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雍寻到鹿衡几人回到府上已是灯火朦胧。
君小姐与鹿家姐妹围坐在鹿秋燕的房里吃茶聊天,得此消息一行人出了房门,但见鹿衡黑着脸进了院子,也不与君小姐这个客人见礼,直奔自己的小院。
后面进门的鹿子雍礼貌微笑:“君小姐安好。”
君小姐回礼笑答:“鹿大公子。”
鹿秋燕急急道:“大哥,君小姐托付给你照看,桃花估计要遭殃了,我去看看三哥。”
鹿秋燕话未完,脚先行。
君小姐看过桃花,在她回府的时候,与鹿秋燕说话不像下人反倒像朋友,普普通通的相貌,能做到这样必定有些手段,对有手段的人君小姐很是不喜。听说她要遭殃,岂有不看之理?
“鹿大公子,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嗯。”鹿子雍淡笑着点头:“君小姐,请。”
远远的,看见鹿衡在房门处怒骂刘花儿:“叫你滑雪你给春桃说冷!既然冷,你驾什么马车?难道你不知道雪地迷路是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和大哥还有云磬在雪地里找了你一个下午?”
刘花儿道:“多谢三少爷对桃花的怜悯。只是三少爷是贵人,桃花乃一个下人,若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还请三少爷别再兴师动众,桃花的生死与三少爷无关。”
“……”君小姐脚步一顿。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与我无关?”鹿衡吼道:“桃花,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本少爷为了找你手都冻得麻木,你居然说与我无关?敢情在你眼中还是我多事了?”
“是。”简单的回答,没有一个停顿。
鹿衡愣在原地。
鹿秋燕也觉得刘花儿有些伤人:“桃花,三哥也是担心你才去寻你,也因为担心你方才才骂你,你别这么倔,向我三哥低个头吧。”
“三小姐,我说得很清楚,我与三少爷只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是三少爷一直没有明白,倔的人不是我,是三少爷。”
鹿衡脸色铁青,猛然将鹿秋燕赶出房门,又碰地关了门。
走到门口的鹿子雍与君小姐被鹿秋燕撞腿几步。
“大哥,把院子给我全部清理干净了,我要管教下人!”
君小姐一愣。
鹿子雍愣了愣,低喝:“三弟,休要胡闹!君小姐说来看看你,已经到门口了,管教下人的事明日再说。”
“君小姐,鹿衡怠慢了。”鹿衡气呼呼道:“君小姐身份高贵,不适应看管教下人这种肮脏事,还请君小姐先行离开,鹿衡明日一早定登门谢罪!”
君小姐何时受过这等怠慢,一甩衣袖走人。
“三哥,你别胡来,我去送君小姐。”鹿秋燕忙不迭追君小姐而去。
鹿子雍蹙了蹙眉,缓缓开口:“三弟,桃花不知好歹,不用你说,经过此事相信娘明日便会命人将她打发了。你随便教训一番顺了气就好,不必为了她气坏了身子辱没鹿府的名声。大哥言尽于此,先走一步。”
门外传来鹿子雍离去的脚步声,刘花儿一直没有说话,就想看看鹿子雍对她的态度。
听到这里,刘花儿只能用四个字评价:老奸巨猾!
鹿衡听完脸都绿了!
刘花儿看着这样的鹿衡心里也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他脸绿的原因是听了鹿子雍说鹿夫人明日打发她的事。
“鹿衡。”刘花儿不是第一次叫鹿衡的名字,只是这次叫得格外醉人:“鹿衡,你对我好,我知道。可你我当日是清白的,这事我在你喝醉那晚对你讲过,你可记得?”
鹿衡怎么会不记得?他真正将她记在心里,正是因为她那晚的话语。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歉疚与孤离。她心里没有他,他却那么想要将她留下。
“桃花,你知道吗?”鹿衡滑坐在地上,颤道:“我成过婚,对方是个傻子,为了家族,我无奈,我悲哀,我都忍!可正是这个傻子成亲当晚对我下药,她跑了。从此,我就成了全临苏城乃至全天钥最大的笑柄。后来,我遇见了你,你也把我当成傻子。其实那日你上床睡在我旁边的时候我是醒着的……”
“……”什么?他醒的?刘花儿愣了。
“我承认,我让你给我牵马折磨你是我不对,可我自小没有娘亲,我不知道要怎样对一个人好。”鹿衡抬眼盯着刘花儿:“桃花,一个傻子都看不上的人,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就问你一句,难道我真的那么不堪吗?”
