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苏玖月,是一名兢兢业业早出晚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专业摄影师。
我最近过得很不好。
比如说现在。
摄影棚里接近30℃的环境下,工作人员们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拍摄。
“来,摄影师往右一点儿,角度摆好。”
我拿着摄影机往左。
“……摄影师往左一点儿,相机往右倾斜。”
我不动声色地往右挪了挪。
终于,站在对面的摄影监督不悦地皱眉,将手中卷起的方案一扔:“苏玖月,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我憋屈地看了一眼男模特周汪南,低头认命道:“对不起。”
还没有等我抬起头,一阵凉风吹过来,刹时飘过来的凉爽让我差点儿感激涕零,幻想着自己奔跑在三亚的海风里,呼吸着夹杂着海味的空气……
只是还没来得及舒服一会儿,头顶上传来的男声顿时将我拉回到现实。
周汪南似笑非笑:“王摄影,您和苏玖月成对立面,位置恰好相反。”
所以,我的左边就是他的右边。
中年男人瞬间降低了几个分贝:“哦,原来……原来是这样。抱歉哈,玖月,你看这天气一热,我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我抽了抽嘴角,天气可不愿意背这黑锅。
大概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周汪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劝大家回去休息。于是,所有人忙活了一下午,就这么散场了。
在这个拍摄现场,周汪南说东,他们就不敢说西,周汪南说追狗,他们就不敢撵鸡。我把这归结于恃才放旷,他以为自己长了一张祸害脸就可以天下无双?
不过事实证明,人家那张脸可是独一无二的销售许可证,想当年我这颗小春心也是拜倒在了他这华丽的羊皮下。
大一的时候,我刚刚进入新学府,瞬间有那种麻雀变凤凰的骄傲,年少无知的我对于大学一切未知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所以,刚一开学,我便报了一大堆社团。正值冬天,天生自理能力为零的我不幸被流感大军侵袭,说起来也是够拧巴的,社团的事情又都赶在了一起,上课偷偷睡觉几次三番被教授点名,然后不可避免地罚写报告。
我整天背着个红色的小书包,脚下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风里来雨里去。更难过的是,我将自己的零用钱全部都用来给周汪南买圣诞礼物,啃了半个月的馒头咸菜。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孟清清都对我当初的表现唉声叹气。
现在回想起来,为了男人,我真是蠢透了。
那天中午,我尾随某人来到图书馆附近的六食堂,周汪南选了窗边的位置,背着光,细碎的头发散落在额前,一个人吃着牛肉面。旁边的女生纷纷侧目,看似无意,却私下里唏嘘着他独一无二的气质。
我模仿电视剧女主角甩了甩齐刘海儿,端着咖喱饭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
周汪南抬头冷静地看着我,我赶紧笑呵呵地挡住身后的空位:“没……没地方坐了……”
他吃面的动作一气呵成,少年美好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青葱的手指和干净的脸庞,让我突然想起了偷看的小说里写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呆呆地看向他,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脱落下去,然后鼓起勇气红着脸说:“周汪南……我……我想喜欢你。”
他起身离开:“想得美。”
往事不堪回首。
回家的时候我顺路买了两袋狗粮,算是给家里那只长期受我欺压的狗子一顿大餐。
我一边回想大学时候为了周汪南做的蠢事,一边走到了自家公寓门口,正巧看到好几辆运输车停在我的单元门前。
转念一想,我和孟清清刚刚交了这个月的房租,应该不会被扫地出门,心里豁然踏实了许多,直接走过去打量着车上的家具。
棕色的沙发带着欧式的奢华大气,摆在门口的木质书架设计精巧,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我来说,这已然算是高级货。
正得意着,这时候周汪南那张脸却出现在家具中间。
他出现得太突然,就好像很多年前丢的东西突然到了面前。说得通俗点儿,就是我惊讶到嘴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男人,恍若梦境般难以捉摸。
比起我的不淡定,周汪南只是隔着运输车淡淡地看了看我,然后仿若无事般拿着一个灯管走过来,像是多年未见的寻常朋友,问我:“你会安装吗?”
