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殿里,林伏魔带着满身是血的白子雍进了殿宇。
“你且等着,我这就叫人去禀告天帝。”
“别!”白子雍颤抖着手握住林伏魔的手腕,艰难启齿:“父王……见,我如此,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妖界。”
“那怎么办?”林伏魔揪着眉,眼泪滑落也不自知。
“叫……女魔头。她……可以。”
“对!女魔头之所以叫女魔头,就是因为她医术惊人。”
林伏魔施了心法传于女魔头的空xie,白子雍已晕厥过去。
一个月后。
趴在床上睡觉的林伏魔睁开眼帘,见白子雍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林伏魔愣了愣,起了身,让自己凑近些许,蹙眉低问:“怎么样?还疼吗?女魔头说你以血筑剑伤了本体,以心血除魔又费了功法,如今的你与凡人并无区别,伤口会痛,会痒。不管怎样,你且忍着,待伤好了,随着功法慢慢回元,那时,便都好了。”
这样的温言,白子雍愣了许久,终是淡淡一笑:“对不住,让你心疼了。”
“啊?”林伏魔一时反应不过。
白子雍又是一笑,用另一支完好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这忽然的亲昵让林伏魔无所适从又莫名陶醉。
“你的伤……”
“别动,我就想好好抱一抱你。”
沙哑的声音带着疲累,不似当日人间独行侠抱她时那般多情,却有种久违的情感在林伏魔心中流窜,霎时渗入四肢百骸。
“小鼻涕虫……”林伏魔拧眉低问:“你怎么去的人间?你不是被我打来沉睡了么?”
回答她的是他均匀的呼吸和沉睡的双目。
才说了不过两句就又睡了,这是伤得有多重?
林伏魔替他理了理被子,将手放在他的命门,想探一探他的往昔,发现有股气流堵着。
林伏魔收了手,轻轻出了殿门。
门外,两个天将正面色肃然地目视前方。林伏魔知道这两个当日她从蟠桃回来后恭敬唤她“仙子”的人是白子雍的心腹。
“你过来。”林伏魔向一人招手。
“仙子。”那人走近行礼,被林伏魔施了定身诀,另一人见状,正欲过来,也被定住。
问话这种事林伏魔最让麻烦,直接窥探心事才是她的风格。
林伏魔之前一直担心白子雍的伤情,也没来得及查探着他们的记忆。
这一查,却是愣了。
原来,这二人在白子雍还是小鼻涕虫时便已经是他的护卫。当初她那一场大闹天庭使得小鼻涕虫沉睡,他们因此被天帝责罚,守了小鼻涕虫一千多年。
正是这一千年的无人问津,其中一人终于按耐不住,趁着一次天庭盛宴,偷了离魄灯,将小鼻涕虫的魂魄送去历劫的轮回。
可一个不慎,没有轮回,而是直接将小鼻涕虫的魂魄送至了……妖界?一个黑衣斗篷的男子身上?那个寡言少语的右护法?当初的死黑鬼竟然是小鼻涕虫?并且他因为不是轮回,所以很清楚当日的她就是把他打到沉睡之人?
然后……之后的七千年,再无白子雍的记忆。
直到有一日,再次时逢天帝盛宴,他们又偷得离魂灯,将小鼻涕虫的魂魄送至天钥,问题是:右护法倒下的瞬间,魂魄一分为二,一个去了天钥,一个……去了现代。
一人大叫糟糕,另一人忙不迭将现代的魂魄送回天钥。
一切看似再无不对。可林伏魔看见了,在他们的记忆里,她看到她也在那个现代里,那个假“独行侠”杀了她的家人,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最后将她活活淹死。
难怪!难怪她对现代的记忆模糊,搞半天是因为离魂灯的力量,抹去了现代与假独行侠有关的事迹。
如此一来,林伏魔又想明白了一个疑惑。天钥的假独行侠之所以会杀她,大抵是因为……他的灵魂是小鼻涕虫的恶念,由于他先去了现代,再被离魂灯直接送至天钥,所以他没有轮回,他有一切记忆。恶念成了当日的假独行侠,现在的右护法。
而小鼻涕虫的善念轮回了,成了当日志在天下的鹿子雍,现在的白子雍。
可假独行侠在她离开刘家村时已经看见过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她呢?和现代一样,直接杀了多好?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为什么最后又攻心鹿子雍呢?为什么……她到天庭已经一年,他都还不来杀她,反倒是躲在人间呢?
林伏魔的眉头越蹙越紧,继续往下看着。
画面跳转至鹿子雍身死,灵魂回了白子雍的身体。
他醒后眉心生透亮,这不是尊者,是圣者的光环!
圣者?为什么是圣者?……原来,这才是右护法躲在人间的正真原因,是他怕身为圣者的白子雍!
