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渐渐褪去,一个穿着紫色拖地汉朝长裙的女子挑着高傲的下巴看着龙老将军,她的衣裳上绣着精致的松鹤图,手上硕大的豹爪寒光隐隐;她的身边站着小巧玲珑的离魅,手中一条野鸡羽鞭,身上是一套粉红色的汉朝少女服饰,十分明亮;离魅身前护着一个越彬,半头花白,怒气忽隐忽现;而越彬的身后,那个硕大的身影,正是紫金门的房东太太——房东太太是柳之亭的人,是他私下请的,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徐清照,所以来救她不矛盾、也没被人认出来。
待秋目光犀利:“他们不可以,那我们呢?”
龙老将军收起震惊,冷笑道:“我就说,蛮女身边那几条狗怎么没来,十分不好玩。如今你们来了,故人相见,大概会比较有趣。”言讫,拍了拍手掌,黑暗中走出两个男人,正是柳之亭和玄武。
房东太太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柳之亭会站在她的对立面,但是她没有马上问,只是看着柳之亭,而柳之亭像不认识她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和之前对她的恭敬判若两人,她反而冷静下来,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像阻挠她们救徐清照。
离魅的身体有些颤抖,她难以置信地呢喃着:“怎么会… …玄武大人…
“没什么不可能的,”待秋见离魅要坏事,赶紧提高音调希望震醒她,“玄武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玄武听罢,手僵硬地抬起,待秋身形一闪,挡在所有人面前,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因为她看见了一块玉佩,那是属于她的玉佩,已经丢了一千年了,怎么会在他那里?待秋忽然想起他们在瀑布边,玄武无意间碰了她屁股的事情,难道是那个时候?
待秋眉头一皱,豹爪抓向玄武的面门。玄武侧身躲过,一面躲一面还是保持着展示玉佩的姿势,让待秋更气,待秋发狂似的攻击着,露出许多破绽,让离魅揪心不已,玄武抓住待秋的破绽,猛然发动攻击,离魅大叫:“小心!”待秋却一下子挡住了玄武的进攻,反身一划,玄武躲了老远。
“闭嘴,”待秋没好气,冰冷的语气让房间里的温度更低了,“我会这么笨让他看出破绽?”
“你当然不会被我抓到破绽,”玄武忽然露出一个古怪僵硬的微笑、这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挤出来的,这大概是努力找回表情和感觉的第一步?玄武抽身向离魅攻击,“因为我一开始目标就是你,笨徒儿。”
离魅一惊,还没来得及躲,眼前一黑,越彬挡在她身前,后背挨了一下,血吐在离魅脸上。离魅惨叫一声,将越彬扳过来,抬脚踢向玄武,玄武一躲,离魅鞭子一甩,玄武抬起手正要挡、那鞭子突然化为禅杖,径直戳了过去,玄武后空翻躲过,站在安全地带已然警戒着,脸上欣慰的笑容让离魅有点失神:“有点进步了,徒儿,但是,还不够。”
离魅眼睛忽然睁大,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被一把剑刺穿了,正在滴血。离魅和越彬倒了下去,房东太太冲向柳之亭,和柳之亭缠斗在一起。玄武瞄了一眼,伸出手指,推了推定在他面前的待秋,待秋也倒下来。
龙老将军摸着胡子低声笑着:“不愧是南方神兽,幻术果然如火纯清,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在幻术中死去的,而玄武大人你,根本没有动手。”
“嗯,的确如你所说,看来你很了解,”玄武没有回头,冰冷而带点嘲讽的语气让龙老将军眉头一跳。玄武侧首,“似梦非梦,如真是幻,这才是幻术。龙老将军,您感受到了吗?”
龙老将军一惊,他周围的景观迅速崩塌、杂糅为一团漆黑,龙老将军在黑暗中堕落,发出惨叫,很快,他的本体便喷出一口鲜血,一命呜呼。玄武收回幻术,稍微喘了口气,以他现在的实力,发动这种让龙老将军死亡的幻术,还是很耗费灵力的。玄武转身,平静地看着看得一愣一愣的离魅,露出真心的笑容:“果然还是笨啊。”
离魅嘟嘴,她怎么知道她师父是怎么想的嘛?之前也没通过气,本来还想师父的弱点是什么想大战一场,结果师父临阵倒戈了。从她们和玄武对峙的那一刻起,玄武一转身就对着龙老将军发动了幻术,所以刚才的一切都是龙老将军在自己的思想里发呆而已,她们一点事都没有。房东太太也没有和柳之亭打起来,而是和柳之亭点点头,和他一起扶起明月他们,一伙人浩浩荡荡走向那个湖面,“他”已经不见了。
“跑的倒快!”雷文昊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恶狠狠地说。那个老头儿一看就很厉害,应该先挑战了再说啊!
