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怎样?
“我们在降临时,没有遗忘名字。”
夜千辰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那,那你们?”
“你还不知道勇者本质上是什么人吧。”
回答白谦之的问题前,夜千辰先又问了一个问题。
“很不巧,我才知道不久。”
“那就简单了。准确说来我们是遗忘了一半自己的名字,灵魂虽然大部分完整但有残缺,和你这样符合资格的勇者就差那么一点点。所以我们干脆告诉世人我们遗忘了名字,好对国王求得这一处地方,安心进行研究。”
“残缺……所以你们这中二的名字是真名?”
“噗,不是。”
凌落曦被那犀利的吐槽逗笑了。
“我们两个严格来说已经不是人类了,因为我们通过一种术向牢笼献祭了灵魂,是窥探世界真貌的禁忌者。献祭灵魂使我们彻底遗忘了名字,所以这两个名倒真是我们自己取的。”
白谦之疑惑的表情在告诉他们他完全没理解这一大堆。
“简单来说,你可以和曾经的那些勇者一样一直复活,而我们大概做不到这种程度。于是我们通过这片山脉中禁忌的魔法献祭自己的灵魂,使我们对世界的本质更敏感,也能做到很多一般魔法师做不到的事。作为代价,我们将无法老去,无法长高或长胖,当然也丢失了作为穿越者离开这个世界的基础条件,灵魂。”
“离开这个世界,真有这回事吗?铁则不是说了不能离开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这片山脉的地下王城中有一些被人刻意加密了的符文刻字,年代久远。除了当年亲手刻下这些的雕刻者和我们这样献祭灵魂的人,世界上的学者们大概没人会认识那种晦涩的符文。符文里提到过通往其他世界的「牢门」,所以我们想肯定是有某种方法离开的。只是里面也恰好隐晦地提到了,想找到牢门的基础就是拥有特殊的外来灵魂。”
“这样吗。”
白谦之总觉得潜意识里掠过了某种想法。
但他暂且认为那是不足深想的想法。
“总之这些都是一些题外话,目的是让你等会见识到一些场面的时候,不会过于慌张导致整个仪式失败。”
两人分别用某种黑色粉笔在手上画下一枚魔法符文,随后放在紫色晶石上念起了某种咒语。
嗡——
随着他们的吟唱,晶石中的紫色开始翻腾,不断发出巨兽悲鸣似的声音。
最终晶石猛地在三人面前炸裂,空中只剩下一团紫色漂浮物。
“白谦之,手递过来。”
白谦之努力想去看清楚凌落曦所站的位置,但这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世界仿佛都已模糊。夜千辰与凌落曦的身影已经逐渐失真,只剩下那句话还清楚。
“快,没有时间犹豫!”
又是一句催促,白谦之摇摇脑袋驱散那股莫名的眩晕感,将左手伸出。
“碰它。”
手指试探性地触碰这团漂浮物,白谦之从那里面立刻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吸引感,让他本能地想把手往回抽。
“不要抗拒!”
已经彻底模糊的夜千辰大声提醒。
不抗拒吗……
白谦之不再尝试抽手。
在放弃抵抗的顷刻间,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吸了进去。
“这个仪式我推测只能从你降临到牢笼之后的时间段开始向前推进,我们也不知道你会从什么地方开始,总之它应该会一直持续投映到与这里同等时间的地球。”
夜千辰最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之后,在一片混沌中——
白谦之正感觉自己在移动。
或者说,是自己的灵魂正在移动。
很快,画面从模糊到了清晰。
——地震。
如果记得没错,那应该是地震后的场景。
哭喊声;嘶吼声;熟悉的地球语言涌入耳中;熟悉的画面映现眼前。
白谦之这才意识到。
就算无法去原谅。
会在意的东西就是会在意。
“谦之,白谦之!谦之——你在哪里啊……”
人群稍微散去,专业人士开始营救被困人员时,他在一处碎石堆中找到了父母。
母亲疯了一般在乱石堆中用手翻找,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只会玩乐的富家太太。
白谦之下意识想去触碰她,却直接从她身体中穿过了。
对了,自己只是在看地球过去的影像而已。
白谦之停下动作,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母亲。
她身边还站立着一个沉默的男人。
白谦之对那道背影耸耸肩。
他不否认母亲是爱自己的。
她只是作为大人来说太不称职了而已。
但如果是这男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回溯仍在继续。
白谦之的灵魂随着搜寻无果被警方拉走的父母回了家,回了那个自己一直以来都熟悉又陌生的家。
“唉。”
有些不忍心看母亲悲痛的样子,他暂时打算去看看其他地方。
可是去哪里好呢。
如果自己死掉了,除了父母还会有谁记得呢。
白谦之想到了一个人。
大概是唯一会记住他的那个人-
“听说了吗,白谦之也埋在地震里了。”
“他本来就不想活,死了也好,是吧阿树。”
在去见那个人的路上,白谦之看到三个学生并肩而行,其中有两个学生这样说道。
然后,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推了他们一把,愤怒地说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易否定他得到幸福的资格!太过分了!”
“嘿,你……”
“算了算了,他和那个怪胎关系好得很……”
男孩没搭理这两人,背着书包加快速度冲回了家。
“真傻啊。我都已经没了,还护着我干嘛。”
白谦之对那个男孩的背影吸吸鼻子。
“嘛,没有我这个怪胎朋友,你的生活应该也会好一点,没那么多烦恼了。”
接着他又微微叹口气。
提不起劲来。
“算了,我还是去逛逛吧。”
白谦之开始四处闲逛,几乎把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也看了很多作为普通学生时完全没机会看的风景。
作为幽灵,白谦之一个人走过城市的街道。曾经他想在这座城市里永远消失,现在如愿以偿了,却总觉得愿望达成后没有想象得那么开心,难以诉说的空虚感在包围着自己。
——嘛,至少地球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如果能把光虫这种东西带回来,也许城市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烦人的霓虹灯了。
——算了算了,我想什么呢。
脑海中不断冒出无意义的嘀咕,白谦之不知道自己飘荡了多久。
唯一会固定做的事是每天估摸着学生放学的时间点回家看一眼,就像从前一样。
他留意到——
餐桌上还是会每天清晨放着一块新鲜的面包,一杯热牛奶。
就像从前一样。
说到母亲。
白谦之一直认为那是个糟糕的大人。
身为全职太太却一点也不顾家,整天不是和朋友一起出门逛街购物就是去旅游,要么就是在床上一直躺到下午,连饭都不吃。
母亲一直都不是值得白谦之放在心上和嘴边的骄傲。
可那个不称职的女人总是会为自己准备牛奶和早餐面包,面包是亲手烤的,牛奶是亲自去买的。
可是好像四年来从没人吃过它们。
从今往后,大概也不会有人能吃到了。
白谦之忽然有点想尝尝。
尝尝那块她每天五点起床乱着头发为自己做的早餐面包。
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今天看样子是个大日子。
因为父母都换上了体面的衣服早早出门了。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树,树也没上学,穿得很正式,他搭了他们便车。
白谦之跟着车,一路来到墓地。
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
而墓碑上刻的,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