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盗尸走尸的事情到博阳县麓湖镇才算停了,麓湖镇东紧靠着一座大山,名苍云山,苍云山再往东是汪洋大海。山海之间低平之地,坐落着一处渔村,名云台村。
云台村临海靠山,虽然闭塞些,但是村人自给自足靠水靠山生活,也是安居乐业,正如常言‘知足常乐’。
村东有一个儒艮庙,供奉着海上鲛人‘儒艮’,有传言海中鲛人儒艮是奉了青鸾国主的命令守护海上,有传言儒艮是青鸾国国鸟鸾收服的妖怪,鸾让其保护海上渔民。渔村里关于海上儒艮的神话很多,多是其救助海上遇难者的,是以村民出海常来庙中祭拜。在云台村,这儒艮庙的香火比国师玄云的庙还要兴盛些。村人嫁娶生葬一类大事都会来两座庙里拜一拜。
不过如今这云台村,空有数百房舍,却人烟罕见。之前发生几件诡异的事,村中凡是有些本事的,都搬离了这里,到其他地方生活了。只余下些年迈孤老的人,或羸弱的寡妇幼儿,不愿离开故土的,仍守着自家祖宅在此生活。
村子虽然空了,好在地上仍然种菜得菜种瓜得瓜,海边每日潮起潮落沙滩上仍有无数海螺海贝的,留下的人仍能养活自己。
村子没落了,儒艮庙的香火自然也随之没落了。无人再来祭拜,也无人清理院子里的杂草,庙堂里的浮灰。庙门上的牌匾日日夜夜在海风的吹拂下晃悠,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也无人前来修理,或许根本就没人发现这件事情。
一天夜里,电闪雷鸣,海风阵阵,树影攒动,一身血衣拂过山上的杂石,拂过地面枯黄的荒草,缓缓前行,来到儒艮庙前。人首缓缓抬起,看了看门楣上的牌面,嗓子里发出嘶哑地声音,‘齐郎’。
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这人的模样,一身破烂的草枯色麻布衣服满是血迹和一路拖拉粘带的泥土和杂草叶子,赤着的粗大脚上满是伤痕隐隐见骨,双手更是苍白泛着死气垂在两侧,脸上灰白带着黑斑,眼睛无神呆滞,嘴唇干裂的不成样子,头发凌乱,发髻垂在脑后面。
‘齐郎’
只听他嗓子里又发出轻微的声音。门楣上拉着牌匾的杆子终于经受不住风的侵袭而断裂,随即牌匾落下,砸在了这人身上。满是尘土的地上,激起一地灰尘与草叶。身形还算高大的男人挣扎着,带动牌匾动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空气中散发着臭味,竟不似刚死去。一只野鼠嗅着鼻子从墙角爬了出来,正要靠近牌匾被一声惊雷吓走,随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冲刷了一路血迹,浑浊的泥水汇成小溪奔流入海。
月色朦胧,树影如魅。
山路一人啷啷呛呛地走着擦着脸上的汗,“一点风都没有,真是热死了。”
虽然日头已经落下去好些时候,这天气还是燥热的很,估计有场大雨要下下来。
“都怪那老头指错了路,要不然我也不用绕这么大圈,耽误这么大半天,都天黑了。”这人一路骂着一路加快了步子,只望能在大雨下下来之前找到借住的人家。
“不认路就说不认识,非给我乱指路。”
一声夜鸦的叫声,这人吓得缩了缩脖子,机警地瞅了瞅四周,没有什么动静,才继续赶路。一手紧紧抱着胸前的包袱,一手捏住脖子上挂着的三角护身符咒。“各路神仙保佑,保我平安过山,今后我再也不说浑话了。”
眼珠子骨碌碌的上下左右瞅着,生怕草里林中穿出个野兽什么的。
到了林子的边缘看到前面似乎有屋舍,激动地狂奔而去。
近了,发现是个破旧的庙,并不是村庄。
这庙确实太破了,牌面都掉在地上没人理会,门里门外杂草丛生,墙头都长了草。怎么也是个遮挡的地方。此人没有多想,欣喜地加快了步子,可是到了跟前看着黑洞洞的庙,又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
抬脚慢慢地进去,一脚踩在了牌匾上,发出咯吱地断裂声,他忙撤了脚。月儿躲过乌黑的云,露出了自己圆润的身形。这人借着月色却见牌匾并未被自己踩坏,好像是牌面下面的东西,他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手里的符咒,探着脚用脚尖猛一用力把牌匾踢翻,露出下面来。随即他惊叫一声瘫软在地,在地面后退几下,手中摸到地上杂乱的枯草又吓得蹦起来,拔腿就跑。
边跑边清楚手上的东西,跑了好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瞅着身后并无什么东西跟上来,而刚才手上缠着的不过是长草叶子罢了。“呸,晦气。”
他扯了扯嘴角,笑话自己的胆小,听到自己的笑声干哑着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添了几分恐怖,就闭上了嘴。
方才牌匾翻开,露出的是一副骸骨,不知经历了多久,已经腐烂的只剩骨头撑着衣物,而自己踩到牌匾上那断裂的声音,估计是骸骨被踩断发出的。一只好似蜈蚣的长长的虫子正从头骨的眼窟里爬出来,正是恐怖的很,牌匾上斑驳的‘儒艮庙’更是诡异的很,世人都拜国师,这‘儒艮庙’是哪个邪神?他吓得不清,后退时手里好似摸到毛发更是整个人都激灵了。不过现在看,那不是什么毛发,只是干枯的草叶子罢了,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起风了,风来得快,刮得猛,燥热瞬间少了,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更凉了些。这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继续走了。前面隐约有很多屋舍的影子,不过他却没了方才的高兴,脚步却不慢,仍是快走着。
令他松了口气的是,这确实是个村子,不是什么破庙了。
但是村里人都已经睡下,连续拍了好几家门,都没有回应。“我是过路的商人,想在这借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他挨家挨户地喊,没人理会。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没有人声,连个狗叫都没有,这个村子太静了。
矮墙边都是些白花花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花,他随脚踢了下,立即被风吹散,在空中飘着,而他也看清了那聚集在一起,墙边草丛石头角的是什么了,冥币。白花花的圆圈圈被这一脚扫过,在天上飘起来,随风荡啊荡或落到墙角或飞入夜空。
有冥币,却无白帆,这些冥币都被吹到边边角角堆着了,路中间却没有,想来不是刚死人送殡的,或者是送葬的人家离这比较远不在看到的这条街上。
他继续走着,注意着四周屋舍里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人没睡的,能收留他一晚。实在不行,找个茅棚将就着挡了风雨,天亮了再打算也行。
过了个街角,一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