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The harder you work,the luckier you will be!

[1]

这算是分道扬镳了?

默默围观了一场战役的周晋琛,真的不是有意偷听这墙脚的。要不是担心这女的喝多了,他才不会出来寻找她,更不会撞见安全通道里激烈的争吵。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一步,若是早来一分钟的话,兴许还能从他们的吵架内容中听到一些与案子相关的线索,可当他找到这里时,只听到陆知椿说作品的事,再之后就看到她噔噔噔跑下楼了。

这大半夜的,她醉醺醺的要去哪里……

周晋琛连忙按电梯追了出去,追到楼下只看到她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周晋琛记住车牌号码取了车跟上去,尾随她进了一家酒吧。

光线昏暗的酒吧里,浓重的荷尔蒙味道混合着纸醉金迷的气息迎面扑来。周晋琛选了一个视野极佳却又不易被发现的吧台位置坐下,然后全程看着这女的和人拼酒,看架势当真是来借酒消愁的。

她这样喝就不怕半夜遇到坏人吗?

事实证明,周晋琛想多了。

他看到一个不怀好意的老外端着一杯加了料的酒刻意接近她,他看到她微笑着接过,神经一紧,起身走过去——

这女人冲那人甜甜一笑,借着滑下高脚椅的动作,身子不稳地往前一倾,就听到“哇”的一声,陆知椿含在嘴里的酒全都吐在了老外身上。

然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连连向那人道歉:“Sorry,I'm not on purpose.”

她道歉的语气带着百分百的歉意,但周晋琛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低垂的眼底闪现着一抹顽皮。

果然,等那老外甩袖离开后,酒保冲她比了比大拇指,陆知椿回以对方一抹胜利的微笑。之后,她就滑进舞池随着音乐舞动身体,那种夸张的蹦法简直丑毙了,但也因为丑得出奇成了舞池里的焦点。

周晋琛无奈地轻笑出声,索性端着酒杯站在人群外看她跳舞。

而他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拢,肩膀就一沉,搭上来一只手臂。

他回头一看,是个化着精致眼线的小男人。

男人贴近他耳侧暧昧地吹了口气,软着声音搭讪:“一个人?”

周晋琛一脸严肃,用眼神示意他松手。

男人似是感受到周晋琛身上的拒绝,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可是显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索性跟他一起靠在吧台旁看向舞池,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

“笑我女朋友舞技好。”周晋琛抿了口酒,好意提醒他,“我跟你说,我女朋友凶悍得很,你还是趁早离我远点。”

男人这下笑不出来了,看看周晋琛,再看看舞池中央那位,这审美真是不敢恭维。可那不影响他及时行乐,他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想要趁周晋琛不注意来个偷吻……

下一秒,男人被人一掌按住,接着整个人被陆知椿一把推开了。

周晋琛看着秒变仗义女侠的小矮子,心想,难道和她产生心电感应了?他随口一说,她就来宣誓主权来了?

陆知椿手臂环在周晋琛腰间,霸气十足地说:“我老公喜欢我这样的,Understand?”

男人被她那么一推,胳膊肘撞在吧台上被撞疼了,当然不干了。

陆知椿眼睛一横,撸起袖子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势,可还没等这位大姐亮出真功夫,警察来了——突袭检查,要查看每个人的身份证。

威武悍妇秒变小绵羊的陆知椿这会儿知道怕了,她缩头缩脑地躲在周晋琛身后,只敢揪着他衣摆问:“我身份证呢?”

周晋琛背对着她,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勾着。

“没带。”

说完,他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让她暴露出来。对上警察严肃的眉眼,陆知椿吓得又躲到周晋琛身后,警察要查看她身份证时,她还装作没听见。

直到警察拍她肩膀示意:“同志,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嗯?您是说我吗?”