林伏魔继续看着……
几乎只是醒转的瞬间,白子雍身形一闪,到了人间。一路跟随着在人间寻找右护法的她。
后来,他开始翻阅古籍,查找着关于她的记载,不过几日光景,他去了妖族。
她没有心。他要用他圣者的精血,透过灵树,替她筑心。
于是,他功力大减,脸色也近乎苍白。而她因为觉得他是故意用鹿子雍的脸庞来嘲弄她,故而不曾多看,未曾发现。
原来,不是她习了书上的功法破了结界,而是那结界本身,早已岌岌可危。
原来,不是她运气好顺转到了蟠桃林才没被他发现,而是他根本力不从心……
然而,正是这个力不从心的人,几乎拼尽所有,用他的圣者之心,救了她的性命,杀了她的仇人。
可笑,她当日吸他功力时还那么理直气壮……
“啪嗒!”林伏魔的眼泪滴落在玉石板上,溅起她复杂的泪花。
收了法术,进了殿宇,修补了结界。
林伏魔缓缓在软榻坐下,净净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人间她其实也没有多在乎的人,看着这个纵然他死了,她也只是觉得麻烦的人,看着这个……散尽修为也要帮筑心的人。
轻轻俯下身去,度了一分可以消除他疲累的功法在他身上,纵然知道他仍然需要休息,她还是想做坏事,她就是想做坏事,她林伏魔万年无心,不知道该如何用心表达感情,她向来都是身体力行。
“花儿?”白子雍被这轻柔的吻弄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帘,沙哑的声音让林伏魔心疼,她趴在他身上轻笑:“叫我伏魔。”
“……”白子雍情绪万千,耳根通红。
林伏魔莞尔一笑,缓缓凑上唇去,一个生涩的吻,由白子雍的渐渐回应,变得缠绵反侧……
她小心避免着他的伤口,开始脱着他的衣裳,几次无果,索性用了口诀。毫无预兆的光生感让身下之人为之羞涩。
“伏魔……”
“嗯?”
白子雍咽了咽口水:“我想……有些事,需得等到成亲。”
“……”林伏魔何止一个尴尬。
白子雍笑了笑:“不过,已然发生的事就不必纠结。”
“啊?”
“像这样……”白子雍含笑说出,附上唇去……
林伏魔愣了愣,皎洁一笑,两人已对换了位置:“那便你来。”
白子雍哭笑不得,看着眼前波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日思夜想的脸庞,渐渐的,浩瀚的眸子中羞涩退却,换作这世间最细柔的温情,低额在她唇上轻柔相吻……
“伏魔……”
林伏魔的眉眼始终弯着,犹如夜晚的月亮,光彩迷人。
“嗯。”她回应着他,回应着他的温润如水。心与心的交融之间,她指尖轻捻,还了他一生功法,许了他万世柔情。
他发现端倪,收了涟漪,背对着她使着性子:“好不容易给你的功法,怎地不领人情?”
她却自背后拥来,在他耳畔轻笑:“我哪有不领你情?我只是比较懒惰,想以后都让你来。”
他别扭的脸上瞬间布满潮红,眼神闪躲好不可人。
她一时忘情,又亲了下去。
一月之后,天界有个传闻,三殿下白子雍将自己关在殿宇月余不见人影,估摸着,是又病了。
天帝命人来探,得到“儿臣尚好”的回复。
大殿下,二殿下,大公主,三公主携手而来,得到“多谢兄长姊妹探望”的回音。
人没见着,茶水更是无缘。
“真不让我出去?”白子雍目送兄妹们离去,转眼问林伏魔:“伏魔,你想做甚?”
“我……”林伏魔嘿嘿一笑,囫囵吞枣般道:“之前不是答应了云磬婚事么?我寻思着只有让大家都知道你我的关系,才能立竿见影,让他知难而退。。”
“……”白子雍无奈地叹气:“我出去了。”
“干嘛呀?”
“你这样只会伤了他的心,让他徒生恶念。”白子雍净了身,换好衣裳,依旧周身透黑:“你同我一起去,不能让他生了魔障。”
“哦。”
林伏魔为自己换了套纯白仙衣,红色发带,红色的步摇,最后点了红唇,再配上那满面春风的小脸,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无妄殿外,一行由天帝领头的仙家们愣在殿外,与林伏魔和白子雍数目相对,眼光交错间,三公主惊叫出声。
“啊!妖!妖女!那个妖女!”
几乎出于本能,除天帝未动以外,众仙瞬间漂移着将林伏魔和白子雍围在圈里。
“哥哥,姐姐,众仙稍安。”白子雍及时制止了接下来的围妖法阵。
半刻钟后……
“回父王,大抵如此,儿臣与伏魔心心相印,求父王成全。”
白子雍徐徐道来,天帝和众仙面色难堪。到底是三公主年轻,一脸崇拜:“哇!床头放冰棺也,携手大战恶魔圣者,还还了三哥一身修为,好感人,好幸福啊!父王,你就成全三哥吧,好嘛好嘛!”
玉帝被三公主摇得头晕,蹙了蹙低喝:“本帝自有定夺,这事你休要胡闹!”
三公主鲜少被天帝呵斥,委屈地撅嘴:“女儿怎么胡闹了?”
“因为林伏魔已经答应嫁给我了!”云磬的声音带着玩味,他自众仙之中驾云而来,一袭红衣随风飘荡,似笑非笑的眸子紧盯着林伏魔:“桃花,你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