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低着头,不愿意让真田苓看清楚他现在的神色,有些狼狈,半晌后他低低的说道,“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真田苓淡淡的说道,“已经过去了。”
她这些天休息的很好,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再失望也有过去的一天。
“其实哥哥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们的观念有些不同,所以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也不一样。”
“哥哥很好,爷爷伯父伯母都很好,大哥就是有些笨,是我自己没办法全心全意的相信。”
真田弦一郎胸腔有些堵塞,压得他上不来气,“还会...还会回来吗?”
真田苓安静的看着他,似乎要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会不会回来什么的,“哥哥,我不想再委屈我自己了。”
“也不想再让你们为难了。”
“哥哥没有发现吗,家里沉寂太久了,自从我来了之后,原本不是这样的。”
“我的出现打乱了原本正常的轨迹,这是不对的,所以我要把它掰回来。”
“更何况哥哥,你心里也很清楚,我的脾气很糟糕,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其实大哥有句话说错了,我不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不过是初来乍到,怕吓到你们,所以一直在收敛而已。”
“可我不能装一辈子,你看,现在不就是一点一点的暴露出来了吗?”
“如果一开始我就拿自己的真实性格来跟哥哥来往,哥哥还会跟我和平友好相处吗?”
“哥哥心里早就开始怀疑了吧,在听到电话争吵之前,还是我之前住院那一回,只是哥哥没有说出来而已。”
“我的脾气很不好,磁场也不太好,很容易带来麻烦,哥哥也清楚的吧。”
“有些时候我不跟你吵,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懒得跟你费劲罢了,现在则是没力气跟你们争吵不休,又没有什么用。”
真田弦一郎脑子嗡的一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哥每次都这么说,你总是在错误之后再跟我说一声抱歉,可是下一次的时候,还是会重复你之前的选择。”
“伯母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其实挺没意思的。”
“我不需要站在原地等人选择,哥哥也最好别对我有任何的怜悯。”
“哥哥,咱们就跟一开始一样就行了。”
真田弦一郎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坐在沙发上,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真田弦一郎皮肤黑所以看的不明显,眼尾也是憋的通红,从心脏处传来的痛苦延伸至四肢百骸,痛的他都快直不起腰来。
真田苓很少说这么多的话,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懒得搭理人,自己不喜欢的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现在居然说这么多的话,真田弦一郎却又期盼真田苓不说了,因为这些就代表真田苓真的释怀了,她不在介意之前发生的种种,从她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
真田弦一郎死死咬牙,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苓……还回来吗?”
“不是说好……周末回家的吗?”
“他们…也都走了,家里没有外人了。”
真田弦一郎说的他们是真田武太他们一家,从老到小,在真田苓离开的当天也被客气的请走了,不管他们会不会在继续留在神奈川,反正,他们已经离开真田本宅,真田籓士的弟弟也不例外。
真田苓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太大感觉,那家人在哪儿都无所谓,无非是搬出来后,她更方便下手罢了。
真田苓无聊的打个哈欠,啊,又困了,“是吗?那挺好,下周我回去看看啊。”
真田弦一郎看着她没兴趣的模样,闭嘴不言了,被真田苓打击的太厉害,差点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真田弦一郎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面料的礼盒,然后打开,推到真田苓跟前,“这是父亲拿回来的,让我交给你,上次那条珍珠项链坏了,也不知道修好没有,就先拿这个凑合戴吧,不喜欢的话,就随便放个位置当摆设,我再找其他的。”
真田苓看着眼前这条价值不菲的粉宝石珍珠项链,有点可惜,送的不是时候,但也只是有点儿而已。
没有那个女孩子是不喜欢宝石的,真田苓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比较挑剔。
无名无分的宝石,不管再漂亮,她都不会心动。
很早之前就说过了,真田苓喜欢的宝石是自己得来的,现在她所拥有的宝石全部都是破案抓住凶手得到的奖励,真田苓视为战利品,自然乐意留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已经有了心悦的,自然就不需要这条后补的。
真田苓前两天在医院醒来之后,又一次的手术加上不断的康复训练使真田苓整个人都有一种颓丧感,病恹恹的,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
服部平藏特意把那条蓝宝石项链带了过来,真田苓一眼就认出了,这条项链才是她当初在毒窝里相中的那一条,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里一眼就认定的。
当初服部平藏给她的奖励是另外的一条蓝宝石,只不过现在珍珠碎了拿去找人修补镶嵌去了。
服部平藏这次带过的才是真田苓最喜欢的,之所以拖延了这么久,除了当初挖掘的时间和后期的一些手续,是因为服部平藏把这条项链让人重新修了一下,托住钻石的底托融了重铸,并且刻上了Alice这几个字母,这就代表了这是真田苓所有的,谁也拿不走。
真田弦一郎带过来的粉宝石也很好,纯度光泽大小都不亚于那颗蓝宝石,可真田苓就是喜欢刻有她名字的蓝宝石珍珠项链。
或许是真田弦一郎看出真田苓的意思了,短暂的僵持之后,他把项链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真田弦一郎不善言辞,从来没有哄过别人的经验,他自己又是独生子,跟大哥和佐助来往也不频繁,更不会处理兄妹之间的事宜。
以前的时候,真田苓心情不好,他买些东西送过去,真田苓就会收下然后会慢慢的和好。