周晋琛再也看不下去陆知椿装傻充愣,从皮夹里掏出她的身份证出示给警察。等警察离开后,周晋琛也带着半醉的女人离开了,好不容易把她弄上车,这女的一路上都在数落他的不是,后来说着说着,竟然问——

“江舟,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跟我玩劈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晋琛愣住,她抱怨了这么久,原来是把他当成前男友了?

他这冤大头当的。

不是说借酒能消愁吗,陆知椿为什么觉得一觉醒来愁更愁呢?

捧着微沉的头,陆知椿在床上辗转反侧,想江舟的忘恩负义,想毕业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助。

她摸到手机,再一次打开张老师发给她的参赛网址。参加这次比赛的确是最快通往成功的方法,如果取得名次被人投资,成立工作室也是有可能的事,想想那些明星的御用设计师,设计出来的礼服动辄一套就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光是想想粉红钞票一摞摞收入兜中,陆知椿就嫉妒得眼红。

可像那样出类拔萃的设计师并不多见,如果拿不到名次,再回来找工作应该也不难吧?想到江舟都去参加比赛了,她凭什么还在这儿缩头缩脑想这想那?

陆知椿一骨碌从床上怒坐而起,下床找出电脑,大半夜就开始忙活起来。

昨晚好不容易把醉酒的女人弄回家,周晋琛洗漱完都凌晨两点多了,本来打算晚起半小时补眠,没想到大清早就被客户的电话吵醒。

周晋琛无奈地翻个身,摸到手机,看清上面的联系人后无奈地起身。等他一通电话接完,发完邮件从卧室出来,就听到客房那边传出“唰唰”的声响,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还来不及细想大清早里面的人在干吗,他就听到“砰”的一声。

周晋琛推门进来,似是被里面的景象吓到了。

客房里到处堆着她从学校带来的个人用品,床上她的笔记本被埋在书堆里,地上凌乱地堆着她设计的各式衣服和揉成纸团的图纸,而这个女人脚踝被一堆衣服裹住,以倒栽葱的姿势挂在床尾,正捯饬着双腿企图踹开缠住脚踝的长裙,最后衣服没踹开,整个人却像个蚕宝宝一样滚到地上。

周晋琛大步走过去,扯掉她腿上的裙子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她脑门的另一边又新添了一个包。

和上次磕桌角还没消肿的包正好凑成一对,还挺对称。

周晋琛欣赏了会儿长犄角的小龙人,这才去冰箱里取了冰块装在袋子里,也没多想,把人拉近一些,拿手里的冰袋敷在她脑门上。

近距离观察,发现小姑娘一脸的油痘痘,他不敢相信地问:“你一整晚没睡?”

陆知椿闷闷地垂着眼,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喂……”周晋琛在她面前晃晃手,不会是摔傻了吧。

“干吗?”她不耐烦地抬头。

周晋琛看着她眼底布满血丝、快要累垮掉的样子,心想她不会因为失恋真的抑郁了吧?

不然,大晚上怎么不睡觉?

几分钟过后,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陆知椿绞着双手,看向他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呗,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呀?”

周晋琛把手里的冰袋丢到她怀里,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想参加今年的环球杯青年设计师大赛,但是手里缺钱……”

“……”

看他不信,陆知椿打开电脑,将画了一半的草图转向周晋琛:“你看,这就是我花了一晚画的草图,虽然还没画好,但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写个欠条。”说着,她从凌乱的书堆里翻出纸笔唰唰写好,递到他面前,“这是欠条,如果我敢骗你的话,你可以拿着这个去告我。”

周晋琛低头瞧着便笺纸上书写格式不太标准的欠条,端详了几秒问:“你光给我一页纸,到时候你要跑了,让我去哪里找你?”

“我身份证不是还在你那儿吗,能跑到哪儿啊?”

