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我和弟弟在外漂泊的第五个年头,从芜州到赤川我们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这一路我们被收养三次,逃跑三次,欺凌打骂无数次。
我以为我和弟弟这一生或许就这样狼狈的过了,直到有一天有两个中年男子出现解救了我们正在逃跑的我们。
那一年家中生变时我九岁,弟弟才四岁,我从来不说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哪怕生病他也从不叫爹娘,我想他是没有任何印象的,事实上我了解的也很少。
父亲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我隐约记得叫毓欢,母亲很不喜欢她,虽然家里也有别的姨太太,可是母亲唯独对这个毓欢从不给好脸色。毓欢是父亲一个兄弟的妻子,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怎么了解,只记得有一天毓欢挺着她那即将生产的大肚子在父亲的书房哭求,救救她被赌债压身的丈夫,再后来一群黑衣男子来家里砸过几回东西,他们还砍掉了父亲的一根手指。
一天清晨,我就站在门口看着父亲被一根绳子悬挂在房梁上,像是被风拂过的柳条,一晃一晃的。我没有哭,娘也没有哭,她还骂父亲自作自受,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一路向北,听母亲说父亲为了毓欢借了高利贷,利滚利还不起才被剁掉了一根手指,毓欢的丈夫怀疑毓欢肚子里的孩子是父亲的,到她难产血崩那人都没有去看一眼毓欢,所以我们走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多少钱财,只有几件衣服。
母亲死的时候没有请大夫看过,因为没有钱,那是一个冬日,娘身上很单薄,她的几个衣裳分别都穿在我和弟弟身上,她的脸冻得青紫,嘴里的哈气感觉都是冰冷彻骨的,弟弟什么都不知道,就坐在一旁啃他那半块馒头。娘枕着我的腿,眼神虚浮她说:“娘怕是不能再护着你们了,剩下的路你们要自己走了,你还这么小,我都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你还要照顾你年幼的弟弟。”
我看看弟弟,小声的安慰母亲:“不怕,我会照顾弟弟,弟弟一定会平安长大”
母亲看了看窗户外呼啸的寒风:“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他,他心里有别人我知道,但我想他终究是有家的人,怎么都会想着孩子和亲人,可惜我错了,男人狠心起来就像是没有心的怪物,可女人总是会妄想,妄想沙漠中能长出花来,到最后花儿没有等到,却渴死在了沙丘里。孩子,将来无论身在何处,不可辜负自己,世人说你薄情也好,决绝也罢,只有不辜负自己才能活得更好。”
我只是点头,其实母亲的话我也不是全然听懂了,我不明白沙漠里为什么不能长出花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了等那朵花要渴死在沙漠里。
没有母亲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很艰难,在母亲去世的小屋子里我们勉强熬过了那个冬天,那是我这一生度过最寒冷的冬日,母亲在世时用过的衣物,我们都没有烧毁,全部套在我和弟弟的身上。
或许是母亲的嘱托,也或者是我有一颗不甘屈服忍耐的心,每当无法忍耐时我总会带着弟弟逃跑,当那一辆马车徐徐停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只想要抓住这颗稻草,即使后来我很后悔这颗所谓的稻草勒住的不是我们的希望,而是我至亲至爱的喉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