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比试

第二日天将明,聚义庄前便围满了人。

素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聚义庄笼罩在清晨薄雾中,若隐若现。

门内巍峨静谧,门外熙熙攘攘,宛若两个世界。直到晨雾散去,人们才看清朱漆大门上恢宏匾额悬立,“聚义庄”三个大字气势非凡。梁下柱额雕饰亦规格极高,人群抬头仰视,渐渐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原本就紧张焦灼的气氛愈发压抑,只有嵇无风没事人似的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果然看到了顾襄和江朝欢的身影,又扭头发现小缙与丐帮三人站在一起,正踮着脚向前张望。

他刚要抬手打招呼,就听“铛铛”两声,随即聚义庄大门霍然开启,一群灰衣短打的壮汉鱼贯而出,整整齐齐列成两队,最后出现了一个锦衣绸带的中年男子。

--慕容义?

方这样想着,嵇无风却见那人在门前站定,环视众人一圈,开口道:“在下聚义庄总管慕容忠,奉庄主之命,请各位入庄比试。今日比试是为遴选出聚义会入会者,只分胜负、不决生死,请各位牢记。”

说完,他派人收缴来客兵器,人群中响起零星抱怨怀疑的声音。但为了能入庄比试,大家还是听从了安排。

顾襄与江朝欢来得最晚,排在后面。甫一进门,便见一块制式华美的照壁,须弥座上雕着生动谐谑的福禄寿纹样,与庄严肃穆的大门风格迥异。

虽然落在最后,江朝欢却并不着急,一边观察庄中景致,一边悠然徐行,倒像个经丘寻壑的游人。

“今天早上你就磨磨蹭蹭,结果落在最后,你到底是何居心?任务若因你耽延,我定会上禀门中。”忍了一早的顾襄见身边没有人,终于忍不住质问。

然而,江朝欢并没看她,只淡淡说道:“随便你。另外,如果不想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顾襄不屑地说:“昨天你可没这么谨慎。还有,这里的人哪个是我们对手?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参加什么比试,怎么,顾门离主竟要与那些名门正派公平竞争?”

“不然呢?直接杀了慕容义,还是拿不到聚义令。任务只完成一半,可不像二小姐的作风啊。”讥讽一笑,江朝欢斜睨了顾襄一眼。

“你......”顾襄心中气结,只后悔刚才主动和他说话。

“还有,切勿太过自信,只一个谢酽我们就未必能应付,何况慕容义经营聚义庄二十年,根基深厚。你若想稳妥完成门主的任务,今日就不要轻举妄动。”

转过回廊,便到了聚义庄前庭主院。九脊歇山制式森严,连檐上戗脊端坐的脊兽都比普通吻兽栩栩如生,不免叫人心魂微慑。

二人站定,看到高台之上、华盖之下,无数弟子簇拥之中,一个面容沉肃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自然是这聚义庄的庄主,慕容义。

虽是商贾出身,但慕容义眉宇颇具侠气,举止神采不俗。两人隐在人群中观察半晌,暗暗心生戒备。

来客到齐后,慕容义才缓缓起身,望着面容各异的四海群雄慷慨陈词:“诸位英雄,二十年来,顾门为祸武林,我正道苦之久已!在下慕容义苦心经营聚义庄多年,只求有朝一日与诸位一同除魔卫道,整肃江湖!”

一席话引得群情激愤,人人都联想到顾门罄竹难书的恶行,恨不得除之后快。

“然而,”慕容义话锋一转,黯然道:“聚义庄忝居三庄十二堡之首,却终年碌碌无功,是在下无能之故。因而此番,在下与兄弟们舍了脸皮遍撒英雄帖,召开这聚义大会。只求能遴选出更具才干的豪杰,带领我们同襄盛举,早日还武林一个太平!”

朝阳从他身后升起,金光璀璨,人们登时大为振奋。唯有江朝欢听到身边顾襄冷哼后,微微一笑。

“承蒙各位抬爱赴会,在下感激不尽。今日,我们便先选出十位英雄入庄,十天后聚义会上,候选人再一决胜负。”

一扬手,他掌心赫然一块金漆令牌夺去了全部的视线--

聚义令!