[2]

协议达成,周晋琛的资金转账到位,陆知椿开始在网上选购布料,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中午草草吃了泡面,她继续马不停蹄地工作。

晚上,周晋琛下班回家,就见这女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杀红了。

此刻,她的战场已经从客房转到了餐厅,因为餐厅里有餐桌方便她放电脑画图用。她是那么专注执着,仿佛抛却了外界的一切,整个人沉浸在设计的海洋里。

周晋琛见过她耍无赖的样子,见过她犯的样子,还见过她装大姐大的样子,唯独没见过她认真工作的样子,不得不说认真工作的女人别有一番魅力。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周晋琛清了清嗓子:“晚饭想吃什么?”

突兀的声音传来,陆知椿吓了一跳,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但是大脑还没从工作状态停歇下来,只机械地问:“什么?”

“晚饭你想吃什么?”

这次她听清了,陆知椿从椅子上起身活动着筋骨,想了下说:“我大概要在你家白吃白住一段时间,我考虑了一下,不如在你家收拾屋子做饭来抵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和饭钱吧。你想吃什么?本大厨接受点餐。”

周晋琛点头,大厨是吧,口气还不小。

“海鲜意面,奶油蘑菇汤,再来一个蔬菜沙拉吧。”

“……”

周晋琛看着瞬间傻掉的人,勾唇一笑。

然而,自称大厨的人也确实傻掉了,因为她只会做家常的中餐,至于西餐——

她一样也不会。

管他呢,先把人拉进超市再说。

超市里,周晋琛看着只选了黄瓜、西红柿和手擀面条去结账的某人,特别是到了收银台某人还要等着他结账,当真抠门到连十几块钱都舍不得付。

两人从超市走出来,周晋琛存心抱怨:“我的海鲜意面呢,我的奶油蘑菇汤呢……”

陆知椿开始耍无赖:“哎呀,吃什么海鲜意面啊,鸡蛋西红柿面和海鲜意面不都是面吗,然后拍根黄瓜加杯鲜榨橙汁不也吃得美美的?”

海鲜意面和鸡蛋西红柿面能是一个等级的吗?

特别在听到她说“等我交了比赛作品,如果过了初审,我就请你吃大餐”时,周晋琛郁闷得都不想说话了。

一个星期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陆知椿累成了狗,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交上作品,忽然这么松懈下来还真不知道该干吗了。

等待通知的这段时间,陆知椿每天在网上做些兼职,同时浏览着各大网站的招聘信息,想着如果真的落选了,她得立马找到工作。

所幸,老天看到了她的努力,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星期天这天,周晋琛难得在家休息一天,可以舒服地睡个午觉,睡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敲他房门。

而且声音还挺急切的。

周晋琛拉开门板,都来不及反应,就有人一个猛子蹿上来。

由于身高的差距,陆知椿扑过来搂住他脖子的同时,双腿像树袋熊一样缠住他的双腿。

周晋琛本能地搂住挂在他脖子上的人,连连后退两步才稳住,然后听到她在他耳边大叫:“啊啊啊,我初审过了,我比赛初审过了。”

周晋琛抿了抿唇:“恭喜,现在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陆知椿陡然松手从他身上跳下来,再次确认邮件信息,用双手捂住嘴巴,开心地说:“我太开心了,这是上天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周晋琛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泪光,眼神一暖:“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也付出了努力。”

“你是说越努力越幸运吗?”

周晋琛微微一挑眉,算是默认了。

陆知椿说:“为了庆祝我实现愿望的第一步,我也兑现请你吃大餐的承诺。”

下午,周晋琛开车载着陆知椿先去组委会交材料,然后顺路去餐厅。到了组委会办公大楼,陆知椿填完表格交完资料,然后打算离开。

走出电梯,忽然附近传来“哐啷”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陆知椿最初以为是谁东西掉了,仔细再听,好像那声音有些诡异啊……

前面一盆一人高的南洋杉挡住了她的视线,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声音正是从盆栽后面传来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知椿绕过南洋杉,探头探脑地看到一对年轻小情侣正躲在角落里热吻。

这激情火热的画面,等等……

陆知椿定睛一看,瞬间急火攻心。

陆知椿左看右看寻找着顺手的武器,最后从前台那儿顺走一把美工刀。她抓着刀把的手握得死紧,却浑然不知有人走到了她身后,伸手稳稳地按住了她握刀的手。

“放开我!”陆知椿的声音很冲,皱眉回头,额头擦过那人胸前的西装,整个人被他顺势一带转过身去,熟悉的沐浴液清香和薄荷味的漱口水味窜入鼻端,陆知椿微微仰头——

周晋琛?

