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唯一能碾压徐铮的大师兄,当年为了对付他,转化九成九的仙力留下一丝凡力,才能以天神之姿,一手制敌。而在今天早上,他已经失去了九成九仙力了。
七人团队唯独剩下三师兄梵文与五师姐青竹,仍留下半身仙力。术业有专攻,一个主画、一个主萧,都不是杀伐型修炼者,而其他人凭着一身凡力,只能游走偷袭,根本成为不了主力。而大师兄更是只能坐镇大阵里,时不时指点一两句,因为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梵文画的画能脱纸而出,其理如撒豆成兵,威力上达不到仙兵层次。要与仙力对抗,要画势,一幅画成一意境,画出仙势。
好比他现在画一高山,源泉自顶流,聚落成瀑布,自上而下犹如当头棒喝,冲刷那一片桃花瓣。犹如神剑断海,使它久久不复。
萧声唤醒每一片竹叶,它也锋利似剑,它也汇聚成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他们是来自同一门派的。
只是这片竹海要小很多,甚至不能称作海,只能说是长江大流,威力上要逊色许多。它改变主意,量比不过大海,就用质来碾压。竹叶在不断压缩,不断凝聚,集万丈高山上的竹林锻造出一把三尺长剑。
剑刃青幽,直挺的剑脊寓意着百折不挠,它随意挥向花海,轻而易举地剥开花海,使它断为三节。
可惜断也容易,聚也容易,不出片刻便重新汇聚成流,举涛涛大势扑向山尖。琴声与萧声争相和鸣,辅助竹剑划出一道道剑刃,将与山高的粉色海浪划花,毁它面容断其根源。
萝卜丁提起双手,平放在面前,他感受着这重未拥有过的仙力。今天早上知其根脚,盲羊补牢了一天也于事无补。
吃力地将仙力运转至手上,匆匆接下仙灵派掌门一击。通心眼他可以熟悉运用,这两天无时无刻地看透一个人的心思,是一种煎熬。
他可以籍此预判敌人的攻击,因为他可以看懂一个人的心思。他对付不了六个人,因为他的眼睛里还有一群仙门弟子。无数信息集合在他的眼睛里,他的思维负荷不了。
眼前被黑布遮掩似的,分不清上下左右,仙派掌门趁势群起而攻之。区区一拳将他嵌入山体,有龙从袖口飞出,由小变大,五爪扣出山体一角,将他狠狠摔碎,留下一人匍匐在地。
“小丁,只看一个人,盯着他打,你要相信你足够皮糙肉厚!”魏随风在阵法内喊道。
站起来了,萝卜丁紧盯着仙灵派掌门,只有他是用拳脚搏斗,而拳脚是最容易掌握运用,恰恰拳脚也是众仙力里最强的。
脚怒蹬地面,激起沙石带他飞上十米高空。御风符无声燃烧,托起他身躯,提供强劲动力,用最激烈的方式帮他拳脚搏斗。
短短一秒交手数十下,拳拳到肉,轰击在躯体之上,有一方惨败。他并不气馁,他真的皮糙肉厚,他爬起来冲上高空,继续参与搏斗,这次是一挑六。
一人正面对抗,五人背后出手。带起他前后左右,上下高飞,他,毫无还手之力。尘盼颜不忍心了,她脱离队伍,唤醒天上雷云,降下红色雷球。
轰隆!红色雷光,为万物染上一层色彩。它绕过萝卜丁,分叉缠绕六位掌门,释放无匹电量,天空上落下一片片焦躯。
当它落在地上时,竟化作六道灰烬。上当了!六位掌门不知何时出现在青竹五人身后,他们各施绝技,停止时间、变化为六只仙猿,以通天之力击打前方。有龙变大变小,穿梭在众人之中,寻找这些半仙的弱点,只是……
青竹他们根本没有被定住!四师兄唤醒凤凰血脉,化身赤血凤凰,凤啼一落焚烧四海。稍一盘旋,众多小人物击落四散。
“想不到吧,我们仍留有仙力,放心,往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四师兄遨游天空,不屑的撇了仙派掌门一眼,对徐铮嘲笑道。
云阁五人同时爆发出仙力,闪现在各个方向,给予致命一击。只是对他而言不足为道,召唤花海护佑四周,五种攻击如牛入泥沼,无声无息。
徐铮笑了:“想不到吧?你在看看你们的萝卜丁,他可快要受不了啰!”
仙派拥有变化符,若是将蛟龙变化为他们的模样,他们等于拥有无数个替身!赤松派可以养蛇化蛟,其数不可数也!恰恰蛟龙能藏于皆知之间,变化于云海之中,大小变化随心,愣是分不出它们何时替换了掌门的身影。
经历过两次生死,他们的真身请来仙力,金色拳头肉眼可见地落在萝卜丁头上,将他打入地底,数十米巨坑在黑夜里犹不显眼。
有一张请仙符燃烧的无声无息,青竹吹出来的萧声由仙力转化为凡力。萧声宁静,安稳住萝卜丁的灵魂,让他重新掌握身体,慢慢站立起来,飞出坑洞。
众望所归,他是这次的主角,是他活着故事才能一直延续下去。站起来是必然,也是万年来云阁众人努力所至。萧声可以帮助他转化仙力,可以更快地熟悉一种新力量。
他集齐云阁六个人的看家本领,当他能快速成长,他就能提起这六把刀,可以杀人了!
只是,青竹他们本可与徐铮争个高下,现在不可能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缺了一个堤。
徐铮他控制花海翻涌,起伏成浪。它能与山比高,然后一浪强过一浪。轻轻一推,推破山河图,轻轻一推,推碎竹剑。跨过层层阻碍,将众人推至护山大阵上,闷一口吞回鲜血。
仙派掌门们笑了,嚎啕大笑,快要结束了,成仙要来了。他们也不再打萝卜丁,坐着看那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听它与护山大阵的碰撞声,竟是如此痛快!
