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汎碧心中诧异,平日里父母虽不见多恩爱,却也称得上相敬如宾,修炼界的夫妻大多如此,不比世俗中人那般恩恩爱爱表于人前。
自她记事起,父母便没红过脸,凡事有商有量的,比山谷外村里那些整天为鸡毛蒜皮的夫妻来得理智,无形中也多了份疏离。
山谷中居住的都是修炼者,住处相隔较远,加之雨雷之音,或许吵架的二人也没想过会有人来,遂没察觉姜汎碧已悄悄行至窗下。
“刚才与你在落月潭相会之人是谁?今天你不说清楚,明天一早我便去问族老,看是否是他安排你如此行事的!“
“即是族老暗中交待的事,吩咐我一定不能告诉旁人,你去质问,让我如何自处?今后又有谁愿意放心把事交我去办?!“
“到现在了,你还想瞒我?如果不是一道闪电让我恰巧看清来人的脸,我一定会相信你!“
“这么说你都看到了?“
“照城,你是鬼迷了心窍么?居然敢和虫族来往,还将其引来山谷内,你将什么东西交给它了?你我好歹夫妻十几年,我们还有一双儿女,回头还来得及,明天一早跟我去找家主,把事情说清楚,将功补过,你放心,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保全你的。“
姜汎碧听到此处,心中大惊,虫族?世上有叫这个名称的族群么?
忽听得屋内母亲一声惊呼,久久没有声响,一时没忍住便探头望去。
只见父亲一只手变得很大,如一朵倒扣的花罩住母亲的头,另一只手抵在母亲胸口。
很快,父亲双手恢复原样,母亲面色青紫,抬起一手指着他,断断续续地道:“你是虫族!”话音刚落,便倒在地上,了无生机。
姜汎碧几欲惊呼出声,后死死忍住,周身却动弹不得。
后见父亲轻声道:“本想念在几年夫妻情份上放你一马,既然被你发生了便留不得你了。你且放心去吧,姜照城也许在地下等你相聚呢,你的一双儿女我暂时不会动,免引人怀疑。”
姜汎碧突逢大变,年纪尚幼,心神不稳,想尽快离开这里去找哥哥,没曾想脚下一滑惊动了屋内的人。
也算她命大,恰巧空中一道雷炸响,闪电中一只灰色小松鼠刚巧窜出,替她丧了命。
窗户骤开,探出一只手快如闪电的抓住松鼠一捏,瞬间化作血肉,伸长的手缩回屋内,窗户关上。
躲在窗下的姜汎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屏息宁神,用新学会的龟息之法掩盖自身气息,久久不敢有所动作。
直至第二日快天亮时,才借着昏暗的天色,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地离开家,走出数百米后听到有人声,才撒腿拼命朝谷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流泪。
原来在几年前,父亲便去世了,这几年自己看到的父亲居然是什么虫族,而昨夜,母亲已死在他手里,自己没凭没据的,说出去谁会相信?
听到这里,见妹妹泪光盈盈,姜汎舟轻揽住她,虎目含泪,面容狰狞。
至此,姜汎舟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碧落会坚持让自己和她离开山谷,甚至以命相挟,借此也想通了很多事,难怪父亲会察觉自己偷潜往无为居时跟踪自己,自己无意间回头还感知到一股杀气,本还心存幻想,却原来父亲早已身死道消了。
念起小时候父亲虽性子清冷,但总不会忘记在自己生日那天送些亲手做的小东西,所以,虽然有些证据指向父亲,姜汎舟依旧不愿相信,可事实却如此残忍,而父亲的尸骨都不知被这只虫族丢弃在何处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居然将这件大事埋在心底这么多年,也是难为她了。
正当兄妹两人相互安慰之际,姜汎舟忽然察觉有数人正向此地靠近,他轻声在姜碧落耳畔说了几句话,不待她反应过来,掌心真气吞吐,一掌拍出,送姜碧落至一辆经过的敞篷货车上离开。
当姜碧落挣扎着站起身回头望去,只见几道身影朝相反的方向追去,她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不能修炼,强忍住眼泪咬紧牙不再去看。
忽想到还在出租屋内等自己回去的吴妌,她不敢冒险,不管来人是谁,难保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落脚点,顺藤摸瓜找到哥哥的,那吴妌肯定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姜碧落稍一犹豫便作了决定,她要趁机回去带吴妌离开。
在一个僻静处跳下车,绕道回了出租屋附近,扯了件别人晾在外的T裇换上,放下挽起的直发,遮住小半张脸,慢悠悠地朝出租屋走去。
未等她走到那幢小楼,便看见吴妌被人抬上了车,周边闲坐着的从乡下来帮忙带孙子的几个老人指指点点。
姜碧落微抬头看向出租屋的窗口,一道身影闪过,窗帘被拉上了。
从车边经过时,她记住了车牌和那几人的样貌,便略一低头朝巷子深处走去。
年少时经常接触修炼者,她能判断出这几人中有一人是修炼者,在吴妌昏迷不醒、怀身大肚之下,她没有办法救出吴妌全身而退。
看来是自己大意了,不仅害了吴妌,还连累了哥哥,姜碧落悔恨不已。
那名修炼者似有所察觉,盯着姜碧落的背影看了看,好在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电话后和对方说了几句,便一挥手,带着人坐上车走了。
姜碧落出了一身冷汗,犹如实质的目光终于移开了,但也代表他们带走了吴妌。
这件事姜碧落越想越不对劲,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哥哥,或是自己,为什么要带走吴妌?嫌她碍事直接打晕她,再心狠手辣一些,直接杀人灭口即可,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带走呢?
