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山脚的小院里。
打了一路喷嚏的刘花儿见独行侠在软塌上坐着,自己拉了个独凳坐在离他一米开外。
独行侠好奇地问她:“你怕我?”
“嗯。”
“怕我还敢跟着来?”
“我是怕你身上的味道,没见我每次接近你就一直打喷嚏么?”
“哦?”独行侠笑了:“我还以为你身孱弱的缘故。”
刘花儿笑了笑,认真道:“你救了我,替我埋了我娘,我很感激你。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不行。”独行侠遗憾摇头:“这世间之人,无人见过我的容貌,可不能让你一个傻子破了例。”
“我有银子。”刘花儿从怀里掏出一万银票起身放在独行侠身旁,定眼看他。
“我买你一观,就一眼!我发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独行侠哈哈大笑:“真是傻子!”
只有傻子才敢买他的容颜一观,他又不是青楼里的姑娘。
“银票我收了,作为救你的报酬,我们两清。这屋子多年无主,是去是留你随意,我不会再出现了!”
独行侠拿着银票,提步欲走。
刘花儿拉着他的衣角:“那我以后有事怎么找你?”
独行侠轻拍了拍衣服,衣角从刘花儿手中掉落。
“不必找我,我做事向来随性。”
刘花儿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喊:“如!如果!如果我有事求你,我!我会在这院门前画一朵桃花!”
独行侠听着身后磕磕绊绊的声音,忍不住笑了。
还急了!
翌日,随着鹿府传出鹿衡的唾骂声起,鹿府的人全员出动,整个临苏城闹得人仰马翻。
有关鹿家新媳妇的话题不断。但到底怎么失踪?鹿家人说是那傻子自己逃跑,华家人说一个傻子还能逃跑得了?
一时间,众人猜测不断,鹿家少爷的傻子媳妇跑了,鹿衡成了临苏城今年最大的笑柄。
鹿衡郁闷难解,连着数日泡在京芸楼里吃酒。吃得多了,对着身边的云磬道:“我真后悔,当日没有掀开那傻子的盖头,好歹寻人时有个画像不是?”
云磬呵呵一笑:“你不是见不得她?走了岂不更好?”
“那也得是小爷赶她!哪有她戏弄小爷的道理?哦!对了!你不是说见过她?你给我画出来,看小爷不撕了她!”
鹿衡忘不了那声银铃般的嘲笑!那个傻子居然敢笑他!
云磬爱莫能助地耸耸肩:“吃了酒,忘了长什么样了!不过,如果让我再见着她,我是一定能识得的。”
“好啊!走!陪我找她去!”
鹿衡拉着云磬便走。
莫须有几人忙不迭跟上。
出了酒楼,鹿衡醉了。
送鹿衡到达府邸的时侯,一个少女自后门而出,与云磬错身而过,二人脚步纷纷一顿,侧看着对方。
刘花儿鼻子微痒,想打喷嚏。
云磬微微打量一番,摇了摇头,扶着鹿衡进府。
刘花儿看着云磬离去的背影,摸了摸头,差不多,又好像差了一点!
转身离开。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三年后,时值仲夏,鹿府下人准备着鹿老爷的六十大寿热得大汗淋漓。
“桃花!桃花!”胖子张厨娘在厨房大声吼道:“死丫头,又跑哪去了?春雨,快去找找桃花,她再不来,这锅汤可就黄了。”
“是。”春雨放下手中活计,跑出厨房。
“真是的!偏一屋子的主子就认定了她熬的汤!”张厨娘暗自唠叨。
“张管事哪里话?”九儿笑嘻嘻地讨好道:“自管事来到鹿府,这厨房的赏钱可是越发丰盈,桃花的汤再得主子欢心,也是管事驭下有方!”
“那是!”张厨娘一方面想着桃花那丫头低调,这几年做汤得的好处可都进了自己腰包,一边听着这崇拜之声,心里的烦躁也少了许多,脸上也光生不少。
鹿府的荷花池位于西侧,池边的花草错落有致,五颜六色煞是艳丽。池中的荷花也不甘落后开得正好。池边的八角亭成了赏景的最佳之处。
往年的这个时候,鹿家的少爷小姐们总爱聚集在此,欢笑无比。
今年因着鹿老爷大寿,来到此处等待席宴的青年男女多不胜数。
刘花儿躲在芭蕉树后,远远打量着亭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怎么没来呢?”