“松手。”周晋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不容拒绝地看着她。

陆知椿倔强地摇头,紧抿着嘴唇。

“你知不知道在这里闹事会被取消赛事资格的,想想你这一星期的努力,因为一些私事毁了自己的前途到底值不值?”周晋琛握住陆知椿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抠进肉里的手指,抽走她手里的美工刀。

陆知椿手里一空,但还是不死心地回头望,然后就被周晋琛提溜走了。

陆知椿一边抓挠他勒在她腰上硬如铁条般的手臂,一边委屈地说:“明明是他出轨在先,为什么不让我去理论?我的事不用你管,大不了我们俩都被取消资格。”

“不,只有你,他不会被取消资格。”

为什么?

陆知椿来不及问他原因,就被忽然传来的女人声音打断。

“阿琛?”

听到有熟人喊他,周晋琛本能地松开圈在陆知椿腰上的手,手臂改成紧扣着她肩膀防止她逃跑。

陆知椿噘着嘴,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裤、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在他们跟前。

女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一圈,微笑着说:“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白璐,好久不见。”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寒暄几句,白璐问周晋琛:“好久不见了,有时间去喝一杯吗?”

周晋琛点头,捅了下一直不在状态的陆知椿,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直到服务员问她要喝什么,陆知椿才惊觉,自己居然跟着他们进了咖啡厅。

等服务员送来咖啡离开后,白璐看周晋琛的目光频频落在他身旁的小姑娘身上,实在没忍住,试探着说:“女朋友很漂亮。”

周晋琛看了眼情绪不佳的某人,赶忙解释:“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木桌对面的白璐似乎松了口气,接下来轻松地跟陆知椿吐槽周晋琛,“我跟你说,阿琛回国这两年变了很多,我们在国外一起读书那会儿,他可是从来没有女性朋友的,那时候的他古板得很,现在学会变通了。”

她这么说,陆知椿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她从这番话里可听出了不一样的信息,而且这女人看向周晋琛的目光里满是爱慕。

陆知椿想,瞧她这电灯泡当的。

正在她想着待会儿找个什么借口提前退场时,周晋琛说话了:“我今天只是顺路送她交材料的。”

“哦,她是我们这次大赛的选手?”

“你特意为这次比赛回来的?”周晋琛猜测。

“对,我这次受青年杯服装大赛组委会邀请,担任这届比赛的主评委,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说完,她抬头看看陆知椿,而完全在状况外的某人被周晋琛捅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周晋琛说:“白璐是你们这次大赛的主评委,有什么专业性的问题你们可以进一步探讨下。她叫陆知椿,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陆知椿也不是木讷的人,立刻朝白璐伸手,殷勤地说:“白老师您好,我是这次大赛的选手陆知椿,请您多多关照。”

有周晋琛出面,白璐也十分给面子,嘴角挂着和善的微笑:“我和阿琛同年,你比我们小,以后喊我白姐就好了。”

“啊,是吗?”陆知椿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白姐看着一点也不像跟周律师是同年的,你看起来最多比我大个一两岁。你知道吗?我最羡慕白姐你这样的人了,不仅年轻漂亮还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陆知椿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她怎么觉得周晋琛看向她的目光那么不友善?