姜碧落一边思考着,一边返身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辆车子。
汽车开出巷子后,顺着大路快速离开了。
姜碧落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冲着司机道:“师傅,帮我跟上前面那辆白色的面包车,我给你双倍的车钱。”
好在司机没有多问,略一打量姜碧落,便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途中,司机见姜碧落一直盯着那辆车,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道:“先说好啊,咱犯法的事可不能做,跟个车没问题,一旦出城那车钱可得另算。”
“放心,车费不会少了你的。”
“我说美女,看前面那车也不值几个钱,你凡不着为了如今这些四五不着六的小年轻犯错啊!人常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枝呢!冲你这长相和气质,随便找个达官显贵嫁了也好过你偷偷摸摸的抓小三呢。”
也不知这司机大叔脑中想了些什么爱恨情仇的故事,姜碧落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那车上是我的朋友。”
司机大叔猛一拍方向盘,恨声道:“难怪了,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一切都向钱看,朋友夫不可夺,今天被我遇上了,你瞧好吧,我一定跟上那辆车,看看你朋友究竟长啥样,连自己闺蜜的男人都要抢!”
姜碧落被噎得说不出话,也没那心情辩解,扭头盯着那辆车不再看他。
心里却想,都说京城的的士司机最能侃,今天算是遇上了。
而她没有留意到,这位能侃的司机大叔悄悄地按了几下车窗边某处突起,有长有短,似乎在传递某种信号。
的士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辆车在车流中穿梭,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眼看着面包车拐进了一个胡同,司机大叔微一皱眉,扭脸冲着姜碧落道:“美女,这可是条死胡同,再跟就露线了。”
对于京城的众多胡同,姜碧落自然没有的士司机们熟悉,略一沉吟便道:“车钱我先给你,你在前面不远处等我十分钟,若我过时未回你便离开。”
司机大叔应了声好,便停在胡同口不远处的拐角处。
透过后视镜看着姜碧落进入胡同,立即掏出手机和另一头的人汇报。
十分钟过去了,并没有见姜碧落回来,再次用手机和对方通过话后,他便开门下了车,点燃了烟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朝胡同口走去。
刚到胡同口,便见姜碧落低着头,急匆匆朝自己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姜碧落感觉前面有人,心中一惊,猛一抬头,见是司机大叔,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他拉拽着朝停车处走,边走边大声骂道:“总算逮到你了,年纪轻轻不学好,手脚不干净,上次在帝王歌厅拿了老子的钱就溜了,害得我连加油的钱都没有,今天不把钱还给我,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姜碧落一听,便知司机大叔是来帮自己的,便配合着挣扎道:“你说是就是,有证据吗?就那点钱还想让我陪你唱歌?门都没有!”
说话间,两人越行越快已经到了大街上,身后跟来的几人止住了脚步,看着两人上了的士车,为首一人和边上的人说了几句,便转身回了胡同。
两人上了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姜碧落向司机大叔道了谢,让他在前面一家小超市停下,给足了车费下了车。
看着汇入车流的出租车,姜碧落目光微凝,暗中朝四周看了看,转身走进超市,买了些东西后,拦下经过身边的第三辆出租车离开了。
姜碧落很聪明,她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士司机会如此热心且胆子这么大,临场反应这么快,看来,自己的落脚点早就被不同的人盯上了。
自己刚才冒险进入胡同却打草惊蛇了,被那名修炼者发现,如果不是司机大叔相助,自己很难逃脱。
再回去已无必要,那群人肯定会将吴妌转移,自己无法再跟踪下去,想到哥哥临别时说了话,姜碧落心底一沉。
在华清大学门口下了车,匆匆赶回校内的宿舍,收拾了一些东西装入背包,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了学校。
离校前,姜碧落用校内的公用电话拨打了好几次金鑫的手机,都没有人接,这让她愈发担心。
日暮时分,天边好似火烧云一般,温度并没有降低多少,整座京城好像闷在罐子里,让人透不过气来。
金乌西坠,新月初升之时,姜碧落站在某某研究所的大门前。
片刻后,被人领进了一幢小楼大厅内,冲着向阳和唐战急问道:“我哥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