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扇门为你关闭时,一定有一扇窗为你打开。
——《圣经》
[1]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周晋琛准时结束工作,走到窗前稍作休息。
北京是座四季分明的城市,干燥的冬季过后便步入温暖的春天,公园里的桃花开得繁盛娇艳,远远望去粉红一片,凌晨骤降一场中雪,原本娇嫩的桃花瞬间被积雪压得奄奄一息。幸好还在供暖,即使窗外风雪交加,室内也感受不到半点寒冷。
这么想着,身后传来敲门声,周晋琛收起思绪走到办公桌前请人进来。
傍晚,周晋琛跟季总去警局见目击证人,铁门拉开,周晋琛站在门外,冷眼瞧着正在打瞌睡的女人。
脑袋都快耷拉到胸上了,只听“砰”的一声,陆知椿额头磕在桌角上,“嗷”地从椅子上蹿起来,吃痛地直揉脑门。
周晋琛努力压住嘴角的失笑,心想这女的心真大,都到这儿了,还能睡得着?
周晋琛从那名民警身后走出来,直接走到陆知椿跟前,向她出示律师证,自我介绍道:“陆小姐你好,我是LZ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周晋琛,受季怀璃先生之托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还请陆小姐积极配合。”
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陆知椿猛地抬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可惊讶过后,她又不得不闭上嘴巴——这男人竟装作不认识她。
周晋琛挺直背脊坐在她面前,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开始记录,凌厉的字迹如同他身上沉敛威严的气息。
“陆小姐,请你回想一下当时事故现场的情形,肇事者是在什么情况下逃走的,你们之间又有什么交流?”
面对周晋琛犀利的眼神,陆知椿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垂眸沉思了片刻,按照昨晚做的口供又陈述了一遍。
“你说你不认识肇事者,请问他发现你后为什么没有立即逃走,而是等其他人发现时才想要逃走的?”
又是一个让人哑口无言的问题,陆知椿一时被噎住,她沉默的时候,周晋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知椿即使心理素质再好,被他这样盯着也难免会心虚。
“他是要逃跑,是我拼命揪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跑,情急之下,他还咬了我一口就跑了。”说着,陆知椿把手伸到他跟前给他看,“不信你看,这就是昨晚他咬我的证据。”
“那请你回忆下,肇事者的长相特征及所穿服装,他的电动车又是什么颜色的?”
“他的眼睛大大的,高鼻梁,留着板寸,声音有些低沉,右手心有颗痣,身穿黄色冲锋衣……”
她说完后,周晋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做好笔录让她在上面签好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谁知,这女人见他要走,竟“嗖”地冲了过来。
周晋琛吓得后退半步——
这女的要干吗?
是要,撞他吗?
陆知椿及时刹住脚,停在他跟前,擦着鼻涕,可怜巴巴地问:“你这就走了?”
那她怎么办?
陆知椿急得上蹿下跳:“警察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周晋琛低头瞧她,发现她额头被磕的地方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他看着都疼。
心下莫名一软,周晋琛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陆知椿感激地接下手帕,连忙去擦又要流出来的鼻涕,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迎接她的却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陆知椿看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离开的人,对着他的背影戳手指头:“真没礼貌。”
深夜,寂静无人的巷子里,缭绕的烟雾遮住了路灯的光线,刚刚从警局“深度游”回来的陆知椿被冻得够呛,一边抱紧双臂,一边吸溜着鼻子瑟缩前行。
这个点,回校的末班车都没了,她只好奢侈一回打车回去。出租车上,她拿出手机输入“周晋琛”三个字。
首页上立马出现周晋琛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周晋琛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法律系硕士学位,在华尔街工作的五年间战绩斐然没有一次败诉记录,两年前回国成立LZ律师事务所。
陆知椿捏着灰色的手帕,看着上面绣的LOGO,他所向披靡吗?
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律师大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会是个冷血无情唯利是图的律师吗?
如果他真跟她打官司,她会不会输得很惨?