“届时,在下亲自将聚义令奉予魁首。我慕容义在此承诺:持聚义令者,号令三庄十二堡,我等终生为其驱策!进退生死,三庄十二堡俯首听令、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都不约而同浮起极度的渴求,已然跃跃欲试。顾襄攥紧手心,更是势在必得。

接下来,慕容忠干脆利落地宣读入庄比试内容:从此处出发,到西边采月楼中取到入会牌,再原路折回交到他手中。最先的十位即可入庄候选。

话音刚落,三声鼓响,打头之人已迫不及待纵身而起。

走出不远,便见一座高大的假山石横在眼前,山上怪石林立、古木繁荣,依稀可见层层掩映下的几个洞口。

众人略作探寻,便从不同的洞口进入了山中。

洞中漆黑幽冷,江朝欢摸出火折走在前面,顾襄紧随其后。

转过几个坡路,却听前方一阵喧哗之声,只见前日酒馆中的那几个晋城派男子正与两个娇艳女子缠斗,仔细一看,两方正在争夺一把刀。

刀身厚重、刀锋凌厉,赫然是闻名江湖的宝刀偃月!眼下这绝世兵器在那女子手中,稍显沉重。然而她身法灵巧、与同伴配合默契,几招之后,但见骤然蓝光一闪,刀锋急鸣而进,四周晋城派男子已被掀翻在地。

……假模假样收了大家的兵刃,却又在庄中奉以更上之品,江朝欢与顾襄同时猜到了慕容义的用意。

倒是有趣……两人会意地相视一眼,当即从这缠斗不休的几人身旁掠过。而此时旁边通道数名男子现身,又加入了争夺。

无意多做停留,二人朝前方继续摸索。约摸隔几个通道的交汇处便有一惊世宝物或武功秘籍,引无数来者陷入争斗。

一路潜行,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二人出了山洞,见泱泱众人已去了大半,那两名女子负着偃月刀随后踉跄奔近,身上都已添了几个血口,至于与她们争夺宝刀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一见宝刀,又有几人眼中掠过垂涎,围了上去。

谁知,嵇无风这时却越众而出,嘻笑道:“大家刚才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是继续寻入会牌为好。何况两位女侠已经受伤,乘人之危恐怕不是君子作风吧。”

旁边一人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多管闲事先报上家门!”

未等嵇无风答话,身后谢酽便朗身上前:“聚义大会本是为选出侠义之士带领大家铲除顾门魔教,而非教我们自相残杀。若再有争斗挑事者,在下绝不客气。”

见他神色磊落,风姿卓绝,众人迟疑着纷纷停手,只有刚才那人仍是不忿:“我便要抢这偃月刀来,你又怎样?”

话音未落,却见谢酽手心翻上,聚内力于掌,朝那持刀女子凛然一指,偃月刀便活了似的挣脱她怀,径直向他飞去!

女子大惊失色,待要喊叫,却见谢酽接刀后毫不停顿,又倏然反手一送,重刀登时轻飘飘地向前推行,重回女子之手。

一来一往只在瞬时之间,四下之人却皆感到他掌风带起的沉重压迫,皮肤上起了一层细汗。顾襄心中也暗叹此人内力之强,在年轻一代中前所未见。

而昨日小斗,也深知他的水龙吟刀法大开大阖,小有所成,自己和江朝欢却也未必是其敌手,不禁暗道此人必是这次任务的一大阻碍。

其余众人早已叹服,不再多话,复又向西探去。

转过山石小涧,视野霎时开阔。大家心下稍定,不再耽搁,各自掠步疾行。

始终跟在谢酽三人后面,顾襄与江朝欢也纵身向前。忽然,一座高台不远不近地矗立着映入眼帘。台上,一名红衣女子正手执竹笛,悠悠吹奏。

高台之上云雾缭绕,在如泣如诉的笛声中,更显朦胧虚幻……望着其中红衣如画、身姿绰约的女子,人们心弦一颤,恍然间竟以为来到了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