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过往

第二天一早,沈灵杰和陈一恒早早就出门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顾时风曾经所在的那个山洞。

他们从断崖斋一路下来,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来到供车马行走的主路之上,复行三四十里地便到了当年顾时风救下沈灵杰的地方,他们又沿着最近的一条山路,向山林的深处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山洞附近的村子。

沈灵杰在这村子里买了几壶好酒,心想道:

“这么久了,又是寒冬,不知大师兄还在不在这山洞附近。”

他们随便吃了些东西,便绕过了村子向更远的地方走去,眼下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一处不均匀的突起之处,沈灵杰双眼放光,激动的喊道:

“就是这里了。”

这一声呐喊在山林间不停的回荡着,却无人应答,显示出一丝丝的悲凉之意。

他提着酒率先走到前面引路,来到了顾时风的墓碑之前,这墓碑是他之前亲手制作的,可此时却已经被一整个寒冬所带来的茫茫大雪给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沈灵杰用手拨开了盖在上面的积雪,“陈一恒他哥之墓”几个字便逐渐显露了出来。陈一恒看到了这个墓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笑得太开心,还是笑中带着太多对过往的怀念,他的眼角不禁泛出几道泪光。

“我这师弟,向来如此顽皮,没想到到老了,竟一点都没变,哈哈哈。”

沈灵杰此刻却已单膝跪在师父的墓碑之前,打开了一坛好酒,向这墓碑之上浇了过去,酒水落在雪地之上,立刻融掉了一大片的积雪,看上去竟然向一张笑脸一般。

沈灵杰看到眼前一番景象,笑了笑,转身对陈一恒说道:

“陈老先生,你要不要与我师父饮上一壶酒?”

说着他将一壶刚开封的好酒递给了站在旁边的陈一恒,他先是怔了怔,仿佛若有所思一般,随即便伸手接住了这壶酒,径自叹息道:

“若不是因为酒,也许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变成这样,唉,都是因为一次烂醉,让我和他竟然在有生之年都未曾再见过一面。”

说罢,他仰起头,将这一壶烈酒一饮而尽,随手将坛子丢在一边,摔了个粉碎。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未曾碰过一滴酒。顾师弟啊,我今生这最后一壶酒,与你一饮而尽了,哈哈。”

沈灵杰被这一对师兄弟的羁绊之情深深感动了,自己便也举起酒壶,猛的喝上了几大口,激动的说:

“师父、陈老先生,今生能有幸遇见你们,见证到你们之间难能可贵的情谊,我也算三生有幸了,这酒我敬你们,哈哈。”

说完,他一口将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也将坛子向旁边一丢,眼睛中放出了热烈的光芒。

“哈哈,以后不要再叫我陈老先生了,你既已入了我师弟的门下,成了他的传人,便应该叫我师伯才是,双桐门下也算是有了正式的传人了。”

“好的,师伯。”

沈灵杰说完这话,又打开了带来的最后的一坛酒,将盖子揭开后,朝一块巨石走去,将酒倒在了上面,又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双桐门下,还有一人,不是,应该说我还有一位大师兄,哈哈。”

“哦?他是何人,此时又在何处?”

“哈哈,他不是人,是只白额吊睛大虎,师父收服了它,跟我说这就是我的大师兄,当时没把我吓个半死,我这大师兄也极好饮酒,此次前来便给它也带了一坛,可惜没能见到,唉。”

听了这些话,陈一恒笑着说:

“哈哈,我看你倒也颇有些你师父年轻时的样子,调皮的很,之前在我面前装得挺不错嘛。”

沈灵杰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我的本性并非如此,如果说我能有如此改变,也是被师父的个性感染了,人活一世,快快乐乐的多好。”

“是啊,若能无忧无虑,终老一生才是真正的幸运啊。”

陈一恒意味深长的叹息了一声,目光之中又有些许游离之意。

“师伯,给我讲讲你们年轻时的故事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放下的。”

“曾经吗?”