笑话,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高中时的数学题,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我。他话音刚落,我豪情满怀地扔下手中的狗粮,直奔他家的洗手间。
脚刚刚站上凳子,我便后悔了。
我忘记了我天生对高度的恐惧,拿着灯管不安地睥睨着地板,眼前好像有无数个周汪南晃啊晃,实在是捉摸不清哪一个是真的他,最后连人带灯一起趴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周汪南赶紧把我扶起来,大概是生怕我因此一哭二闹三上吊,赖着要他负责,所以格外紧张。
“有没有扎到你?伤哪儿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他握着我做手工划破的手,满眼不悦,嘴上不饶人。
他说:“你真是笨得可以。”
我瞪着眼睛,满是兴奋地听着他骂我。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有病,居然喜欢被人骂来骂去。
“你摔傻了?”
这时,周汪南的声音突然响起。我顿时拉回神思,硬撑着站起来,推开他放在我胳膊上的手。
周汪南突然勾起笑意,露出的小虎牙还像当年一样迷人。我抑制住想把它们拔下来的冲动,低下头看了看满地的碎片,问道:“你笑什么?”
“嘴角痉挛。”
这话我没法接,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怎么搬来这里了?”
“离拍摄地点近。”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刚刚进门,孟清清和狗子阿南便扑了上来。
换上拖鞋,我仿佛用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摸着阿南的狗毛不肯松手。
孟清清搡了搡我,诧异地道:“什么事情让苏大小姐愁成这样?”
孟清清是我大学时的好友兼室友,我什么样儿,她最了解。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件事能够让我垂头丧气的。
趴在沙发上的我连抬抬手指头的兴致都没有,偏偏孟清清嘎嘣嘎嘣地嚼着饼干。我实在是忍不住,戳了戳她,努力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自我感觉像极了被抢食的狗子阿南。
孟清清看了我一眼,直接塞过来一块饼干,本以为是我的模样太楚楚可怜,谁知道她说:“你被人潜规则了?”
我没理她,直接说重点:“周汪南搬到咱们家楼下了,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他安了灯管,打碎了。”
她惊讶:“他让你赔钱?那就有来有往,抓住机会啊!”
“没有。”
孟清清宛如过来人,语重心长:“唉,听姐一句劝。要我说,你和周汪南能够重逢,就是上天给的缘分,抓紧时间制造机会,这种优质男很抢手的,都是爆款。”她托了托自己的胸,略有所指,“说不定哪天就会再带回家另一个爆款。”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冷款”,一想到要有别的女人给他安灯管,我的心情就格外惆怅。像我这种小强摔几下子没什么,万一周汪南祸害了别人可是要赔钱的。
我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又拧巴了,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看伸着舌头的阿南,直接夺过孟清清手里的饼干。
她刚想发飙,便被我一句话堵了回去:“这是我刚刚在超市买回来的狗粮。”
2
是夜,我抚摸着阿南的狗毛,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孟清清虽然有时候十分不靠谱,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次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可能是我电视剧看多了,那些狗血的情节在我脑子里不断地闪现。想着之后他若找别人安装东西,然后像我一样摔下来,毁容或者断了胳膊腿,周汪南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要养她一辈子。
想想就挺难过的。当然不是为周汪南,而是那美丽的爆款。
阿南趴在我的腿上,享受着来自美少女的抚摸,舒服地眯着眼。
真羡慕它。
在我唉声叹气自己不如狗的生活后,顺手抱过笔记本电脑,驾轻就熟地登上了名为“玖月姑娘”的论坛ID。
当初想了很久才想出来这名字,按照孟清清的话来说,别人是绞尽脑汁,而我,是烧干了脑子里的水,才创造出城市与乡村相结合的文艺复古风。
这是一个流浪狗保护协会的论坛,每年都会有新的爱狗成员加入。我这老妖精已经加入三年,算是协会的骨干级别。
看着一批批狗狗的成长,我居然有一种时光荏苒的岁月感。
我往下看,却被一篇题目为“和狗的故事——你为什么保护狗狗”而吸引。
我快速地评论了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物。
当年的我,是一个幻想着自己能够变成仙女的小姑娘。
我经常披着床单或者顶着蚊帐,将家中养的牡丹花折下来戴到头上,脸上胡乱抹了老妈的化妆品,然后无药可救地以为自己飞升上天。
直到有一天,我把苏先生(我爸是一名老师,古代时老师称先生,地位不高,象征着我爸在我家的阶级)重金买回来的细叶君子兰全部摘下来当头饰了,连根毛都没有完整地留下。苏先生大怒,不由分说把我的披风给拔了。我贼心不死,举着花瓣冲他大喊:“尔等凡夫俗子,当真不沾点仙气吗?”