越想越苦恼,陆知椿的头越来越沉,她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车窗上闭眼休息。
到了学校,司机师傅叫醒了她。一进宿舍,陆知椿就被里面的温暖感动哭了。
吃过感冒药后,陆知椿披着大被子给江舟打电话报平安,对方却没接。睡前,她又给他发了条微信,希望明天见一面。
然而,她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江舟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陆知椿吃过早饭直接去了男生宿舍楼下,拜托一名男同学去江舟宿舍找他,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有两天没回宿舍了。
在男生宿舍楼下一蹲就是大半天,直到身体支撑不住,陆知椿才回去,回到宿舍后就发烧了。舍友劝她去医院看看,却被陆知椿拒绝了。
穷人哪有权力生病,她才刚凑够她妈妈的住院费,再也没有多余的钱给自己看病了,硬撑着吃了两片白加黑,即使吃着药,她依旧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给江舟发信息。
她想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回信息?她想拜托他帮忙去缴一下她妈妈的住院费……她更想劝他去自首。
现在律师都介入了,早晚有一天会查到他头上。
“江舟你在哪儿,看到信息后回复我好吗?”
“看到信息速回,我很担心你。”
“江舟……”
“……”
直到晕倒的前一刻,她还攥着手机给江舟发信息,后来是舍友合力把她送进了医院,而江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始至终再没出现过。
第二天,陆知椿拖着没痊愈的身体去上班,晚上下班的时候从楼上美食城打包了一份凉皮带回去当晚饭。
忽然,手里的凉皮被人一把抢走扔在地上,陆知椿眼睁睁地看着一双黑色皮鞋蹍在她的凉皮上面。
陆知椿顿时就怒了。
待看清对方凶神恶煞的眉眼时,她无声地咽了下唾沫,害怕地后退一步——两个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站在她面前。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说明来意:“陆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季先生想就那日季老先生发生车祸的事跟你谈谈,你只要把当时的情况如实交代清楚,季先生绝不为难。”
“关于季老先生车祸的事,我那天都在警察局交代得很清楚了,季先生有哪些不清楚的可以去警察局查笔录。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意识到危机,陆知椿脚底抹油就要溜走。
想跑,哪那么容易?才刚抬脚,她就被一个黑衣人伸臂拦了下来。
“陆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请你走?”说着,黑衣人递给同伴一个眼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近,伸手要抄她胳膊,被陆知椿机警地闪躲开。
“别,别,不劳两位大哥动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陆知椿在两名黑衣人面前打哈哈,脚下不动声色,趁那两人不注意,转身就跑。
然而没跑多远,迎面就撞上一堵硬墙,陆知椿被撞得头昏眼花,都没来得及二度逃跑,便被人拎小鸡崽似的腾空架起往地上一扔。
她一个踉跄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几名黑衣人看她摔得滑稽,竟还忍不住笑起来。
陆知椿怒瞪过来。
几个黑衣人立刻板起脸,一点点向她靠拢。
陆知椿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其中一人要抓住她胳膊,她狗急跳墙,抬脚踹向那人裆下弱点。
不料,她还没踹着,那人忽然被人从身后撂倒,她脚下踩空,差点摔个大跟头,幸好一只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都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人箍住手腕用力一拉,逃离了现场。
有风在耳边吹,借着路灯斑驳的光线,陆知椿分神看到浴在细碎光线下周晋琛的侧脸,也顾不上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换成她扯着周晋琛向她停电动车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在一排电动车前找到自己的车子,陆知椿心里越急电动车钥匙越插不进钥匙孔,她的余光已经扫到那几人向这边跑来,急得直骂人。
周晋琛见这女人半天也打不开锁住车轱辘的锁,皱着眉问:“你到底行不行?”
早知道她这么不靠谱,他宁愿冒着被揍的风险也要多跑几分钟去停车场取自己的车。
可眼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时刻,陆知椿终于打开车锁,跨上电动车,拍拍后座要他上车。
后座一沉,陆知椿拧动车把,电力拧到最大,电动车“嗖”地蹿了出去。然而,她并不是逃跑,而是向着两台吉普车的方向骑去。
周晋琛眸色一滞,这女的疯了吧,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
然而他想错了,在距离那几人三四米远的时候,她忽然拧开车前大灯,这灯还是因为走夜路,她特意要修车师傅安装的强光灯,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车前灯光猛然亮起,陆知椿趁着那几人抬手遮住强光的时候,驾着电动车呼啸而过。
有风在耳边肆意吹过,陆知椿晃着身子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这招险中求胜刺不刺激?”
