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场酣战过后,两名当事人自然没有再战之力,观众品味了一场精彩的战斗之后,只得继续期待是否有人能够连胜十场,夺得彩头了。
待李和下台,李璇玑便守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回过神来。
将之前被打飞的星芒枪递给李和,李璇玑笑道:“你现在内力不足,难以发挥心游万仞的力量,我去给你取件武器来。”
说完,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李璇玑站上了擂台。
之前留下的胜者看着李璇玑上来,愣了一下后,直接抱拳,然后快速退了下去。
场面一时安静。
许久,李璇玑才说道:“能不能上来十个人?现在这种情况,评委席不好判断我是否守擂成功,嗯,我不出手,你们上来就下去便是。”
她说的很自然,评委席上,鲁存周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出声。
这不合规矩。
但似乎,她就是规矩。
自然,李璇玑拿走了这次大赛的彩头,众人本以为憋屈的赵行罡却意外的高兴,他屁颠屁颠的将祖先留下的名器交到了李璇玑得手上。
待李璇玑说出:“我欠你一个人情。”
众人这才明白赵行罡为何高兴了,紫皇的一个人情!别说是祖先的留下的名器,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值得啊!
一时间,众人对赵行罡颇为羡慕。
可当李璇玑将破戎弓交到李和手上的时候,这份羡慕瞬间转移了。
大家都想知道,这小子是谁?
紫皇竟然特意为他欠下了一个人情?
接过破戎弓,李和看着李璇玑只能挤出一个苦笑来,怎么说呢,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位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一日相处,就此分别。
夜晚,李和与杨秀儿漫步回家的途中,心情颇为惆怅。
杨秀儿在旁边踩着路面的格子走着,忽然,她说道:“阿和太狡猾了。”
“……”
见李和沉默,她停下跳跃,双手背在伸手,若无其事的说道:“女孩子的心意,适当的回应一下才好哦。”
“我倒是没关系啦。”
“可是紫皇不同,万一她生气了,后果会很糟糕的。”
李和神情有些僵硬,好一会,他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望着天空的月亮,说道:“要听听我以前的故事吗?”
“嗯。”
杨秀儿乖巧的在旁边坐好,准备聆听。
见她这样,李和失笑道:“并没有什么曲折的故事,相反,很普通,普通到这个世界每一位乡间少年都会经历。”
“唯一的不同,则是我读过书。”
“希望村与其他村落最大的不同,大约也是村里有学堂吧。”
“因为这个,村里的汉子娶亲说媒的时候,在十里八乡都是顶抢手的,因为,孩子可以读书,可以明事理……”
“因为老爹就是村里那个唯一的老师,所以,我曾以为读书很正常。”
“直到那天……”
“那天大雨,一个邻村常来听课的孩子,在大雨中跌落山坡……死了。”
“那时,我才明白,读书的机会有多么珍贵。”
“我想,如果王家村也有学堂的话,那个孩子就不会死了吧?如果,他不那么渴望知识,在大雨天偷懒一次,也……”
“不,他不会偷懒的。”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看黑板的眼神……”
“那是渴望。”
“是对于生存的渴望,对于……吃饱的渴望,对于安全的渴望。”
“在乡间,大家都斤斤计较着每一锅该煮多少米,既不至于秋收前把粮食吃完,又不至于饿得发昏,没法劳作……”
“一亩地粮食收上来,有多少需要交税,又有多少要给主家交租子……”
“老孙家还是很好的,佃户亏欠的租子,他们都没有算过利息。”
“可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能够把欠债还完。”
“可就是这样,却总能够听到外村人的羡慕,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债是不可能减少的,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但凡年节不好,就得卖儿卖女……”
“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年份,买一身衣服,就算是一年当中顶重要的计划,到了年底,二两肥肉,那便是一大家子人的年菜佳肴。”
“稍微富一点的,农闲时节也舍不得吃干饭。”
“得攒,攒够了钱,才能应对风险,不至于灾害发生的时候家破人亡……”
“怕旱、怕涝、怕核孽、怕生病、怕一切意外。”
“然而,就是这样的日子,村里的老人们却说,却说这是难得的太平盛世,他们常常对我说,我长大了,应该去保护这份太平盛世。”
“我……不懂。”
“老爹告诉我的知识,我看过的那些历史,我所了解的社会,这一切都告诉我,这样的‘太平盛世’太没道理。”
“而他们,却无比珍惜。”
“甚至。”
“种花娘也告诉我,说我该娶王公贵族家的女儿,说侠客要为自己所背负的历史负责,要为这个世界负责。”
“我,只是喜欢她啊。”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都要与这个世界有关?”
“为什么我在十多天前还在考虑如何吃饱,现在却要考虑整个世界?”
“我是侠客,可我也是人啊。”
“我没办法一出家门,就能够弄清楚这世界的一切,没办法立马就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更没办法辜负那些曾经握着我手诉说的老人家。”
“所以我,没办法去回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们……”
内心的话说出来,人会轻松很多,李和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杨秀儿说这些,大概,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了吧。
又恰巧,她能够听懂这些。
亦或者,他觉得,她能够理解……
伴随着李和的诉说,杨秀儿的神情愈发柔和,她看着低垂脑袋在平凡中努力挣扎的李和,探过身去,将他抱在了怀里。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简单传递着自己的关心。
他肩膀上的东西,太重了一些……
侠客可以由很多身份,他们甚至可以去当救世主,但,唯独不能去当普通人,因为那样,最累,因为那样,他需要把将近三十亿的民众,抗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