周晋琛心说:为了拍马屁也不用贬低我吧。

似是感受到他的心情,陆知椿马上弥补:“其实周律师长得也挺有气质的,虽然你长得也很好看,但是气质更出众,和白姐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她这番吹捧还真把白璐哄得特别开心,特别是在听到陆知椿说她跟周晋琛郎才女貌时,就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和蔼了。

可周晋琛这边就没那么友好了,看向她的目光似乎觉得她很多事。

一定是周晋琛觉得有她在——

他们不能好好谈情说爱。

她懂,她懂。

陆知椿赶紧起身,笑着说:“白姐,周律师,我先去趟洗手间,祝你们聊得开心。”

从咖啡厅出来,周晋琛拨打陆知椿的电话,不一会儿便看到这个女的屁颠屁颠地从对面超市拎着桶酸奶跑出来。

她笑眯眯地跑到他跟前,探头看了眼咖啡厅里面:“你们这就谈完了,你也太逊了吧?”

“把你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戏不要太多。”

他板着脸。

陆知椿才不怕他,虽然他平时总喜欢吓她,虽然他沉着脸的样子也挺吓人的,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他人其实并不坏,冷冷的外表下有颗善良的心。

陆知椿竟还用老柳上次揶揄周晋琛的话揶揄他:“周律师,我今日观你面相,发现你今天桃花运不错啊。”

“什么?”

“再装就矫情了啊。”陆知椿啧啧出声,“那个长得像白娘子似的姐姐一定喜欢你,全程目光都在你身上转,鬼才相信你们没什么。”

呵呵,敢说他矫情?

还敢在他车上跷二郎腿?

好!很好!

周晋琛减下车速,就在陆知椿以为他要停车时猛地一个加速,后座的陆知椿猛地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在驾驶座与后座的夹缝里,“嗷”的一声撞在驾驶座上。

陆知椿揉着膝盖,指控他:“周晋琛,你阴我。”

回答她的是前座司机脸上一抹胜利的微笑。

簋街,一家小到几乎看不到招牌的胡同小店里,既没有麻辣龙虾也没有干锅牛蛙更没有烤猪蹄和烤鱼……反正他爱吃的美食这里一样都没有。

特别是,当两个人选好汤底挑选食材时,陆知椿还一副很豪爽的样子:“想吃什么随便拿,保证你吃得美美的。”

周晋琛看了眼冷柜上贴的价格,两个人吃到撑300块钱也打住了,可最主要的是,他不爱吃女孩子喜欢吃的这些麻辣串串,如果实在想吃了,也只会跟着老柳他们去吃涮锅。

陆知椿都选好两盘端走了,看他选个吃的如此纠结,拿起这个端详下又放回去,拿起那个闻闻还不满意,磨蹭了半天一盘都没选好。陆知椿看不下去了,直接往他盘子里塞肉,然后端着他刚刚放下的毛肚走了。

“喂,你没看到这盘毛肚都不新鲜了吗?”

“放心吧,吃不坏肚子的。”

这么便宜的店哪可能所有食材都是新鲜的,真是难伺候。

终于回到桌前可以开吃了,陆知椿开心地将串串直接放入锅里,试了试餐前小吃,满意地点头:“你尝尝这红糖糍粑,做得很好吃。”

说着,她就要替他夹一块放盘里,中途被他阻止了:“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

“那毛肚、羊肉和蟹肉鱿鱼呢,你吃吗?”

“那些还行。”

看来他不是不喜欢吃肉,而是嫌弃这里的食物不新鲜,陆知椿利落地把盘里的肉食都放进锅里,等食物熟了,诱惑地说:“要不要尝尝我的香油蘸汁,很好吃的。”

周晋琛坚决表示不要,好吧,人家都强烈表达意见了,她也就不勉强了。

陆知椿端起酸奶向他举杯:“喏,我敬你一杯?”