他不知道有一天,当真田苓表示拒绝,她不愿意收下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真田弦一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打破僵局,“你一个人在这住的好吗?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真田苓拖着下巴看着真田弦一郎,“我怎么觉得,我离开之后,你反而对我更好了。”
真田弦一郎脸色一僵,空白了一瞬。
真田苓也就是随口说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我在这挺好的,吃的好睡的好,学校也没人欺负我。”
“哥哥不用担心,阿大会照顾我的,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解决。”
真田弦一郎只能低声说一句,“那就好。”
真田苓又开始犯困了,她不是故意的,就是单纯的元气大伤,需要补眠,睡再久还是觉得困。
真田弦一郎看着真田苓眼皮都要打架了,一脸困倦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在继续留下了。
他主动站起来提出告辞,“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好的,下周末记得回家。”
真田苓应下,“好,那我就不送哥哥了,路上注意安全。”
“好。”
真田弦一郎出了门看见院子里的阿大,凶神恶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令人心惊,根本看不出就是一个普通的司机,却偏偏是真田苓现在信任的人,比家里更甚。
真田弦一郎对着他微微弯腰,“接下来的时间,拜托您照顾好她。”
“如果她忘记的话,还请记得提醒她下周回家吃顿饭,拜托了。”
“以及,桌上的项链如果她不喜欢的话,可以拆掉扔进鱼缸,就当是沙石。”
阿大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小鬼,怎么说呢,确实是比家里的那一堆讨喜多了。
不过那又如何,真正做决定的还是Alice小姐,他可左右不了。
真田弦一郎离开之后,阿大透过玻璃往屋里瞅了一眼,Alice小姐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薄毯只盖在膝盖的位置,所幸今天阳光好,他在外面穿着短袖也是满头大汗的,Alice小姐应该不会受凉。
Alice小姐现在的身体真是糟糕到不忍直视的地步,正常人夏天穿短袖吃冰棍,但是她在阳光下午休还需要盖着薄毯,一口凉的都不能碰,水果一类更不用说了,都是他打成汁再加热,味道是有些怪,但是医生要求每日的必须要补充的营养是达到了。
真田弦一郎离开后没有直接回神奈川,在门口静静的站立了许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给朋友发了一条短信才离开,离开前还看了看真田苓现在住的房子。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的球鞋,另外一名跟他身高相仿,戴着椭圆形的金丝边框眼镜,芝兰玉树般的少年,站定之后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真田君,日安,找我有事吗?”
真田弦一郎看向来人,老熟人了,青学网球部的部长,手冢国光。
“手冢君,日安,有些事情想拜托你。”
手冢国光大概知道真田弦一郎是要说些什么,因为他从母亲那里听到了一些。
“前面有家咖啡店,坐下聊聊吧。”
“好。”
不大的咖啡店里零星的几个学生,拿手捂着脸,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连这里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跑几趟。
原因就是咖啡店的角落里坐下了两个学生,一看长相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加上那周身浑然天成的气度,丰神俊朗的容貌,怎么不引人瞩目。
不过当事人并没有任何感触,甚至心情很低落,不过是装着不被发现而已。
真田弦一郎无意识的搅动杯勺,咖啡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小漩涡也不见他停下,“苓,她一个人搬出来了,就住在东京,她腿伤还没好,旧伤也没痊愈。”
“申请了帝丹国中的交换生,我竟然是昨天才知道。”
“所以特意叫你出来,就是想拜托你关照一下她,帝丹和青学离的很近,还请你有时间的话多看看她。”
“苓她总是不愿意说自己身上的事情,我怕我离的太远,鞭长莫及,没法办第一时间赶过来。”
“虽然,她可能并不需要。”
手冢国光安静的听真田弦一郎说话,并不出言打扰,直到他说完了,手冢国光才肯定的回复,“我会照看的。”
“真田伯母在苓桑搬过来之后,就已经跟我母亲联系了,我会注意她那边的情况。”
“如果遇到麻烦,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真田弦一郎眼眸低垂,“谢谢。”
手冢国光看着他,“不用谢,是我该做的。”
虽然他也觉得,真田苓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既然人已经来东京了,还是要多注意些。
不止是母亲,爷爷也让他多注意真田苓的情况,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处理。
真田苓在真田弦一郎走后一晃一晃的睡着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闻到一股极其苦涩的中草药味清醒的,这味道比闹铃还要来的刺激。
阿大看真田苓睁眼了,端着一个小白碗就过去了,“来来,醒的刚刚好,到喝药的时间了,赶紧的趁热喝。”
真田苓看着碗里深褐色的汤汁,满满的一大碗了,古怪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她在心里吐槽,什么醒来的刚刚好,是阿大每次都卡着时间点来熬药,故意让她这个时间段清醒过来。
明明是在异国,也不知道小叔叔是从哪里找的老中医,还能针对她的情况开出一整张中药来,一天三碗,顿顿不停歇,就是为了调养身体。
真田苓摸着温度差不多了,端起来仰头一口干了,这药若是小口小口喝,那简直就是噩梦。
阿大适时的推过去一杯温开水,让真田苓冲冲药味。
第一顿的时候,他其实是准备糖了的,但是真田苓不想吃,阿大没办法只能换掉。
这么苦涩的汤药都能面无表情的一口闷,却不愿意吃一口甜食,这可不太行啊。
阿大想起医生的叮嘱,得想个办法让真田苓多吃一些,争取一个星期体重上升五斤,以秤为证,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可是得一定完成啊。
真田苓喝完药就没胃口吃饭了,谁喝这么一大碗药还能胃口大开啊。
但是没胃口又不是不能吃,努力还是能吃下的,因为不吃的后果就是很麻烦,完全没必要。
不到九点真田苓就打算回房间睡觉了,又困了,也到睡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