说这话时陈一恒眼睛中突然绽放出年轻时代的气息来,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

“给你讲讲也好,若能让你以后少走些弯路的话。”

于是,他便将与顾时风之间的过往一一讲述出来。

他们相识时他只有七岁,而顾时风只有五岁,二人均是被双桐剑法的创始人张之连收养下来的,早在收养之时,张之连便知道陈一恒的左侧身体经脉的缺陷,以及顾时风右侧经脉也有缺陷,他之所以收养他们二人也是出于此考虑。

二人入了双桐门下之后,便在两处别院分别学习了张之连的两门绝技,即左桐剑法和右桐剑法,除了剑法之外,师父又分别教他们二人不同的内功心法和其他的绝技,并嘱咐他们,在一起时绝对不可以偷学或交换双方的功夫,否则就会被逐出师门。

除了功夫之外,这两人却是无话不谈的,因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们不仅是同门师兄弟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某种亲情一般,一起嬉笑怒骂,一起犯错,一起闯祸,一起偷酒喝,而他们唯一不能做的便是讨论对方的功夫,一旦师父发现一点端倪,便会饿上他们好几天,可不管怎样,那段时光却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二十多岁了,所学的功夫也日渐精进。一天,张之连将他们二人叫到身边,教给他们最后一样本事,便是铸剑。此时的他,已经退出了江湖,便将手里的双桐剑交给二人,分别交代了这两把剑的回炉重炼之法,并如何让这剑适应自己体内所练得的真气。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两人的兵器均已熔炼完毕,二人手中拿着凝结自己心血与命格的宝剑兴奋不已,晚上便出去尽情畅饮了一番,酩酊大罪之际约定明日一早太阳东升之时便用这宝剑比试比试。

谁知,二人将内力注入剑内,起承转合,刚刚过了几招的功夫,顾时风手中的左桐剑竟硬生生断成了几节,散落在身后的土地上。对此,二人都惊诧不已,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顾时风冷冷的问道:

“当时铸剑的时候我问过你,最后的步骤是什么?你说要在最热之时放入碧泉潭中轻淬方成是不是骗了我?”

“师父确实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为何要骗你?”

“为何?我倒是要问你呢,你莫不是怕出山之后我的左桐剑抢了你的风头才如此作为的吧?在淬火前我这剑用着已十分趁手,缘何会像现在这样。”

说话间,昨夜的酒劲上头,他便拿着半截残剑向陈一恒砍了过来,陈一恒左闪右躲,费了好多唇舌却依旧无用,借着酒醉未消积攒的怒气,竟一掌将顾时风击飞了出去。

顾时风落地之时,本能用左手撑地,却刚好被左桐剑的残骸将手生生刺穿。

“啊!啊!啊!!!”

他不禁痛苦的大叫了起来,而此刻的陈一恒却已经吓呆了,他知道左手对师弟来说意味着什么,愤怒之情全消,此刻却已经自责到无法开口的程度。

“陈一恒,从今日起,我顾时风与你恩断义绝!!!”

说罢,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甩着轻功飞的不知了踪影。他的轻功陈一恒自是追不上的,无奈之下,只能只身一人回到师父面前,将一切说了个清楚。

张之连听了这话愤怒不已,却束手无策,甩下了一句话,便也没了踪影。

“我有我的宿命,你师弟也有他的宿命,你今后在这江湖中,也要凡事小心才是,罢了,罢了。”

陈一恒讲述完这一段往事,看向沈灵杰,默默说道:

“后来,我参与你爷爷与别人的对决,右手却也被刺穿了,想必也就是我的宿命吧。”

沈灵杰看着他手上的疤痕,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毕竟以他这样的年纪和阅历,面对这样一段往事,说不出话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握在手中,在他师父的墓碑上刻上了几个字,墓碑上的文字变成了“陈一恒他哥顾时风之墓”。

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对陈一恒坚毅地说道:

“师伯,我们回去吧,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沈灵杰会用这双手,代表你和师父,重新在这江湖之中书写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