柳之亭去查看了侯耀杰的情况,对着他们摇摇头。他们还是晚来一步,侯耀杰的灵魂已经被“他”推入徐清照的身体里,如今徐清照身体里的无尘有了完整的灵魂,徐清照有了完整的保护,和天禧融合得更好,应该更加地强大。但是无尘/侯耀杰却再也不能存活于世,在此后的轮回,也要失去踪迹。
柳之亭叹口气,伸出手点在侯耀杰的眉心,身体里那一直支撑着的最后一缕阳气散了出来,鲜活年轻的身体迅速枯萎、成为惊悚的干尸。柳之亭指引着那阳气进入徐清照的身体,轻轻地说:“去吧,告个别。”
沉睡中的徐清照被人从锁链上解下来,舒友临也被从水里捞起来,大家沉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得知徐清照有难的狐狸带着夏鹏煊赶到徐记,确认了徐清照没事之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侯耀杰的干尸,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求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回避让香凭呜咽一声,匍匐在侯耀杰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离魅也被哭声感染,转身趴在越彬怀里哭了起来。
而此刻的侯耀杰在徐清照的意识里,踏着徐清照理想的伊甸园里的花朵,来到在花丛中编制着花环的她身后,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徐清照转身,对他微笑:“来啦?”徐清照起身,把花环戴在他头上,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一张桌子之前,桌子前坐着的是一男一女,都很好看,但看着上了年纪。
徐清照让他坐下,对他介绍道:“这是我爸和我妈,既然你是我弟弟,以后他们也是你爸妈啦!啊,你等一下,舒骚鸡那个笨蛋,做饭做了半天都不来,你估计都饿坏了吧?”
徐潇然很满意地笑道:“我一直想有一个儿子,现在好了,我的本事可以传下去了。”
徐清照不满地噘嘴:“爸,你偏心!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您怎么这么封建思想呢?”
徐潇然满脸嫌弃:“我倒是想不偏心,你是那块料吗?”
徐清照的气焰弱了,她当然不是那块料。好生气哦,可是还是得保持微笑,明明天赋平庸,被嫌弃还是好不甘哦!
舒友临端着饭菜过来,大家一起吃着饭,看着很幸福。徐清照一直对侯耀杰说:“别客气啊,使劲吃,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太瘦了。”
梓萱也附和着给侯耀杰夹菜:“是啊,男孩子这么瘦不好的。”
侯耀杰眼眶一热,抱着饭碗就哭了起来。这是徐清照的梦境,这是她内心最渴望的事情,这么温暖,这么明媚,还有他的加入,她是真心把自己当弟弟的。他也真心爱着他的姐姐,可是他不能留着了,他享受不到了,他要成为姐姐身体里的一部分,永远地守护着她了。今后也没有轮回转世,不能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蓦然回首,觉得她很眼熟了。
徐清照牵住他的手,眼中有隐约的泪花。侯耀杰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他明白她是故意不让他把离别的话说出来,借此拖延他走的时间。但是如果继续拖下去,他会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就消失的。侯耀杰擦擦眼泪,正要说,徐清照的手便掩住了他的口。徐清照摇摇头:“我都知道。”
她知道他要走,她知道他要伤心。
侯耀杰抱住徐清照:“姐,如果我真的是你弟弟,多好。”
他刚才一路走来,徐清照当年那些不堪的往事历历在目,他心疼她的凄惨,他悔恨他没有早点遇见她、保护她。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他始终都崇敬地爱着她。
舒友临毫不嫉妒地看着想用的他们。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徐清照的近亲之外还有谁比自己更爱她,那一定是侯耀杰,当初如果是侯耀杰而非柳之亭和他争的话,他甘愿退出。没有谁比侯耀杰爱她爱得更纯粹,那是近乎亲情的爱恋和保护、纯洁至极、与风月情欲无关,他无从插手。
侯耀杰亲吻着她的耳廓,泪落在她的耳朵里,他开心地笑着:“能认识你真好,姐姐,以后也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一直这么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