结果,我被苏先生赶出家门。
正巧那天下了大雨,我一个人窝在楼梯角落里,拿着仅有的一块钱买了一个肉饼,正准备吃,旁边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冲我叫了叫,哼唧几声。
我看它像是饿了,一想到仙女都是要慈悲为怀的,便将整块饼给了它,搂着它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家里的床上,苏先生被我妈数落着:“这可是你亲女儿,你亲女儿还没有一盆破花重要?还好玖月没什么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后来据说,那只狗是四单元五楼501室的姐姐丢的,为此她还拿着东西来感谢我。
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脏兮兮的狗子,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这只哈士奇阿南的来历,更加玄幻。
它是我在狗贩子手里见义勇为救下来的,后来找不到它的家,我便将它留下,心想着改日有人登门再送回。
于是,在孟清清“养狗很麻烦”的据理力争失败后,她鄙夷地听着我一口一个阿南叫着。
一边回忆着不堪的往事,一边自圆其说是为了报复周汪南。
不过,说起我和周汪南的孽缘,那真是一场无知少女倒追男神的狗血大戏。
大学时候,我学的是摄影专业。
老师说,摄影就是一种单独的媒介,和其他媒介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即媒介之间的借鉴与融合,从某种意义来讲,是一种特别的艺术。
我一听这高大上的说辞,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旁边的胖同学吓了一跳,急忙把她咬了一半的面包塞给我:“别……别哭啊,我给你吃,全都给你吃。”
我流着眼泪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
其实,我当初报的是金融专业,只是后来这个专业人太多,便把我推到摄影专业来了。那时候我还哭天抢地,悲怆着和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现在听老师说完这番话,感觉真的是小人之心。
所以,这话讲完之后,老师便让我们去寻找艺术,然后星期一交上去。
这种难题对于我来说,真是难上加难。
我一个人在宿舍里,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苦苦地思考。
这时候,周汪南出现了,就像是偶像剧的情节一般,穿着白色的T恤,干净利落,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出现在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旁边的小女生长着小巧的瓜子脸,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似乎还有些娇羞,像极了白居易《筝》中写的: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
旁边所有的事物好像都虚化了,满地梧桐叶仿佛精灵舞者一般,恰逢其时地被秋风卷起,卷得我的心痒痒。女生低着头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件递过去。
我一愣——情书!
还有什么事情比表白更美好的?
满盆的湿衣服被扔在窗台上,我撒丫子就去拿相机,左看看右瞧瞧,但总是找不好角度。
倔强的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直接爬上了窗台,调好焦距,“咔嚓咔嚓”之余,我却听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咣!”
