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EIPU7,拉普达飞船幽浮于印度洋之上。在会议室里,来自EIPU1的陈羽正与其他人一起商讨着下一步行动,而来自EIPU7的陈羽此刻则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他们商量的结果。
陈哲教授说道:“对于这些纳米机器人的研究,我已经有了一些新进展,这些机器人都与一个主机相连,我现在已经开始破解这其中的路径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能直接破坏敌人的主机,使其瘫痪。”
莉迪亚说道:“陈教授,这一点我们是绝对相信你的,但我们同时还得有所行动,毕竟他们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行动,因为从我们上次的观察来看,他们的科技文明应该是高过我们的,因此我们必须要先动手。”
“我们或许得将EIPU7中的所有人类都杀掉。”肖恩说道,“这样就能解除所有宇宙受到的控制。”
“不行!绝对不行!”陈哲教授第一个反对,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说道,“我们的目的在于拯救人类,而不是通过这种简单残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被迫杀掉了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类和其他的所有生物,不能再这么杀下去了。何况即便这样做了,我们也还是没有掌握那些怪物的手段,到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对付那些怪物。”
“其实肖恩刚才说的话,思路是对的。”莉迪亚说道,“但并不是全部杀死,而是干扰。”
“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第一,敌人究竟是什么,是某个遥远星球上的外星人,还是在进化论的死角里产生变异的怪物?第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肖恩说道,“我们必须解决这两个问题,才能对付他们。”
“说到底,还是得有人去调查这些怪物。”江天佐说道,“这样,我们现在就可以制订一个大概的计划,兵分三路:第一,陈哲教授留在拉普达,研究这些纳米机器人,以及不同时空的量子网络;第二,我们得做一个大面积的部署,我们得假设那些怪物突然对我们发动进攻时,我们该如何防御;第三,派一个调查组,潜入那群怪物中,调查他们的所有相关信息。”
“那这个调查组,我想还是咱们几个。”莉迪亚说道,“我、陈羽、艾琳娜、王腾、肖恩、李耀杰、普拉萨德。对了,里夫斯(江天佐),你跟不跟我们一组?”
江天佐犹豫了几秒钟,说道:“我看还是你们去比较好,我在这里可以同时观察你们几方面的动向,这样能协调你们各自不同的工作。”
莉迪亚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王腾朝椅子背上一靠,粗声粗气地问道:“现在咱们这儿有两个陈羽,怎么分配?”
“让EIPU7的我去。”一直沉默的EIPU1的陈羽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王腾说道,“咱俩比较熟悉,我和那个陈羽可没有和你这么熟,虽然看起来都一样。”
艾琳娜看着EIPU1的陈羽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你的家人?”
EIPU1的陈羽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将EIPU7里的南桐城里的人几乎都杀光了,同时也就解除了那些怪物对其他宇宙中的南桐城里的人的控制,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身处险境,那些没有被解除控制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他们,就像是我曾经险些被我妻子杀死一样。”
所有人听了之后一时都没有说话,EIPU1的陈羽所说的是事实,但他们对这样的局势不好做出安排,毕竟眼下的任务太重要了。
李耀杰说道:“陈羽说得很对,但现在麻烦的地方在于不止一个宇宙这样,而是所有的宇宙都这样。”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回一趟EIPU1。”EIPU1的陈羽说道,“我做不到所谓的‘兼爱天下’,我只想先救出我的妻子和女儿。”
艾琳娜望着EIPU1陈羽,眼神显得有些黯淡。她对这个陈羽已经产生了好感,只是现在任务在身,而且她看得出来,陈羽更多的心思还是在他的妻子和女儿身上。看见陈羽这么坚定,她多少有些难过。
肖恩说道:“原本因为你受伤,所以就打算让你休息一阵子,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个陈羽去,你的事情得另作打算。”
“我想你们也有和我类似的想法,毕竟你们的家人也在各个宇宙的各个角落里。”EIPU1的陈羽说道。
“还是别说这些了,先谈谈任务吧。”莉迪亚说道。
李耀杰说道:“我们如果要深入险地,探查那些怪物的情报,就必须用到‘上帝的办公室’,毕竟那是我们人类目前最高的科技水准。若是只派个普通的飞船过去,那我们肯定有去无回了。”
江天佐看了一眼李耀杰,又看了看其他人,停顿了几秒钟,说道:“可以,就这么安排吧,我留在这里。”
“普拉萨德,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莉迪亚问道。
普拉萨德抬起头,抿着唇,看了一眼莉迪亚,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我总觉得会有一些让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莉迪亚翻了个白眼,说道:“闹了半天,你就说这么一句废话?”
普拉萨德笑了笑,说道:“我的确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觉得你们的安排挺好,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什么?”莉迪亚问道。
“调查组去EIPU10调查那些怪物,有必要安排这么多人吗?”普拉萨德问道。
江天佐这时说道:“普拉萨德,我知道你的疑问,但现在先这么安排,眼下很多事情还无法确定,目前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普拉萨德耸了耸肩,说道:“好吧。”
“要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去了,你们和那个陈羽说一下。”EIPU1的陈羽说道。说完,他转身离开,艾琳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接下来,在“上帝的办公室”中,EIPU7中的陈羽、莉迪亚、普拉萨德、肖恩、李耀杰和艾琳娜一同来到了EIPU10,他们首先来到的是太平洋的上空。
“这是我们第二次来到这里了。”陈羽说道,“但我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调查这些怪物,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莉迪亚笑了笑,说道:“这间‘上帝的办公室’可以任意穿越时空的维度,回到过去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那我们就一直往过去追溯,一直到这群怪物出现的时刻。”
“没错。”肖恩说道,“莉迪亚,你会操作吧?”