话落,两行清泪自鹿衡眼角滑落,晶莹剔透的扎进刘花儿心里。
原来,原以为不过是场交易的婚姻对他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刘花儿蹙着眉,久久地看着鹿衡。
“鹿衡。”刘花儿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一万两银票杨在手上:“我不缺钱,却来鹿府做工,你可知道为何?”
鹿衡疑惑:“为何?”
“林曦月是我姑姑,我父亲是林曦月的兄长。”
“林曦月?”鹿衡蹙眉道:“父亲书房里的画像?那个让华家和鹿家反目的女子?那个傻子的母亲?”
“是。”
“那!”鹿衡起得身来,激动道:“傻子在哪儿?”
“她失踪了。”刘花儿道:“我正是奉父亲之命来寻她的。”
“花了四年就为了寻她?”
鹿衡一语中的。
“也不全是。”刘花儿道:“我未婚夫君是北方人,但他喜欢南方的美食,我想学会了以后做给他吃。”
“你……”鹿衡不可思议道:“定亲了?”
“嗯。至于我的具体身份,我不能告诉你。”刘花儿认真道:“所以,不是你不够好,你别妄自菲薄。”
鹿衡完全懵了,愣了许久,喃喃道:“早便听说林曦月身份神秘,原来不是南方人。难怪,难怪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主子!难怪你身上没有我南方女子的娇柔做作。难怪,你会去我父亲的书房,原来是为了看墙上那幅你姑姑的画。”
“鹿衡。”刘花儿道:“我告诉你这些,你会替我保密吗?”
“嗯。”
“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我姑姑当年到底为何会嫁入华家吗?我想知道华家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姑姑,还有我姑姑的死和月生表妹的失踪是否与华家有关。”
“月生……”鹿衡恍然:“倒是差点忘了那个傻子叫华月生,是你表妹。”
刘花儿笑了笑。
鹿衡道:“我会替你保密,也会替你打听,只是……我之前不知道你定了亲,多有得罪,不过我不后悔。”
“多谢三少爷垂爱。”刘花儿淡淡一笑:“是我冒犯在先,你别在意才好。”
经过这么一扯,一直以来压在鹿衡心中的气也消了。原来是她定了亲,不是他差劲,相反,她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是对他的信任。
“无碍,我先回去了。”鹿衡走了几步,道:“放心吧,明儿个我娘不会来找你麻烦。”
“多谢。”
鹿衡笑笑,出得门去。
刘花儿关了门,深深吁了吁气,喃喃道:“对不起,最后一次利用你。”
再说鹿衡取了一支羊脂玉镶嵌蓝宝石的钗去林喧阁向君小姐赔了礼,又连夜去了陆夫人与老太太那里送礼,声称这事是自己过错,刘花儿事件一笔带过。
隔几日,鹿衡告诉刘花儿,他从祖母那里打听到关于林曦月的故事。
大抵说那时经营铜器的鹿老爷因为林曦月要做一个工序繁杂的炉子,鹿家做了几次也差强人意,林曦月不得不亲自监工,这一来二去,鹿老爷子与林曦月产生情愫。鹿老子自然得将此大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好友华老爷,并带着林曦月与华老爷见了面。不曾想才不过一个月,收到了华老爷和林曦月成亲的喜帖。
鹿老爷自然不甘,找到林曦月问其缘由,林曦月只摇头落泪,像是有天大的委屈。鹿老爷悲愤难忍,两家人就此不再走动。
“这么说来,鹿老爷的人品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自己的生父华老头身上?可是,那个寡情的华老头到底对娘做了什么呢?”
这晚,刘花儿在床上喃喃自语,辗转反侧间想起这几年虽很少与鹿老爷见面,但每次见着,鹿老爷也是和蔼之相,只是以前自己先入为主不认同罢了!再想起华府与华老爷那唯一的一次见面,怎么想,都觉得他就是监狱死囚的模样!
刘花儿叹了叹。
再等等吧,还有二十天就是莫须有给她消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