闷响过后,我望着掉到地上的水盆,和被我的衣服散落一身的周汪南,惊讶得闭不上嘴巴。
尤其是,他宽大的肩膀准确无误地托起了我32A粉红色Hello kitty内衣。
画风突变,我一时间来不及缩脖子,就这么和周汪南漂亮的眼睛对视上,以及旁边被甩了一脸水的瓜子脸。
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驻足,尴尬间,我大脑反射弧错乱,号了一句:“别……我会对你负责的……”
紧接着,我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下了楼。
到了楼下,那件内衣已经被扔在了地上,周汪南满脸黑线,十分厌恶地望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不就是衣服掉下来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抱着这种想法,我强装镇定,把衣服捡起来放在盆里。
我对周汪南说:“大哥,你放心,这是我洗过的衣服,我没有传染病,也很讲卫生。”
周汪南脸色难看得就像是中了毒。
我吓了一跳,赶紧从旁观者那里借过一支笔,然后把我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他的手上。
“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如果被砸傻了也别担心,来找我,我再给你砸回来。”
估计周汪南被我的热情吓到,抽了抽嘴角,冷着脸直接走了。
我,苏玖月,虽然没有什么英雄般的豪情壮志,但是起码的责任心还是具备的。
然后,在星期一的作业上,某男生拿出的作品就是,我凌乱着头发,硬掰着周汪南的手写电话号码。
我有时候觉得,缘分这种东西脸皮很厚,经常不请自来,也不管别人是否能够准备好。
“丁零零——”
“啪!”我顺手起来关了闹钟,抬头一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
阿南正摇着尾巴守在我的床前。
3
一个星期七天,我的闹钟没有一天不在工作。
孟清清总是夸我,星期六、星期天也早起跑步,真是够勤快的。
我抿着嘴笑笑。
阿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每到睡懒觉的周末,它总是扯着我的被子把我掀起来。迫不得已,我只好装作孟清清口中小蜜蜂的样子。
一身红色运动装的我路过周汪南家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不知道这男人搬到我家楼下到底有何企图,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该不会是有预谋的劫色吧?
很快,我便从阿南蓝色的眼睛中否定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这些年来,我的32A真是一点都没变,孟清清有时候会仔细地看我,然后木讷地说一句:“我倒是有点理解周汪南了。”
我干笑几声:“呵……呵呵……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而宠物店的小帅哥陈铭睿就不一样,他总是笑着对我说:“美女,欢迎光临。”
孟清清说那只是客套话,为了套你花钱的!我才不听她的,就算是连环套,冲着他这两个字的实话我也钻了。
这个世界该给这样实诚的年轻人一些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到了该给阿南打疫苗的时候。
跑步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戴着口罩的周汪南。
至于为什么戴口罩,我理解的是,他害怕吸进太多雾霾舌头中毒太深。
他天生毒舌,现在能有这样的觉悟还不算晚。
周汪南身上和我同款不同色的运动装让我脸红了一下,望着口罩下立体柔和的脸,眼睛微微弯起弧度,应该是笑了。我觉得我的心脏怦怦怦的,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早。”他先开口。
我结巴了一下:“早……早啊。”
他说:“没想到这么久了,你早上还是会出来跑步。”
阿南在我们两个中间欢快地蹦来跳去,实在是碍事,被我用一个“想吃饭就给你妈我老实点”的眼神直接杀到了身后。
我说:“本来是不想跑的,后来觉得没必要为了什么不值得的事情而改变,就出来了。”
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应了一声“怪不得还是那么胖”,就跑着离开了。
我瞠目结舌。
没认识周汪南以前,我是一个不会跑步的人。
他刚刚话的意思,好像是对我影响多大似的。
我不想欠他人情。
阿南没出息地想要跟上去,被我连哄带骗地提溜回了家。
女生宿舍那场闹剧之后,我再次见到周汪南是在金融系的主题公开课上。周汪南作为代表,在讲台上,阳光折射在他利落的短发上,少年的脸像春风一般入心。他的话说完,对着台下微微一笑,鞠躬下场。
我就是在那一刻觉得,他就是我的神。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候还挺不容易的,每天蛰伏在周汪南出没的地方,就是为了装个偶遇。狗仔队都没我这么敬业。
比如说,他演讲完我风风火火地拦住他,在众多小姑娘的春心前,自豪道:“周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在你手心写电话号码的那个。啊……不记得了啊……那你记不记得,我就是上次把衣服扣你身上的那个?”
周汪南摇头。
我又大言不惭地道:“就是把内衣挂你身上,还要对你负责的那个!”
他似是深吸一口气,问我:“有事吗?”