刘花儿嘀咕出声,想起来鹿府的三年,因为害怕被人认出只得躲在厨房暗无天日度的那些日子。若不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能看到云磬,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该有多无聊。
她忘不了当初刚到鹿府时,在鹿府后门外那个未打出的喷嚏,那是只有独行侠才能带来的喷嚏。
三年下来,她能打听到他叫云磬,是四大家族中称霸武林的盟主之子,却再没有机会靠近,让她辨别一下是否能再让她打一次喷嚏。
而刘大娘到底是谁派人杀死的?她还年轻,她的路还长,她必须像当初鹿衡说的:养养。养到就算见过她的华家人站在她面前也没有一个人能认识她,她才能走出厨房,走进书房,去查那些秘密。
“鹿大哥,这些年您游历天下,可有在外面成家?”远远的,传来云磬的声音。
刘花儿顺眼看去。
身着藏蓝色的云磬与一位玄衣公子并肩徒步。
“未曾,你鹿大哥眼中只有兵器,并无美人。”
低沉的声线格外撩人,刘花儿一听,心便酥了。
再一细看,云磬已然风度翩翩美少年,尤其那双单凤眼格外迷人,而这位公子眼神温润,集儒雅与刚毅浑然一体,比云磬多了一份沉稳,云磬则比他多了一份撩人。
两个长相极俊的人站在一起,让人一看就是种享受。
刘花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是谁?鹿大哥,在外游历?…难道……这便是丫鬟们口中说言:十岁便得了秀才的天才童子,为天家在外寻找兵器多年的鹿府大少爷鹿子雍?
“哈哈!鹿大哥志在天下,不拘小家。”
志在天下,果然是他。
“白瞎了这么一副尚好皮囊。”刘花儿摇头惋惜,自芭蕉树下走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低着头额东张西望,很“意外”地撞在云磬身上。
没有期盼的喷嚏,只有云磬轻轻推开她的嘲弄:“不长眼的丫头,本公子见过的女人比你吃的粮食都多!耍心眼耍到本公子身上来了,竟敢往本公子身上撞!”
“……”刘花儿愣了。
他不是独行侠,他怎么可能不是独行侠?
刘花儿抬眼看着云磬,明明记得差不多高……眼光自云磬的头顶落下,停在他细长的手指。
手指也……差不多吧!
刘花儿分外纠结。
“喂!喂!喂!看哪里呢?”云磬因刚推开刘花儿,手指停在腹部……这丫头看得他好不尴尬。
云磬红着脸,侧身过去。
鹿子雍看到这里,嘴角勾出一抹微不可闻的笑意。
偏刘花儿心情糟糕透顶,黑着脸道:“你穿衣服不是拿给别人看的?有本事你倒是别穿啊!”
话落,转身走人。
“喂!喂!”云磬连着喂了两声:“死丫头,你哪个院的?”
“噗……咳!”鹿子雍忍俊不禁,手成拳头挡在嘴前轻咳了咳。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刘花儿冲了冷水澡,拖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当初被独行侠救走的院落,看着房顶发呆。
“鹿兄,今日鹿府事多,我先回府,明日再来,我一定要将那丫头找到剥皮抽筋!”云磬恨恨大骂,许多脚步声传来。
刘花儿忙不迭躲进里屋。
鹿衡道:“行!云磬,只要你找到那丫头,我便将她送你,生死由你。”
刘花儿听到这里,暗叫一声倒霉,怎么就惹了一个土霸王?
鹿衡进了屋,看着地上的水泽:“这个死香桃!房间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鹿衡低骂着往床上一躺,酒意携带着睡意,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刘花儿自床底爬起,看了看床上之人,想了想,将门栓栓上。
……
翌日清晨,鹿衡醒转,睁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少女侧身安静地躺在身边。她瘦弱的双手枕着娇俏的脸蛋,红扑扑的脸蛋在一头柔顺的青丝中格外显眼,格外……温顺可爱!
睫毛真长!鹿衡看得痴了,忍不住伸手拿手指拨弄。
刘花儿睁开眼,满眼的心烦:“少爷,您醒了?”
一声少爷将鹿衡打回圆形,诧异道:“你是府中丫鬟?那我有没有对你……嗯?”
“少爷这不是说的废话么?”刘花儿白了鹿衡一眼,起得身来,不紧不慢地穿着衣裳:“对了,少爷,奴婢就是云磬公子要找的那个死丫头,你若将奴婢送他,奴婢就将你强迫我一个烧火丫鬟的事宣告临苏城。”
“啥?”鹿衡瞠着目,火气上涌!他还强迫她了?他怎么不记得?
刘花儿穿好衣服,眼光在房间一扫,自案几上取过一根黑锦发带:“这根发带就是少爷强迫奴婢的证据。”
“……”鹿衡酒后头晕,一时反应不过。愣了好半响:“一……一根发带能说明什么?本少爷可以说你是小贼,将你送去官府!”
刘花儿遗憾道:“昨夜我一夜未归,有的是证人。还有少爷院里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像是要取什么东西,一晚上推门数次,少爷可都锁着门呢!也不知道在干嘛?……少爷您说,您的门何时自己关过?为什么要关门呢?但您锁着门,除了在房中做见不得的事,还能干嘛?”
“……”鹿衡咬牙切齿:“刁奴!”
“哦!对了。”刘花儿拉开门栓,回头笑道:“少爷,奴婢不叫刁奴!奴婢叫桃花,少爷平日里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粥就是奴婢做的,奴婢告退!”
“刁奴!刁奴!刁奴!”
鹿衡几拳打在枕头上,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傻子的那声嘲笑。他这一生走的什么霉运?真是什么人都敢威胁他了!
好得很!想留在鹿府是吧?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