是啊,好刺激哦,人家好怕怕哦……
车后面的人鄙视得直翻白眼,陆知椿还以为他被吓到了,嘴角露出一抹坏笑,电动车猛地加速来个秒超,之后又来个秒刹。
周晋琛没想到她还有这招,身体一个前倾撞在她后背上,就听到这女人得逞的坏笑。看她这嘚瑟劲,周晋琛很是无语,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在公安局得都要哭了,现在哪儿来的底气在他面前嚣张。
身后有汽车大灯投射。
周晋琛回头一瞥,眼看那两辆吉普车就要追上了,正准备从两侧包抄,而电动车女司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摇头晃脑地炫车技。
周晋琛拍拍她后背,在她耳边喊:“他们追上来了。”
陆知椿还不信,头也不回地来了句:“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
周晋琛无奈,只能指给她看,然后就听到吉普车在耳侧按喇叭。
陆知椿回头……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陆知椿吓得差点松了车把。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虎视眈眈地超过他们时,她忽然掐住刹车,停下来不走了。
周晋琛又不知道这女的在干吗了,他自认为算得上是遇事冷静临危不乱的人,可此刻也被她吓得心惊肉跳。
那伙人也在为逼停他们而沾沾自喜着,推开车门走下车。陆知椿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们欺近,然后看准了时机,忽然车把微微一斜,载着周晋琛拐进身侧一条小胡同里,狠狠将那伙人甩在了身后。
后来,陆知椿也不走大道了,专门挑那些汽车不方便掉头的胡同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把自己绕哪儿去了。
车子在一家京味馆停下,陆知椿单脚撑地,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低头一瞧,提醒某人:“哎,哎,哎,手放哪儿呢?再不撒手我可告你性骚扰了。”
周晋琛经她提醒,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搂在她腰上,并且抱得那叫一个紧,大概是刚才她掉转车头,忽然来了个九十度大拐弯时放上去的。
这个老司机的车技真是刺激得“狠”,刚刚那一拐再加上之前那故意一颠儿,他不紧紧抱住她,都怀疑自己会被甩下车。
她的腰肢很纤细,与其说是苗条不如说是骨瘦,他手臂抱在她腰上都能环住半个她了。
周晋琛从车后座上下来,冲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刚刚情况紧急,我并不是有意冒犯。”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分上,就原谅你吧。”
陆知椿单脚撑在地上,向周晋琛抱拳一揖:“大哥的救命之恩小妹无以回报,他日定当报恩。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她就要开溜。
可周晋琛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被她糊弄过去,他拔走她电动车钥匙,扭头就走。
陆知椿傻眼,从车上跳下来追上他:“大哥,你这样就不友好了,有事咱们好商量嘛。”
周晋琛冷眼盯着女人,好好说有用吗?
这女的是真傻还是在跟他玩小把戏?她到现在还不清楚季怀璃的背景吗?那日若不是他拦着,季怀璃早就对她严刑逼供了,哪还有她现在的活蹦乱跳。
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是傍晚从季怀璃办公室出来,刚好听到他打电话交代保镖无论如何要把陆知椿带去。周晋琛想到季怀璃打电话时恨不得撕了她的语气,想也知道不是找她喝茶问话这么简单,这才急着赶过来把她救下。
“你现在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周晋琛不耐烦地问她。
陆知椿摸着鼻子心里默念:跟对方的律师在一起,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但车钥匙在他手里,得想个办法弄回来才行。跑了这么久,她也没力气再跑了,鼻尖闻到身后的京味馆里飘出的阵阵香味。
陆知椿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周晋琛释放善意的微笑:“还是大哥你说的对,我怎么没你想得周到呢。你饿不饿?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门面普通的小店,生意却异常好,一楼差不多都坐满了,服务员领他们在楼梯拐角的桌位前停下,陆知椿想这服务员还挺有眼力见儿,为他们挑了这么隐秘的一个位置。
然而,这么隐蔽的地方,架不住对面的人穿得太正经,引来周围几桌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种人,明明就长得不赖,却偏要靠穿衣品位和气质博人眼球,你说气人不气人。
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外套工整地搭在椅背上,上身穿了件法式纯棉休闲衬衫,贝克里绳纹蓝系列,配上蓝色条纹领带,和很多商业人士的穿着没什么区别吧,可是这个男人穿出来就是与众不同。
她记得上次他的丝质领带打的是半温莎结,今天的领带打的又是简单的马车夫结,配上爵士蓝钻扣,更加显出这个男人的精致了。
这么简陋的地方配不上这个男人的精致,以这个男人的生活品位,更应该坐在那种高级餐厅,听着高雅音乐,吃着精致餐点。
可他此刻,只能陪她坐在这里吃着老北京卤煮和猪肉大葱馅包子,陆知椿呼噜呼噜吃了一半,才发现他拿着勺子一口没动,一副奔赴战场的表情。
陆知椿暗地里鄙视着周晋琛,但还是放下勺子热情地邀请:“你怎么不吃啊?我跟你说,这家卤煮是我吃过比较地道的一家,不信你尝尝?”