我看着他:“恭喜你,你的海马体没有被我砸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没理我,直接走了。
回过神来,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其实,那时候我想说“你还记得我,太好了”。
还比如说,我摸清了他的路线,总是早早起床去操场上跑步等他,不管风吹雨打。
每一次我都累得气喘吁吁,周汪南却以此为例,总是一脸不屑地嘲笑我:“这么短的腿,是来演小品的吗?”
他说我要是回去睡觉,还能偷偷地长个儿,而现在,却是光明正大地丢人。
我不管,我每天依旧来“偶遇”,慢慢地,我觉得追他没那么费劲了。
每当我回想起这一段,总是自觉地脑补出一个画面。
红白绿勾勒出的操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大早地面上沾着夜的湿气,太阳刚刚升起,慵懒的金色笼罩在我和周汪南的身上,一个高,一个矮。像甜甜草莓奶昔的跑道上,女孩儿累得半死,大喊“你等等我”,男孩儿俊秀的脸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却还是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就这么一起跑了差不多三年。
吃完早饭后,我便带着阿南到宠物店打针去了。
陈铭睿一看见我,还是一副温暖的笑容,他说:“美女来了。”
我不能把得意表现得太明显,就简单地点点头,算是对“美女”二字的回应和赞许。
他问:“今天需要做什么?”
我再次捋着阿南背上的毛,尽力让它听到“打针”二字能够坦然面对。
我说:“给它打疫苗。”
果然不出我所料,阿南听见之后瑟缩了一下,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呜……”
我摸了摸它的狗头,眼神犹如温柔刀:“乖,你要做勇敢的狗子,不然回家就让你清清妈把你炖了……”
陈铭睿“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种玩笑开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还记得我第一次说要宰了阿南的时候,陈铭睿那凶悍的眼神似乎要把我宰了。
做这行的哪有不喜欢动物的。
打针的时候,阿南躺在床上还冲我挠了几下爪子,像是害怕,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看着叫人心疼。
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刺中了一般,我赶紧握住它的爪子。
终于,在我的温柔以待下,它顺利地打完了疫苗。转过身来我才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正是换上休闲装后充满慵懒味道的周汪南。
怎么阴魂不散啊?
他无论走到哪里,一米八九的完美身材和帅气的脸永远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只是这次不一样,屋子里面算上他有三个人一只狗,陈铭睿是男的,异性相斥。而我,身为他的前追求者,失败后已经遍体鳞伤,再加上年龄大了,心脏都活跃不起来。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想必还在对早上我说的话耿耿于怀。
陈铭睿问他:“周先生,需要点什么?”
我惊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姓周的?”
陈铭睿有点尴尬,愣了一下,嘴角噙笑道:“周汪南……模特,不都认识吗?”
我点了点头,整个人不自然地靠在前台上,眼睛似有若无地瞟向他:“哦哦哦……”
周汪南没理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像是有什么急事。
“牛奶味狗饼干。”
阿南一听,馋得跑到他面前摇尾巴。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我恨铁不成钢。
这时候,“嘭”的一声闷响,我便感受到了浓厚的热气。回头一看,前台上的热水壶被我碰倒了,摔了一地,碎片正零散着躺在地上,热水散开了一片,还有一些洒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收回目光时,顺势瞥了一眼阿南,它没事就好。
陈铭睿慌张,刚想碰我的胳膊,哪知道另一只大掌先他一步,死死地扼住我的手腕。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周汪南冷着脸撸起我的袖子,刚想拽我起来,陈铭睿却拿来了烫伤膏。
“涂点吧?”
我刚想开口,却听周汪南说:“不用了。”
“为什么?”陈铭睿问。
“烫伤第一时间不能上药。”
“谁说的?”
“我。”
“我才是医生!”
“难道她是狗吗?”
越听越不对,我“哎呀”一声,这算是阻止他们俩就我的品种争论下去。
周汪南没说话,直接拎着我到了水龙头下,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旋,冷水倾泻如注,瞬间的凉让我回缩一下。
他感受到了我的反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受伤的部位,长长的睫毛垂落出阴影,说:“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