喝个酸奶也要干杯也是没谁(方言,意为别人不干这事儿,就你干)了,不过为了配合她,周晋琛还是跟她碰了下杯。

后来吃着吃着,陆知椿发现串串拿多了,放下筷子一边刷手机,一边抱怨着:“今天没发挥好,要不然我一个人就能吃50串。”

周晋琛用筷子把锅里剩余的食材扒拉到她那边,存心逗她:“快点吃完,不要浪费了。”

“知道了,你先让我歇会儿,不是有一晚上时间吗。”陆知椿不满地抱怨着,手机刷到一条最新信息。

顿住。

她放下手机,露出周晋琛熟悉的、那种有求于他的亮晶晶的眼神。

周晋琛才不吃她那套,直接说:“有事说事,别放电。”

“你可不可以拜托白璐姐给我弄张LA时装周的内场票?”

“不可以。”

“为什么?”

“前几天是谁大言不惭地自称是陆大设计师,还说要给我签名的?”周晋琛拿她以前吹牛的话怼她。

“我那是……当时不懂事,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德行,每次一有求于他,小嘴都特别甜。

别说,周晋琛就喜欢在这时候逗她。

“再说点好听的。”

陆知椿在心里翻白眼,当我是小狗吗?

然而表面上,她还是不得不甜笑着摇尾巴——

“阿琛,在我心里你不光是个善良的人而且还是我的贵人,不仅如此,你聪明伶俐又能干……”

“行了,行了……”刚刚那声“阿琛”喊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听她这么夸下去,他真的要吃不消了。

“那你是答应了?”

“我没说。”

虽然他还是抿着唇,但眉眼的笑意太浓,还是被陆知椿发现了,她指着周晋琛无法反驳的证据:“你笑了,你笑了就是答应了。”

“我有笑吗?”

“你有,你有。”

几个小时前陆知椿还拍着胸脯说,吃了不新鲜的东西不会拉肚子的,后半夜,就见她捂住肚子,敲响周晋琛的房门,她苍白着脸问:“你家……有没有……”

“止泻药?”

“不是。”陆知椿靠在墙上虚脱地道,“我那天卖给你的BEC还有吗?”

周晋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BEC是什么玩意儿,从储物间抱过来整箱扔进她怀里,然后后半夜周晋琛就没睡着过,前两个小时抽水马桶响了一遍又一遍,后半个小时他听到陆知椿进了卫生间压根就没出来。

陆知椿坐在马桶上一点也不想动,一是坐在马桶上可以缓解生理期导致的疼痛;二是她拉脱水了。

她从小就吃这种小吃摊长大,没道理吃坏肚子啊,难道是因为生理期抵抗力下降了?

这么想着,卫生间的门被人敲响。

周晋琛问:“你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要……我肚子疼得受不了。”

即使是夜里,市区医院里急诊科的病人依旧很多,没有安排到床位的陆知椿只好恹恹地坐在椅子上输液。夜里气温不到十度,陆知椿被冻得瑟瑟发抖。

周晋琛从车里拿来毯子把她整个包裹起来,陆知椿揪着毯子边缘稍微暖和点,闭着眼将小店老板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输完液,陆知椿来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是因为什么患的急性肠炎呀?”

“你这种情况应该是不洁饮食引起的,刚刚你说正在生理期,也可能因为身体抵抗力下降,本身肠道菌群发生改变引起的腹泻问题。”

“那您能给我开个证明吗?我昨晚确实吃完串串后就这样了。”

“可以。”然后医生开了证明,又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陆知椿才离开。

设计师大赛初审结果公布后,第二轮比赛定在三天后的20号开始。在家休息的这三天,陆知椿是这样过的,每天上午去医院挂水,下午去吃饭的小店静坐,硬逼着老板给她报销医药费。

反正她时间多的是,老板一天不给报销,她就每天赶在午饭和晚饭时间去店里打坐,顺便“宣传”下小店的负面新闻。本来就生意凋零的小店愣是被她给逼成了零营业额。老板自认倒霉,只好自掏腰包赔了医药费又退了她饭钱,才将这尊大神送走。

回家的途中,陆知椿收到周晋琛发来的微信,说已经帮她要到时装秀内场票了。既然他这么够义气,她不回份大礼报答怎么可以?