主人都盛情邀请了,周晋琛再不肯赏脸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夹起一小块猪肝小心翼翼地放入嘴里,细细品尝,然后又夹起一块肥肠放入嘴里,一边细细地嚼一边皱眉……
这种慢条斯理的吃法,陆知椿在边上看着都着急:“好吃吧?我跟你说我最爱吃的就是你刚吃过的肥肠。肥肠你知道是什么吧,就是猪排粪便的地方。”
周晋琛明显噎了一下,礼貌地捂了下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嘴里嚼着的猪肠是猪排泄的地方……
他克制住自己,用筷子点了下:“那这个呢?”
“猪肺。”
“这个?”
“猪肝。”
“……”周晋琛不想再问了,害怕这厮连猪尿泡这么恶心的东西都给他明明白白地解释出来。
然而,陆知椿不明白周晋琛的沉默,拿起筷子夹起他碗里的小肠,继续解释:“这个就是你刚刚吃过的小肠,我跟你说,虽然这个部位是猪拉粑粑的地方,但医用价值很高,可用于治疗脱肛、痔疮、便血、便秘……”
周晋琛看着碗里这么血腥有“味道”的东西,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捂住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门外。
陆知椿捂住嘴偷笑,这个ABC不会这么娇气吧,她不过说了句“粑粑、脱肛和痔疮”他就吐了?她还有更血腥更恶心的没有说到呢。
算了,眼下不是嘲笑他的时候,陆知椿眼睛扫到桌上她的电动车钥匙,伸手悄悄地揣进了兜里。
等周晋琛从外面吐完回来,她还给他倒了杯茶,特别殷勤地递到他手边:“大哥,漱口,漱口。”
周晋琛接过茶杯无言地想,这女的一定是故意的。
为了讨好眼前的人,陆知椿招来服务员,肉疼地替他点了份老北京炸酱面和腌酸白菜。
然而,这女人点餐就点餐吧,还跟店里服务生讨价还价,问人家炸酱面少放肉丁能不能打折……
跟她吃顿饭,周晋琛觉得此生的脸都被丢光了。
快吃完的时候,陆知椿借口先去柜台结账,要他慢慢吃。
结了账,陆知椿偷瞄了眼楼梯拐角的方向,然后猫着身子悄悄往外跑,到了门外确定没有被发现后才敢直起身子,一边后退着走,一边对着屋里的人挥手告别:“拜拜了。”
电动车钥匙在她食指上转动,陆知椿一蹦一跳地跑向自己的坐骑,却在看到电动车旁的人时,傻眼。
[2]
他?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知椿一脸惊讶,嘴角装出的甜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假:“原来你早就出来了,我说怎么没找到你……呵呵……”
周晋琛收起环抱着的双臂,拧着眉不耐烦地看着她,他必须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才能做到不对她发火。
真的,还没被谁这么气着过。
他干脆不和她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拨号。
陆知椿以为他放弃跟她纠缠了,眼角余光看到他拨出去的号码,当即扑过去抢他手机,服软地说:“别打,别打。”
“既然你这么想自投罗网,那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
“我不跑了,求求你别打电话给他们。”
周晋琛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眼神凌厉,示意她放手。
陆知椿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可怜巴巴地说:“我都说我不跑了,你就不要打电话了呗。”
周晋琛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提醒:“我劝你不要耍小聪明,知道什么一早交代清楚,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有把握帮我的委托人找到证据,现在自首的话还来得及,等我们这边找到人的话就构成肇事罪了。”
“我真的不认识……”
“陆小姐。”周晋琛冷冷地打断她,“我劝你不要在一个律师面前耍小聪明。”
陆知椿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心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在套她话?不管是哪一种,陆知椿觉得此刻不说话是最安全的。
她在网上搜过相关法律,如果她死咬着不认识江舟的话,律师也是拿她没办法的。至于江舟这边,她确实想劝他投案自首,可一直联系不到他……
“这几天你先住我那儿,等我跟季先生沟通好,你再回去。”
“什么?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没什么。”周晋琛说着扭头就走,“到时候再碰到那伙人,别指望我再好心救你。”
想到那位季先生的疯狂举动,陆知椿还真是怕了,今天来了两台吉普,明天还指不定派几个人逮她呢,也许暂时跟这位律师走是安全的。
陆知椿小跑几步追上他:“我去,我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跟上来,周晋琛嘴角很轻地扯了下。
样。
将近二百万的黑色卡宴后备厢里放着陆知椿的二手小破车,让她把车扔在超市附近,她还不乐意。
陆知椿极力护住电动车的样子,让周晋琛忍不住多瞟了她几眼,一看就是个守财奴,没道理不喜欢钱啊?