“当然。”莉迪亚说道,“不过唯一麻烦的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想很可能是在史前,毕竟之前我们来看过,这里连那些最古老的人类建筑都没有,所以他们应该在人类还没有文明的时候就来了,又或者这里本来就没有人类,而这些怪物是这里的土著。”李耀杰说道。
“那就走吧,先回到八千年前去看一看。”莉迪亚说着,开始启动穿越时空的模式。一瞬间,他们就进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里,这里是更高的维度,他们能看见下方的三维虚影,但稍纵即逝。
“‘上帝的办公室’就这点好,穿越时空时不需要打通虫洞,而是在四维时空之外。”莉迪亚说着,将时间调到了八千年前。接着,他们就看见周围的虚影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形成无数像被割裂的如沙粒一样的碎屑。
“不过八千年的时间也是够长的,我们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过去?”陈羽问道。
“这个不知道,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穿越过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莉迪亚说道,“不过一定比虫洞更快。”
陈羽看着眼前,一切都是无限割裂开来,他想起了维特根斯坦[1]所认为的,太阳的东升西落只是一种假设,逻辑在世界之外,如同康德描绘的“物自体[2]”。之前,他在陈哲教授的推荐之下,读过一本名叫《构造论》的哲学书。他知道,世界上还有更进一步的哲学体系。而在他看来,科学与哲学的关系,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睛与双脚,哲学是眼睛,它总是能最先看见最遥远的事物,而科学则是双脚,用最踏实的方法一步步计算所看见的景物。可是假如我们目视范围最远的一点为A,那么我们的哲学家就可以通过视角,率先用一种在科学之上或是科学之下的方式描绘出A的本质,这是一种纯思维的推论。接着,我们用我们的双脚一步步丈量,直到抵达A点,然后哲学的理论与科学的理论成了平行的两种理论,但偶尔也会有交集。可是当我们抵达A点的时候,哲学家的眼睛已经看到了B点,他们又开始进行一种纯思维的推论。接着,在科学领域,无论那些科学家承认与否,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哲学的影响,而后也都会有意或是无意地一点点地走近B点。
他们穿越时间的方法与虫洞相比较,就好像他们现在可以把时间作为一条横线,他们在时间之上,很容易就能左右横移,而虫洞则是在横线的中心打通一个洞,一点点如同蠕虫一样从一点抵达另一点。
陈羽每次站在“上帝的办公室”中时,总是有一种自己就是上帝的错觉,即便在面对那些神秘莫测的怪物时,他也觉得不管那些怪物拥有多么高端的科技,也无法与这间“上帝的办公室”相抗衡,因为他们可以纵向穿越不同维度,独立于四维时空之外。
“我们进入这个宇宙两次,那些怪物似乎都没有察觉,你觉得他们的科技当真有那么厉害吗?”李耀杰问道,“无非就是透明的身体、会发光的金字塔,我感觉在特斯拉的手稿里好像提到过类似的东西。”
“但是他们就用一种像虫草菌一样的东西,一下子控制了所有宇宙中的人。”艾琳娜说道,“所以,我们不能轻视这些怪物。”
“其实我们有一个办法,就是一次性将这些怪物赶尽杀绝,可以往这个地球上扔一堆氢弹,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干脆毁掉这里好了。”李耀杰说道。
“如果他们不仅仅存在于地球上呢?”陈羽回过头,反问了一句。
李耀杰撇了撇嘴。
“我们到了。”莉迪亚说完,“上帝的办公室”就出现在了八千年前的EIPU10里,他们依旧处在太平洋的上方。当他们凝视着这八千年前的海洋时,第一眼望去,并没有觉得与他们之前所看见的海洋有什么大的差别,但是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可能两次经过同一条河流”,海洋也是一样。他们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碧蓝,澄澈深邃。
“我们先去亚洲看看。”莉迪亚说着,就操纵着“上帝的办公室”一路向西飞到了亚洲,他们从马来群岛经过,看见的依旧是一片蛮荒,他们又从南亚次大陆一直朝着雷姆利亚大陆的方向飞去。当他们来到这座传说中的陆桥上时,尚处在高空中,莉迪亚将“上帝的办公室”调成了隐形模式,而后缓缓降落,就好像一片羽毛一样轻盈,以免被那些怪物发现。
到了让他们足以看见地上的一些建筑物的高度时,他们首先看见的不是下方的景象,下方究竟有没有那些怪物,他们尚不能确定。只见在他们周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空,仿佛黑洞一般,正在以极强的吸力将他们连同“上帝的办公室”一同吸入,至于会被吸到什么地方,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因为眨眼之间,他们就被这个巨大虚空吞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