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槛满不在乎的取过绢布擦了擦嘴,一个泼皮无赖,他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伙计已经将饭菜撤下,换上了茶水、点心。
他看着梁小玉,问道:“那苟三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多人都害怕他?我看他的名气,好像比那王螃蟹还要大。”
梁小玉说道:“你真不知道啊?大名府四大恶少,王螃蟹当之无愧是第一,其次就是苟三,还有就是江则江衙内和城东的瞿麻子。苟三虽然是排在第二,却是最难缠的人物,别看他还没你腰高,可是蛮横得很。”
高槛道:“就他那样的,别人一巴掌都能扇飞,居然还能让这么多人害怕?”
“他是个儿小,但他身后的人个儿大。”
“他的两个跟班大汉?也不见得能打啊。”
高槛有点不屑的说道。
“我说的他身后之人,可不是他的跟班,而是他的两个姐夫。”
“两个姐夫?”
想到苟三那身板,他实在不敢想象他的两个姐姐能长成什么样。
梁小玉仿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不会以为他的两个姐姐也和他一样……是……只有这么一丁点高吧?”
高槛贱贱的一笑,不置可否的吹着茶杯中的热茶。
然后说道:“他的两个姐夫是何方神圣?”
梁小玉说道:“他的二姐夫是大名府王太守手下的副都指挥使李有,大姐夫则是大名府通判江行舟,这两人可都是大名府鼎鼎大名的人物,你惹了苟三,便是打了他们的脸,他的两个姐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李有近日率兵去了青牛山,而江行舟也去东京面圣了,若是他们二人回到大名府,岂能轻易饶你?”
高槛对这些官职根本分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大名府梁中书是老大,王太守是老二,老大老二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还不知道究竟是老几的李有、江行舟?
梁小玉见高槛依然淡然的在喝茶,不禁奇怪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就这两个人……王太守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你一个牢城营的巡察使,不怕?”
高槛说道:“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莫非你当真是哪家衙内?可这大名府……没听说有什么姓高的衙内啊?”
梁小玉再次对高槛的身份表示出了好奇。
高槛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受到苟三的报复吗?”
梁小玉说道:“臭美。”
高槛再听隔壁阁子里的人继续在吹牛,将苟三吹上了天,仿似他高槛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似的。
正在暗自好笑,忽然听到下面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你这不是大名府最好的酒楼吗?洒家就要在这里吃酒。”
一名伙计说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你要化缘讨要斋饭,该去宝华寺,翠云楼岂是你这出家人来的地方?”
高槛听那声音好熟悉,忽然后背一紧,想起一个人来。当即从窗户口探头看去,只见酒楼门口,一个高大和尚手提禅杖,显得风尘仆仆,面前挡着两个伙计,正在与之理论。
这和尚却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高槛心惊:第一次遇见他,他正满世界找自己,想要将自己打杀了,还好他并不认识自己,才侥幸逃过一劫。今日却在这里遇见,莫非花和尚找自己找到大名府来了?
两名伙计拦住鲁智深不让进,但鲁智深酒瘾犯了,这些伙计如何能拦得住?
他楞撞了进去,“蹬蹬蹬”上了二楼,寻了一间阁子坐下,喝道:“先给洒家来四角酒尝尝,再切两斤肉来,洒家可有些日子没有大口吃肉了,正嘴馋得紧!”
八十一斤重的水磨精钢禅杖往地上一放,让人感觉楼板都为之一颤。
鲁智深所进去的阁子,正好在那几名高谈阔论苟三之事的人的隔壁,几人本来就已经喝得有点天旋地转,正在吹牛吹得高兴,不料突然来了一个粗嗓门和尚,呜呜喳喳既要吃酒又要吃肉。
一人摇摇晃晃来到鲁智深所在阁子前说道:“你这和尚,出家人不戒酒肉,莫非不怕菩萨怪罪?”
鲁智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菩萨可以不吃酒不吃肉,洒家可无酒不欢、无肉不香。纵然要怪罪,也得吃饱喝足了再说。”
随即见伙计还没上来,又喊道:“洒家要的酒肉为何还不送来?”
那醉汉看了他一眼,说道:“却原来是个野和尚……”
鲁智深一双浓眉竖立,晃了晃醋砵大的拳头说道:“你这鸟人,只管自己吃饱了却来消遣洒家?”
那人见他忽然发怒,心中一惊,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正要回去,不料鲁智深突然问道:“回来,洒家问你,此去青牛山还需多远?”
醉汉惊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和尚要去青牛山做什么?那里可是有劫匪盘踞……”
鲁智深道:“有劫匪又怎地?”
醉汉见他双眉数竖立,煞气明显,不由一惊,说道:“出南城门往南一百五十里便是。”
此时,伙计在掌柜的授意下送来酒肉,鲁智深早就馋虫作祟,当即大口酒肉,吃喝起来。
高槛听到鲁智深说青牛山,心中一动:周谨不是正好领兵去了青牛山吗,和尚这个时候去那里做什么?
鲁智深吃得高兴,再要了一坛酒,两斤肉,一个人大快朵颐。
几斤肉、一坛酒很快就被他风卷残云,祭了他的五脏庙。随即抓起禅杖,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便往楼下走去。
到得柜台前,他一双醉眼看向胖掌柜,说道:“洒家今日身上不曾带得有钱,且给洒家记上,待洒家去青牛山借得钱来再还上……”
一边说话一边连打几个酒嗝,说完提着禅杖便往酒楼外走去。
两名伙计赶紧上前拦住,一人说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出家人吃酒吃肉本就稀罕,居然吃完了抹抹嘴就要走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鲁智深说道:“洒家又不是不给钱,只是洒家今日身上不方便,待洒家借得钱来,多还你一些便是。”
“弄半天你这和尚是来骗吃骗喝的,你当翠云楼是吃白食的地方了?”
两名伙计挽袖,另外几名伙计也围了过来。酒楼中的食客都好奇的看向鲁智深,他们也想看看这和尚是怎生在翠云楼吃白食。
鲁智深见这架势,一摸光头,说道:“也罢,你们不相信洒家,便将这口戒刀押下,待洒家过几日再来赎回。”
说着,将腰间戒刀解下,往柜台上“咣当”一放,惊得胖掌柜差点跳起。他盯着那口戒刀说道:“我要你这破刀作甚?”
鲁智深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却要洒家怎地?”
胖掌柜道:“吃酒吃肉给钱,天经地义,和尚莫非真想耍横吃白食?”
几名伙计会意,向鲁智深围了过来。
一直在楼上静观其变的高槛此时起身来到扶栏前说道:“这位大师的酒肉钱算我头上,掌柜的莫要为难他。”
众人闻声抬头看向高槛,鲁智深也转头看向他,见并不认识,不禁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