为什么季总用钱砸,都没让她松口呢?
除非……她跟那人关系匪浅。
察觉到周晋琛的目光,她抬头瞅他:“干什么?”
周晋琛收回目光,随口问了句:“你是学服装设计的?”
“是啊。”
陆知椿将手机揣进兜里,那嘚瑟劲就差跷二郎腿了:“我将来是要做设计师的,一想到曾经跟鼎鼎有名的陆大设计师经历过生死逃亡有没有感到特别荣幸?等我出名了第一个给你签名。”
谁稀罕。
见他不说话,这女的还扯着他袖子要他看:“你瞧我身上这件衣服有没有特点?是我自己设计的。”
周晋琛分神瞧了眼,从正面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穿在她身上很好看,衬得她皮肤很白,待她转过身背朝向他,后背上那个大大的绿色垃圾桶倒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看不出来,她还是个环保达人。
创意倒挺新颖,不过周晋琛不想夸她:“我看非常一般。”
借着路灯照在车里的斑驳光线,周晋琛看到女孩子璀璨如星辰的眼睛如坠落的陨石瞬间熄灭了眼里的光,那副黯然神伤的小样儿还真楚楚可怜。
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会儿,周晋琛是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存心这么说的。
简约低调的书房内,周晋琛坐在书桌前频频分神,想起门外还有个陌生人,想起这一晚上的逃亡——
真是惊天动地。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这个小麻烦拎回来,他又不是圣母。
陆知椿也没指望对方招待她,可总该给点白开水喝吧,陆知椿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到饮水机前烧水把感冒药吃了,然后准备洗漱睡觉。
走进卫生间,他家马桶还挺高级,不光自带照明设施,坐上去马桶垫还会自动加热。陆知椿舒服地坐在上面,摇晃着双腿,好奇地研究着每一个功能,先来个什么呢……
先来个水温调节吧,再来个着座感应,还来个臀部清洗……
周晋琛坐在书桌前研究一宗比较棘手的案子,正在查阅相关资料,就听着门外拖鞋声啪嗒啪嗒跑向这里,又啪嗒啪嗒跑向那里,明显是他家男士拖鞋陆知椿穿着不合脚。
他眼底闪过犹豫之色,烦躁地盯了会儿门板,最终还是放弃了,低头继续写。
然而才捋出个头绪,洗手间的方向就传出惊吓的声音:“啊……啊……妈妈呀……”
周晋琛终于忍无可忍,拉开门把,大步走出去。
陆知椿吓得赶忙从马桶上蹿跳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喷头以奇怪的姿势向上喷着水,她撅着屁股,裤子还没来得及提起,就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知椿吓得又按了个按钮,结果喷水不但没停反倒前后往返移动着喷水,眼下这状况,她不会把他家马桶弄坏了吧?
这么高级的马桶,要是让她赔的话得多少钱啊?
大概见里面没有声音,周晋琛不耐烦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进来:“怎么了?”
陆知椿盯着门外,她能说把他家马桶研究失控了吗?
