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球土地2015:热点与前沿
- 吴次芳
- 2227字
- 2020-06-24 17:49:14
土地——绿色之母(代前言)
人类进入21世纪,土地面临着更加复杂、困难的未来。从全球范围来看,人类对土地的生态足迹已经超越了地球承载力的20%,导致全球生物多样性指数近40年来下降近30%。中国面临更加严峻的土地压力,沙漠化土地面积相当于20个广东省的面积,水土流失面积占国土总面积的38%,20% 左右的耕地受到污染,超过600万公顷的耕地已经次生盐渍化。土地出问题了,诸如日益加剧的土地沙漠化、土地盐渍化、土地次生盐渍化、水土流失、土地污染、土地财富分化、食物短缺、水资源枯竭、生物多样性减少等等,这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已是不争的事实。土地是一个复杂的开放系统,问题的成因必定是多方面的。但社会主体对土地的认知、意识、情感、信念、意志、认同、尊重、珍视、依存、自觉、判断及其行动存在偏差或者错谬,正所谓“街亭虽小,干系甚重”。
土地之为万物的根本,在于土地首先是作为万物之母存在的。儒家经典《易经》的“坤卦”,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其彖辞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易经·说卦传》所谓“乾天也,故称父;坤地也,故称母”。可见,土地是承载万物和化育万物之母。然而,自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创始人威廉·配第(William Petty,1623-1687)在其名著《赋税论》(写于1662年,全名《关于税收与捐献的论文》)的第二部分中写道“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和能动的要素”,尤其是后人对名言僵化、静止、刻板和机械的解读,人们似乎认为土地只是财富之母而从根本上忘记了土地更是万物之母。自17世纪末以来,由于土地日益稀缺,伴随着社会商品经济的发育,加上经济学利益最大化准则的推波助澜,人们开始经常只将土地视作资产和资本之母。土地是财富之母的内涵开始悄悄背离威廉·配第提出的意义,更在某种程度上朝着异化的方向演进。于是,土地成为经营、占有、索取、掠夺、消费和享乐的“物”,人与土地的关系演化成物质财富、货币积累、产权交换、商品买卖和市场交易等资本关系。当人类沦陷于“物的依赖”时,土地不再作为生命体存在,而转化为资本存在,其价值如同其他商品一样只受供求关系支配。在本原和实体意义上,土地是一个精密镶嵌和互补互动的生命系统,是地球生态系统的关键界面。土地上的细菌、原生生物、植物和动物,通过生物小循环和地质大循环,创造了可持续发展的生命有机循环系统和生物圈的“自创生”系统。据统计,在1克肥沃土壤中,原生动物可达100万个,在1公顷耕作层中,细菌约有336千克,真菌有540千克,这是一个庞大的生物原生地和基因储存库。全球0~100厘米深度土壤有机与无机碳库储量约为2.4万亿吨,约是大气碳库的3~4倍,是植物系统中的5倍,土壤碳库储量较小幅度的变动,都可通过向大气排放温室气体直接导致大气二氧化碳浓度升高,从而以温室效应影响全球气候变化。人类从土地表层广泛存在的青霉菌中提炼出青霉素,它为保障我们的生命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可是人类现在仍然不知道将来是否还需要从土地中获得其他新的物质来保障我们的生命,而且,从土地中提炼出的物质在生化、生物技术和生物工程中变得日益重要。如果不遵循土地的这种“道”和生命法则,对土地肆意索取和掠夺,必将导致土地生态系统的崩溃,最终酿成文明的衰败。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玛雅文明、哈巴拉文明、中国西部文明等都是如此。当下的土地退化、资源短缺、水源断绝、物种灭绝、地球变暖、灾害性气候频发、环境激素对体内胎儿的影响等等,就是违背土地之“道”的结果。《圣经》中描述的“诺亚方舟”,就是人类不顾自然的“道”受到惩罚,最后只能在“诺亚方舟”上才能使生命得以延续。即使在这一叶方舟上,还必须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完全共生,否则难免再次受到洪水的灭顶之灾。唯有遵循土地的“道”和生命的法则,人类才能有“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的悠闲生活。
土地的“道”的核心是绿色。绿色,象征生命、健康、共生、活力和文化。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种,无论是中国人、俄罗斯人、美国人、南非人、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只要有了绿色就会有愉悦的心情,就会有安心之感,就会有自然、生态、美丽、和平、宁静、伦理、公平、生命和希望。事实上,人类拥有绿色原本只是举手之劳,唯一的前提就是不把土地只视作商品,而是把土地作为一种生命共同体的存在,因为土地之厚能够“生物”,也能够“载物”,她是“绿色之母”,从而使一切“绿色”的存在能够“生生不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绿色”能够离开土地而存在,“母”的本体和本真就在于此。
人类未来走向,决定人类如何走向未来。我们已经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必须做出理性和睿智的选择:土地的价值取向当从财富之母转向绿色之母,这是一种具有历史使命和当代责任双重价值的诗意栖居之境——适然世界,更是寻找人与自然共生的必然路径。我们需要怀抱“绿色土地”的梦想,践行“绿色用地”的发展战略,在过去与未来的对话中,发现土地的绿色之美,发掘土地的绿色价值,重塑土地利用管理的价值体系和核心目标:为了我们和子孙后代,尊重、敬畏、保护、重建和养育绿色之母土地,这是人类文明的象征和存在境界。诚然,这是一种新的理念,也是一种新的范式,需要从意识形态、理论逻辑、方法论到政策体系乃至教材体系进行整体性反思和重构。从后现代主义的混沌理论看,这一进程注定是极其复杂和困难的。但无论如何,我们至少需要淡化一点市场结构下“土地是财富之母”的思维和宗旨,多一点可持续发展框架下“土地是绿色之母”的意识和情结。
吴次芳
201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