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书桌上面搁着一本黑色书皮的厚字典，封面是一幅素描女孩的脸，没有眉毛，五官的线条变动着，变动幅度最大的是嘴型。
少女声从书皮飘出：“记录小故事就好了，不用长篇大段的，比如说一个男的出轨了，就记录他出轨期间的事，得出具有意义的结论或是令人反思，就和寓言故事差不多。
农夫和蛇、刻舟求剑、守株待兔、揠苗助长、愚公移山、叶公好龙……就是像这样的小故事，记录一百个具有深刻意义的正常人类的行为活动。
有精神疾病的人不在范围内，因为他们的思想行为不正常，心理变态的也排除，我要找的是具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的故事。”
白若兮一手翻着资料书，一手握着笔，时不时的在书上做记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对于物怪讲的事一字未听进去。
物怪见对方没有回应，以为是在沉思，随即停下解释，安静的待在桌面，就这样过了一夜。
十楼会议室落地窗前，茶杯不再冒气，朝溪问起散财的事，被慕子言打岔开，话题扯出去了十万八千里，朝溪又被绕晕了。
门外换了身衣服的小孩牵着凌霄的手，往大门方向走来，小孩奶声奶气的问道：“记者姐姐去哪儿了？”
“回北部了。”
“她还会来吗？”
“不知道。”
脚步停在门前，门打开后，牵着的手松开，小孩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你们毫无进展吗？”
凌霄还站在门口看他进去，见他回头还以为有什么事，却问了这么个问题，毫无进展吗？毫无进展。
吃饭时没聊几句就接到电话说有事先走了，接着又遇到了斯里，好好的烛光晚餐就这么夭折了，是不是该找个算命先生算一卦……
“要不要买玫瑰花送给她？”
“这么直接吗？”
小孩不以为意道：“直接是送情报，但才认识还是送花性价比高，用工作捆绑会嫌感情不够单纯，”停下回想了下，接着道：“电视上是这么演的。”
“……”凌霄沉默不语，心道：我谈个恋爱还要一个小孩教？电视剧剧本我也参与编撰过，没有遇到过这一段，难道剧本在董事长手里？
大门缓缓关上，小孩一瞬出现在茶桌边，把朝溪吓了一跳，一手按着椅背边沿，上身歪向落地窗那边，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小朋友。
慕子言转过头很是顺手的抱起小孩，放在膝上，柔声问道：“还怕不怕？”
小孩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有一点。”
慕子言伸手一下一下顺着小孩的后背，“下次让他们清场，后天去动物园玩好不好？”
“有熊猫吗？”小孩抬头问道。
“有几只。”
朝溪愣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隔壁俩人，目光一时间无法从他们身上挪开，心下嘀咕：慕子言会带孩子！！！太不可思议了！
听闻他们父女俩相处得还不错，刚听说的时候还怀疑，毕竟慕子言不是正常人，亲眼看到发现真的相处得很好。
小朋友长得真可爱，萌萌的，好想抱一抱……
“你还有事吗？”慕子言侧过头冷淡的问道。
显而易见是下逐客令，朝溪端正地坐好，盯着小孩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抱一抱吗？”
慕子言毫不客气的拒绝道：“自己生一个抱，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说着想到了不痛快的事，面色不虞的开怼，“还有脸要抱抱，先回家想想之前都干了什么，一群傻逼！
说怀疑我家有危险武器，要来搜查，我带女儿一露面全怂了，欺软怕硬，要不是看在孩子还小不能见血，早就把不怀好意的人全炸了。”
回过头摸了摸小孩的头顶，掷地有声道：“以后遇到欺负你的人直接让他半身不遂，我们家就是太好商量了，一个个都欺负到头顶上来，真灭几个谁敢吱声。”
朝溪着急忙慌地打断他的话，怕小朋友真的听进去了，“别别别！冷静！冷静！要是真的炸了会造成恐慌的，在外面的形象也不好。
想想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设，不能崩呐！一旦人设崩了，黑粉数暴增！本来就有很多黑粉了，这会儿可不能再招黑了！”
小孩眉头一皱，一只手的手肘支着另一只胳膊，比七字型手势托着下巴，沉思道：“黑粉？我哥的黑粉很少，百分之九十九的粉丝都是颜控，只要颜值不崩，就不会掉粉。”
“你哥是谁？”朝溪问。
小孩转头一脸淡定的回答：“祈佑。”
“哦——”朝溪恍然大悟，“确实长得好看，可以靠脸吃饭。秀雅最近都不给我送饭了，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人也见不到，她是不是要分手？难道算命说的是真的？”