显然不能。
“没事,地滑差点摔了一跤。”
周晋琛才不信因为这么点小事她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可听见里面哼起了歌,也只好离去。
确定门外的人离开后,陆知椿掏出手机搜了下智能马桶的使用,等把这马桶每个功能都研究一遍才起身去放洗澡水,这个按摩浴缸她会用。
陆知椿舒服地躺在浴缸里从头到脚享受着浴缸的按摩服务,却不知道有人在客厅等了很久,急着要上厕所。
周晋琛在客厅里内急得左走走右转转,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特别是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水流声,那股尿意更是难忍。
终于忍无可忍,周晋琛大步走过去,手臂才伸出一半,玻璃门唰地在眼前拉开了。
只及他下巴的小矮子被泡得水嫩嫩的,穿着白天穿的粉色外套,粉嫩的样子像个洋娃娃。
不仅看起来软软的,她身上还挺香。
明明她用的是他的男士浴液,为什么身上却有股香甜味儿……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时,周晋琛才发现自己离她太近了。
若再近一步,她头顶几乎要抵到他下巴了,特别是还听到她响亮地咽了口唾沫。
周晋琛霍地别开视线,与她错开身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啪”地在她身后关上,隔着玻璃,陆知椿听到他毫无波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呢。”
“怎么可能,你家浴缸比高级宾馆里面的都舒服。”
隔着磨砂玻璃,周晋琛瞥了眼远去的身影,德行……
怎么看怎么像个土包子。
土包子就土包子吧,关键这只土包子还是个挺能闹腾的土包子。一早,周晋琛还没睡醒,又听到门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皱着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时间才六点半,翻个身想要继续睡,又听到哐啷一声——
得,这觉是睡不成了。
踏出卧室,周晋琛被一阵饭香味吸引后踏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两份面包夹鸡蛋,这个土包子还会做饭?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知椿回过头来跟他打招呼:“你醒了,我发现冰箱里有面包、鸡蛋和芝士,所以做了简单的早餐,快过来吃吧。”
她端着两杯温牛奶过来,递给他手里一杯,然后坐在他对面享受着属于她的那份早餐。周晋琛细瞧了眼经过一番打扮的土包子,好像比昨天好看点了。
她今天戴了一个浅蓝色蝴蝶结发卡,露出光洁的额头,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陆知椿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放下杯子慢吞吞地说:“跟你说件正经事,我今天要先回学校一趟……”
“然后呢?”
“晚上再回来呀。”
周晋琛盯着她不吭声,片刻后,扭头就走。
陆知椿急了,追在他屁股后面解释:“我们学校今天毕业答辩,每个人必须到场。”
“……”
“骗你我是小狗。”
这女人!
周晋琛眼底分明掩着笑,却故意板着脸用食指点点她:“如何让我相信,骗了我,你就变成小狗?”
陆知椿胸脯拍得顶天响:“我的人品,信我,信我。”
“我情愿你变成小狗也不愿相信你廉价的人品。”
“那我把我的身份证押给你行不行?身份证是公安局发的,比我有诚信吧。”陆知椿求他。
最后,周晋琛不仅扣了她的身份证,还亲自押着她去学校,离开时警告她要是逃跑就立刻报警。陆知椿一边点头哈腰地答应着,一边在心里腹诽要不是我没有地方去,何必装孙子装成这样呢。
周晋琛瞥她一眼,正好瞧见她翻到一半的白眼。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心里骂他。
“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你的身份证交到警察局。”
下一秒,周晋琛看到她的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在他身后“大哥大哥”地叫唤着,那副嘴脸别提多虚伪了,周晋琛微笑——
再敢骂我试试。
陆知椿的答辩时间安排得比较靠后,不过她的论题思路清晰,语言简洁,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离校前,她去跟导师告别。张老师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欣喜地起身:“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
“张老师,什么事呀?”
“这个月中旬有个环球杯青年设计师大赛,届时会有各大时装公司代表出席,而且还有时尚圈的知名设计师担任评委,有没有兴趣参加?”
陆知椿一听就心动了,可想到周一有个复试,对方给的待遇又不错,如果参加比赛的话,那边的工作就要先推掉了……
正犹豫着,张老师已经把链接发给了她:“我已经把网址分享给你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谢谢张老师。”陆知椿亲昵地搂住眼前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不舍地说,“马上就要离校了,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您呢。”
“真舍不得我,就常回来看看。”张老师从电脑上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你看,这是江舟的作品,刚刚他给我发来这个作品,问我用这个参赛怎么样?”
“我觉得这件礼服很不错,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保留了草图上的飘逸线条,你再看这个冷色调的搭配……”
陆知椿看着图片上熟悉的礼服,这明明是她的创意,江舟只是按照她的图纸做了成衣,怎么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劳动成果了?凭什么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它占为己有?
