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爷子这辈子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大的耻辱,从水晏师踏进门的那一刻,水老爷子就已经收到了外面的通传。
什么不得体的话都听了十之八遍了。
“啪!”
老当益壮的水老爷子一巴掌劈开了红木大桌,震得在场人一个瑟缩。
都替进门来的水晏师捏了把汗。
“耻辱,水家的耻辱!”
水晏师刚迈进屋的脚步因这洪亮声微顿了一下。
家里人就等着她回府处理与太子的婚事,知道她又丢人了,丞相水行辀早就甩袖离开了。
里屋只剩下水老爷子和水老太太。
“爷爷,姐姐在山上住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回府了,您就原谅她一回,”一道清越柔和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水晏师一个抬头。
碧衫少女娇美如桃,言行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亭亭玉立在老者旁侧。
仿佛会说话的杏眸正微瞥着这边,触碰到水晏师幽静如潭的眼神,浅笑如水,轻声唤道:“姐姐!”
水晏师眸光微动,朱唇轻启:“妹妹。”
水老太太乌沉的眼盯了过来,语气极恼而严厉:“你穿的是什么东西,还不脱了下来。”
水老爷子起身,冷着脸出了这屋。
对水晏师彻底的失望,不能修武也就罢,你还能有个价值。
然而……
水晏师却给水家从未有过的耻辱。
难怪水老爷子极其的恼怒。
水晏师能感觉得出,这家子对自己意见不是一般大。
“阿弥陀佛,”水晏师很正经的诵了一句佛语。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
“哗啦!”
水老太太气得打翻了桌上的茶具,怒喝:“你这是什么?好好的水家大小姐变成这副鬼样,你是要想气死整个水家人!来人,将她的衣裳扒了。”
“奶奶,”水寒音回了神,急忙挡在前头。
“让开,”水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一掌过来,打得水寒音往后退了好几步。
幸而水寒音有武功底子,稳住了脚跟。
而她这一退,正好将身边的水晏师露了出来。
“啪!”
老太太又是一掌甩上来。
看到实实在在受下的水晏师,水寒音眼底滑过一抹异色。
水晏师脑袋一歪,说实在,这老太太的手劲真不小!
“奶奶,玄衣特地回府,就是为了处理自己的婚事。”水晏师手捏着佛珠,语态平静。
“这里没有玄衣,”老太太气得胸口上下起浮,“你若不脱这脏衣,也就别再回来做你的水家大小姐了。”
摞下这话,老太太也带人离开了。
这屋里,只有她妹妹水寒音和一两个丫鬟。
水晏师又诵了句佛语,水寒音盯着这变化极大的姐姐,心里狐疑又觉得古怪。
“姐姐去外边两年了,妹妹一直想念着姐姐,”水寒音柔柔的手攀上来,“姐姐变了许多,妹妹差些认不出。”
水晏师转过来盯着水寒音。
水寒音含笑与水晏师对视,倒是个滴水不漏的好妹妹。
“有劳挂念了。”
“姐姐这般说话,妹妹极为不适。爷爷和奶奶如今正气头上,姐姐还是先将身这衣裳换下来吧。姐姐已两年多未曾回府了,想必对家里的一切也有了些生疏,妹妹陪姐姐回屋换衣裳。”
水寒音的热情叫水晏师觉是极为怪异,却说不上哪儿怪。
“那就有劳妹妹了。”
“姐姐怎么突然对妹妹这般客气了?以前姐姐可是说了是要做太子妃,等将来统领六宫的。若让太子殿下瞧见姐姐这副模样,怕是要嫌弃了。姐姐不是最怕太子殿下嫌弃自个的?姐姐之前的衣裳都旧了,妹妹前些日刚好让人裁了件夏装,妹妹只穿了那么一回,姐姐也莫嫌弃了。”
回屋的路上,水寒音的话就没止过。
等水寒音的丫鬟拿出那件所谓刚裁出来的新衣时,水晏师不由瞥了眼过来。
“怎么我以前的丫鬟都撤了?”水晏师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人让自己歇歇,喝口茶。
先是被两老修理,现在又被这亲妹妹暗里来讽刺。
她又不是圣人,何须忍。
水寒音一怔,显然没想水晏师会突然有此一问。
“姐姐忘了?爷爷说你根骨极差,修不了武,府里并未给姐姐分派丫鬟伺候。爷爷他们也是为了姐姐好,事事让姐姐亲力亲唯,也是为了锻炼姐姐的身子骨。说不准,将来就能修行些东西,扬我水家之威。”
水晏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妹妹的提点,日后我会注意。”
水寒音听这佛语,总觉得滑稽可笑,实在与水晏师很不搭。
“衣裳放下了,姐姐早些换好,晚些时候,母亲说要亲自带着姐姐入宫见太子殿下。”
水晏师手合什,颔首送水寒音出门。
门一闭。
“这才是真正的心机婊啊!”水晏师眉毛一挑,转身一指挑起摆放在桌上的冰蓝纱衣,薄得见肉。
款式老土。
她要真穿着出去,估计就被批低俗了。
给水家丢脸,水家人还不得要她命。
“啧!真是好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