“咳，”慕子言一本正经的开始推销自己的剧本，“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想！”
“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想！”
“想知道你们之间的阻碍有哪些吗？”
“当然想了！”
“想跳过虐的剧情吗？”
“废话！能好好的为什么要虐！”
“想快进到恋爱剧后期终于谈婚论嫁的章节吗？”
“能多快就多快！我怕我错过了，就真的就孤独终老了！”
“接受未婚先孕吗？”
“这不行！”朝溪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我爸说了，结婚之前就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这是耍流氓，领证后才能生孩子，万一怀了后面又结不成婚，到时候怎么办？”
慕子言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有原则的，以我为榜样的么？”
“……你说前半句就行了，后半句…亏不亏心。”朝溪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不亏心啊，”慕子言把孩子往怀里搂，“我在任期间没有贩卖过武器，也没有贩卖过危险药品，连罪犯的器官都是免费送到医院的，解剖费、运输费、冷冻费都没收。
每年交足税，还给社会捐赠好几亿，黑我的哪个不偷税漏税，像我这么守法的公民世间难找。”
朝溪深吸了一大口气，他已经无力吐槽了，慕子言说的确实没有错，他就说了他亲手干过的事，间接干过的事他认为与他自己无关。
但是！“你又偏题了！”朝溪终于想起了原先的话题，“你说能快进到完成结婚那一步是吧？”
“嗯，”慕子言低头对小孩轻声道：“睡觉吧，今天不讲狗血剧，明天给你讲新故事。”
“好。”小孩乖巧地闭上眼睛。
“二十万，”慕子言转头直接开价，“解锁新剧情，直接从《长官的贤惠娇妻》跳到《长官的贤惠娇妻2》。”
……呃？……什么……这个套路似曾相识……充钱——氪金——垃圾游戏——毁我青春、颓我精神、耗我钱财！久远而又深刻的记忆被翻出，朝溪的脑中闪过一道电流，这是个真人版的充钱获得老婆的游戏！
静默了三秒钟，朝溪沉重的吐出两个字：“成交！”
“新剧本在一个星期后开始，你回去练习求婚吧。”
“求婚……”朝溪起身回家，一路上脑中连续不断的飘过求婚这两个字，一个星期后就要求婚了，也就是说第二部的剧情是从求婚开始。
第一部的结局是求婚，结婚在剧情的哪一段？前中后？会不会有第三部？那第三部的开始是什么？
……二十万充得值不值？真的能获得一个真人老婆吗？我是不是被骗了？对方是慕子言——大骗子……
朝溪走后，会议室里就剩一大一小俩人，慕子言抱着孩子起身回房间，过道上，小孩睡不着，睁开眼仰视他爸，“新故事的名字叫什么？”
“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统称的名字。”
“是什么类型的故事？”
“后宫文。”
“就是只有一个男主角，他有很多老婆的那种故事吗？”
“对。”
“宫斗啊，不好看。”
“不宫斗，是很和谐的故事。”
“大概情节是怎么样的？”
“嗯……我想到了一个名字——《专情的她只会选八个丈夫》。”
“专情，八个？”
“对。”
“换个故事吧。”
电梯叮一声打开，里面站着两个工作人员，见眼前是董事长，立即站直身体，贴墙靠在一旁，“董事长好。”
“你们好，”慕子言笑着温和回道：“这么晚才下班？”
俩人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停顿了两秒钟，紧绷着身体应道：“呃……是。”
“五十楼会不会很热？”慕子言展现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温和关心道。
一个工作人员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心道：董事长怎么知道我们住在五十楼？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谁的？偷来的？
另一个见同事不出声，被迫回答道：“晚上开冷气。”
慕子言抬眼看了看电梯上的按键，语气疑似很意外，“这个电梯是从三十二楼开始停的啊。”
“……嗯。”其实一开始见到您的时候就想说走错电梯了，专用电梯在反方向，但是不敢出声，别怪我。
两个工作人员以为他会尴尬，慕子言却把小孩立着抱起，柔声的哄道：“外面不下雨了，去顶楼看星星吗？”
小孩乖巧的配合道：“好，风把乌云吹散了么？”
“对啊。”慕子言笑得特别灿烂，小孩子的语气更可爱呢。
“外面还停电了。”小孩天真的说道。
“这样才能看到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