脑袋嗡嗡地响着,特别是在张老师问她什么时候和江舟分手了,说刚刚看到一个女的陪江舟去了停车场时,陆知椿已是一脸菜色。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跑出来的,陆知椿像一阵龙卷风,直接刮向停车场。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哗啦啦的雨水,不一会儿就遮住了双眼,这些都没能阻挡住陆知椿的脚步,她不信江舟忽然跟别人好了,不信他会拿他们的作品去参赛,更不信他为了躲她已经换了电话号码。
她要亲自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陆知椿一边拨打着张老师给她的陌生号码,一边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可空旷的停车场哪里有她要找的人……
失魂落魄地从停车场走出来,陆知椿颓然地坐到马路牙子上,感觉上帝关闭了她所有的门。
还会有一扇窗为她打开吗?
陆知椿一边用手擦着鼻涕,一边用另一只手抠弄着下水道的篦子洞,有雨水顺着头发滑到脸颊,她也不管。
直到头顶的雨忽然停了——
陆知椿抠弄篦子的手停了片刻,霍地抬头。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周晋琛时,陆知椿又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周晋琛都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女人还是早上他看到的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吗?
他还以为她不接电话不回微信又跑了呢?
半个小时前,周晋琛送走客户,看看时间已经四点了,于是合上文件装进公文包准备拿回家处理。去学校的路上,他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周晋琛放下手机心想,就不该相信这个小兔崽子。
可把车开进他们学校停车场,老远就看到她在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人淋雨。周晋琛打着伞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头顶上被雨水浇透的蝴蝶结发卡服帖地趴在她头发上,哪还有早晨的朝气蓬勃。
那副如同被人遗弃的可怜样,让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
周晋琛扒拉下她的小辫,问她:“怎么哭了?答辩没通过?”
刚刚他明明看到她在抹眼睛,这会儿她却怎么也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假装不经意地低头蹭蹭,等抹干净眼泪,才闷声说:“答辩那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过,除非我是笨蛋。”
那副伤心欲绝的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傲娇。
周晋琛被她的样子逗笑,蹲下身来格外有爱地拍拍她头顶:“那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呢?”
她终于从膝盖上抬起头,一脸郁结地看着他。
就在下一秒,她径直靠过来,脑袋一歪耷拉在他肩膀上。
“……”
周晋琛本能地移动肩膀想要把她甩开,却在下一秒听到沉郁到让人心疼的声音。
“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只是借用一下。”
没见过这么正大光明占人便宜的。
可看她如此伤心,他就当回好人吧。
可这女人湿漉漉的头发蹭着他皮肤真的很不舒服,特别是他还要撑着伞保证他们两人不淋到雨,还要蹲着支撑着他们两个人的重量,这样真的很累。
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就在周晋琛快要支撑不住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伸手推推她脑袋,这女人赖在他肩上不起来了。
他只得一腿跪地,把伞换到右手上,可她依然靠在他右侧肩膀上,他只能伸长手臂半圈着她才能够着伞把,好不容易才腾出左手摸到手机。
一接通,他就听到老柳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传来:“老周,我说你怎么回事,今晚我请客你怎么提前走了?”
周晋琛无奈地看了眼枕在他肩上的小麻烦,为难地说:“我这边有点事,你们去吧……”
“我也想去,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刚刚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陆知椿就这么仰着头,一脸可怜地看着他。
“……”
听到女人的声音,老柳耳朵灵活地动了动:“谁呀,带过来热闹下呗,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老柳的话又被陆知椿听到了,她小嘴一嘟,用软萌的嗓音求着周晋琛:“我今天刚失恋,求求你就带我去吧,要不然我为情所困,闹自杀怎么办?”
“……”
周晋琛心说抑郁死你得了,也没说去不去就挂了电话。
包厢里,所有人看到周晋琛身后跟着个小姑娘后,均一脸好奇地看向周律师,特别是老柳,特意走到周晋琛跟前,撅着屁股凑近。
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比相面大师看得还仔细,也就是周晋琛不怕他看,一般人被他这样盯着看,早就被看毛了。
柳大师相完面,拍拍周晋琛肩膀打趣地说:“老周,我刚刚观面相,发现你脸犯桃花,近期将有桃花运降临。”
接着,他目光暧昧地在陆知椿身上转了圈,问周晋琛:“不介绍下?”
周晋琛警告他:“不许胡说八道。”
老柳才不怕他,目光又转到安静地捧着果汁喝的小姑娘身上,笑眯眯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在车上时,周晋琛警告过陆知椿不许乱说话,她这会儿还算乖,礼貌地报上名字后,还不忘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叔叔?”饭桌上除了周晋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其他人全都喷笑出声。
老柳装作一副心痛难忍的表情,捂住胸口说:“小妹妹,我比你们家老周才大五岁,你竟然喊我叔叔?”