陆知椿先在网上订了一家西餐厅的桌位,然后给白璐发了条微信,又向周晋琛发了条邀请信息,等两人都有回复后,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从楼下超市拎了一包方便面上楼,陆知椿一边用开水煮面,一边自言自语:“瞧我多够义气,为了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拿小店刚刚退我的钱请你们吃大餐还要再搭上200,而我自己只能啃泡面。”

另一边,周晋琛收到消息,下班直接来到餐厅,没想到桌前坐着的人竟是白璐,而白璐看到是他,显然也挺意外的。

“是你请陆知椿约我出来的吗?”白璐不敢相信地问,他不像是这种人啊。

周晋琛是那种有什么事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当年追她也是很直接的你情我愿,就连当年她要去法国深造跟他提出分手,他都不曾挽留,像这种要人帮忙约她吃饭的事,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果然,周晋琛皱着眉解释:“抱歉,我并不知道陆知椿擅作主张约了你。”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吃完饭再走吧。”

餐中两人闲聊,白璐忽然说:“陆知椿的作品我看了,设计感挺新奇的,在布料和色彩搭配的选择上比较老旧,但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已经很优秀了。”

周晋琛放下刀叉,室内温暖的光落在他淡然的脸上:“是吗?这么说她成绩还真的不错?”

“从设计作品上来看具有可塑性,可我觉得小姑娘有些浮躁,需要好好磨砺一下。”白璐说完,看周晋琛一副并不了解陆知椿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真的不熟?”

“半个月前认识的,真的谈不上熟悉。”

这时,服务员撤下餐盘,开始上餐后甜点和水果,白璐挖了勺蛋糕放入口中,松软的蛋糕入口即化。快吃完的时候,白璐放下勺子,看向周晋琛的目光深情得都能掐出水来:“阿琛,我这次回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我国内年迈的父母;二是想问你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来过。”

“……”

白璐在等他的答案。

真是个头疼的问题,试问有几对情侣破镜真的能够重圆的,即使重圆了也不会回到当初。

可对周晋琛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后悔,也包括当年成全她去法国圆梦的想法。

周晋琛看着餐桌上银白的刀叉,沉思了片刻,语气委婉地说:“白璐,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很优秀的女性,精致优雅,但我们回不去了,我们还是把最好的印象留在彼此心中吧。”

白璐眼底难掩失落,片刻后露出释然的微笑:“好,那我们做朋友总可以吧?”

周晋琛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白璐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份已成现实的关系。

陆知椿一晚上都支棱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终于听到门外密码锁的声音,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身。周晋琛趿上拖鞋走进来,就看到陆知椿满眼亮晶晶的“快夸我,快夸我”的眼神。

这个惹事精,夸她个屁。

周晋琛脱了外套直接去洗手间洗漱,从她身边经过时直接无视她。陆知椿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心想难道表白被拒了?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她试探地问:“你今晚约会不愉快吗?”

“……”周晋琛停在她跟前,异常严肃地盯着她。

陆知椿被他从未如此严肃的神情吓到,满腹的话都憋了回去。

“陆小姐,以后我的事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擅作主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不礼貌?”周晋琛脸上的神色说不上生气但也谈不上和善,然后当着她的面“砰”地关上了房门。

陆知椿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才琢磨出大概是她弄巧成拙了。

回到客房,陆知椿在床上辗转难眠,摸出手机给周晋琛发微信:对不起,是我的烂好心给你带来了麻烦。可不可以看在我花了400块钱请你们吃饭而我自己在家啃泡面的分上原谅我啊,下次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第二条信息: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气了呗。

一墙之隔的周晋琛正在挑灯研究案子,手机一振,他以为是老柳找他谈案子,点开一看——

呵,这道歉信息的语气,怎么像是在控诉请他吃大餐还不被领情的调调,周晋琛沉默地看完,刚放下手机,屏幕上又传来一条信息:你真的生气了?

陆知椿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回复,郁闷地想——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