他们不怕萝卜丁突然出手,夏虫不可以语冰,大人坐看小孩子闹不是常事吗?惬意突然间在这个氛围下,延伸出来。
一坐一打一看——有一群人看着另一群人打架,有一个人看着他们看戏。
他在静静地想着,该怎么打死这群人;他在静静地听着,听大师兄说怎么打死这群人。慢慢地他熟悉身上的力量,再加上在转生前数千年的了解,他已经可以开始运用了。
云在月亮周边变得七彩,它云聚云散后又再次聚集起来。这次天上有龙翻腾,云彩却毫不遮掩它的身影,它们悄悄聚集在神山上方,摩擦碰撞出红色雷霆,咔嚓,劈向仙派众人。
威力稍逊与尘盼颜,但这并不结束;天上仙鹤披上火焰,召唤凤凰之身如陨石坠落,带着天上星辰,一起砸向这个需要毁灭的世界。
轰隆隆,天上雷霆不断,陨石巨坑发出一次次响应。只有仙派掌门们,拿出吃奶的力气顽强抵抗;他们临急临忙地取出宝物,拼命地输入法力进去,祈求能够抵挡这灭世一击。
挡住了,不过是徐铮。十里桃花阵能弑神,小丁只是伪仙,他不能与仙匹敌,更别说是神。
他静静看着陨石星辰淹没花海里,静静等着灾难过后的结束,他们所有人都停了手,彼此凝视,不知该如何收尾。
仙派弟子在长辈护佑下握紧拳头,枉以为成为仙派大师兄足够出头了,殊不知在真正地力量面前,不过浮游与天地,他们与夏虫何异?
小美同样在看着他们,她同样插不上手,在这场战局上,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与那些小年轻们,大眼瞪小眼,似在说:你们来打我啊,你们要单挑还是群殴,我单挑你们一群,还是你们一群单挑我,你giao我里giao。
最后一张请仙符在悄然燃烧,如果说,萧声是帮助转化仙力的话,那画就是画仙为凡。他意味着这一场闹剧要结束了。
当凡间无仙,弑仙者就会失去能力,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徐铮被云阁之主废去修为,修炼寂灭之力成为弑仙者,肩任着替天地行刀,毁灭人间与仙界之间的偷渡者——半仙。
而万年以来,所有半仙只被杀剩七人,当他们失去仙力重归凡力之后,意味着世间无仙,他亦无用了。
云阁七人凭借一身凡力,足以碾杀他,但他们选择了放弃。
徐铮问他们为什么,回答只是:师傅没有杀你,之前没有杀你,现在也不会杀你。
师兄弟之间曾经有一个矛盾,他们有人单方面地争当掌门,一个是掌门之子徐铮,一个是云阁大师兄云常。前掌门荒谬地说,他性云与云阁有缘,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他,而云常也没负师傅之命,将云阁带领到天下第一大派。
这一个谬论让徐铮愤懑地离开这个长久以来生活的家,他通过一次次报复表达他的不满,他成功了,也失败了。曾经关系最好的两人,分崩离析。
现在云常弟子说不杀他,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站在一旁的仙派掌门,默然无语。他们带领弟子悄悄退让出一个空位,一个舞台。台上之人落力表演,台下之人纷纷离座。
唯独一对师徒走上前,你们选择退让,我选择逆流前行。但是,他被打昏了,一只黑猫爪子,是他徒儿。
它走上舞台,傲视这一方天地,包括这一片刍狗。猫与傲,竟是如此配合。猫瞳里写满淡然,却有萧瑟充斥空气里,经久不散。
超乎所有人意料,他不是刚入仙门的小喽啰吗?怎会将他师傅打倒,怎能?它究竟是谁?
“萝卜丁,七天时间只给你六天,似不似奸商?”
“我也没办法啊,多一天太难了。”
“当年我欠你的,现在还你了,天一亮就要送你走了。”
连串话语从它口中说来,萝卜丁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小美也是以宠物形态说人话的。但是,仅他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暴露出来的身份高不可攀!
文艺晚会上,《开幕》那一对师徒,那一个小徒弟,是他!梦里那一位送萝卜丁转生的人脸,是他——阎君!
当年徐铮牺牲两人的性命,籍此报复云阁。结果阴差阳错地一个成为地下阎君,一个送师傅转生,有了现在这一对师徒,有了那一番劝诫。
可惜!
云阁七人如往日般,按阵势面对萝卜丁坐在。这一次同样意味着离别,这一次他们可以毫无牵挂地踏入仙这个境界,而不是转化仙力却无法成仙的半仙。
因为牵挂而多走的一段路,现在要结束了。
天蒙蒙亮,那对龙凤亦如往日自东和南出来。它们头对头,尾对尾,卷成太极状,慢慢解开时空之门。
猫,目视流程,亲自点开时空通道,不知不觉中它已经化回人形,是那一个主宰一切的阎君。
光柱将萝卜丁笼罩,他单盘在地,静静地感受仍在当人的一分一秒,生而为人……
我不舍得仍留在家中的父母,幸好有人接着陪伴。我不舍得小凡,也会有人为他买夜宵。小姜,我把你男人还你了。小美,希望你能找到为你买鸡腿的人。颜姐……仙途愉快。
——
万丈高山重归光明,烈阳照耀在叶子上,是那么的舒服。这里没有云阁七子,有一只仙鹤徘徊在天上——
旺!
(结)
曾经有一群人舍弃仙途去做一件事,从选择开始便意味着一个结局,得到的、失去的,终大道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