那他得多老啊,他还未婚呢。
陆知椿一脸蒙地看看周晋琛又看看老柳,听到有人起哄:“小妹妹,我们柳律师叫柳下惠。”
陆知椿捧着果汁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呛住了。周晋琛看了她一眼,抽出纸巾递到陆知椿手里,就听到老柳喊:“都给我闭嘴,谁再敢多说一句,这个月奖金没了。”
老柳使出撒手锏,等压住众人后,隆重宣布:“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将名字改成柳展鹏了,寓意大鹏展翅。下次如果再有人拿我的姓名开玩笑,本律师将会以侵犯人格权状告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是,柳律师。”
对于老柳的威胁,一桌子人绷住笑,心里却在想,装得那么严肃,好像谁怕他似的。整间事务所里老柳最爱吓唬他们,但实际上几乎没人怕他。他们真正怕的其实是周律师,公事上总带着一丝严苛,公事之外又带着三分疏离,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却谁都亲近不得。
然而总是带着三分疏离的周律师,今晚却频频皱眉,此刻,他正头疼地看着陆知椿站在屏幕前连蹦带跳地狂吼。
这女的在饭桌上被老柳灌了几杯酒,到了KTV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霸着话筒有半小时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演唱会现场。
此刻,陆知椿和实习生小邓两人正勾肩搭背地站在大屏幕前深情吼叫。
陆知椿握着话筒吼:
“说已经升为前男友的他多半:
舔了东北的栏杆,
去南极避寒,
被乐事薯片里的空气吹成流感。”
小邓接了句:“Help me,Help me,人生皆意外。”
如此癫疯痴狂的声音,此刻清晰地传进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包厢内。
而包厢里正在谈正事的人只好尴尬地停下来,等那边消停下来,何韵才继续说:“白姐,郭姐,张哥,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我男朋友……”
人家这边还没介绍完,又听到隔壁吼出一嗓子:
“Help me,Help me,完全停不下来,在考场上犯了哮喘,喝高在酒馆,也可能在来的路上遇到暴乱,Help me,Help me…”
众人面面相觑,这天还怎么聊下去,不如静下心来听歌吧。江舟面上虽然维持着微笑,内心却快被这熟悉的声音气炸了。
何韵打起精神还想继续,一道魔音隔空劈来:“你问我这样吵,会不会没礼貌,满腹坏水无理取闹,我说哪里不好……”
“我先出去一下。”江舟拍拍何韵手背,沉着脸走进洗手间,水池里放满水,一头扎进去,直到窒息感袭来,才哗啦一下从水盆里抬头,望向镜中狼狈的自己。
在墙上靠了很久,他掏出手机给陆知椿发了条信息。
“出来,我知道你在隔壁。”
陆知椿醉成那样还知道手机有信息进来,眯着眼看完,默默拉开一罐酒,仰头一口气灌下去,然后随手将空罐一扔,歪歪斜斜走了出去。
还没走两步,她就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扯进安全通道里。隔着厚重的门板,江舟把她压在墙角,恶狠狠地问:“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要用这种方式诅咒我?”
陆知椿差点吐了,看着眼前的人无声地笑了,该愤怒的人是她吧,他怎么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陆知椿用力掰他手腕,但是没掰开。
江舟攥住她衣襟的手用力收紧,皱着眉问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相较于江舟的焦躁不安,陆知椿竟还醉眼蒙眬地看着他笑:“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江舟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显然,陆知椿接收到了他眼底的讨厌,不然不会如此激动:“到底是谁在报复谁?你出了事老子替你扛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跟我说?”
江舟似是愣了下,心虚地说:“小椿,我只能说人都很现实,人除了爱情还要有事业。”
“所以你就拿我设计的作品去参加比赛?你征求过我同意吗?”
面对陆知椿的质问,江舟竟无耻地说:“我可以买断你的设计权,只要你出的价格不要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
陆知椿沉默无声地看着他,继而发笑出声,她脸上的笑任江舟认识她多年,也读不懂笑容背后到底是悲伤多些还是冷讽多些。
陆知椿直直地看着他,虽然醉眼蒙眬,却心痛难忍,她必须强忍着才不至于在他面前掉眼泪。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眼泪和委屈没有任何意义。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对你的仁慈,但是江舟你记住了,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说完,陆知椿噔噔噔跑下楼。江舟也不甘示弱,用力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木门“砰”的一声在身后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