况且,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以某某的口吻写情书,写绝笔,写自传……”
“我有那只玉!”李如斯冲口而出,徐来一手握着杯子傻了好久。
来到李如斯的住处,徐来打量着这位朋友多年来的生活,开水壶的塑料外壳破裂,不知保温胆是否完好,茶叶听生了锈,怎么也拧不开,醋尚有半瓶,还有一丝辛酸味,左边的墙壁由于渗水,浸出一个康定斯基的人头像,小桌子上堆着一堆旧书刊和报纸,旁边一串钥匙,一拿开留下一圈铜渍。
李如斯在三处墙角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那只玉璧,兴冲冲地递给徐来,发现徐来在自己房间似乎无容身之处,略显尴尬,说,“这是我在湖山的落脚点,几年难得回来一次,来你将就一下!”
徐来接过玉璧观看,那只玉形似一尾小鱼,有鳍有尾,片片鱼鳞一一可数,眼睛的位置中空,把那璧举高通过鱼眼对着光源,全身雪白,晶莹而温润,徐来想起南海溶洞里墙上的凹槽,自言自语道,“要是还有另一只就好了。”
“另一只?你有什么看法?”李如斯眼神发亮。
“走!我带你去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