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思尘崖

林伏魔如约做了面去了西山寻君崇钰,热腾腾的面被一个仙女接了过去端进屋子,她却被挡在门外。说今日君崇钰不再会客,让林伏魔回房歇息,明日再来。

林伏魔想起云磬,便去了云磬房间。行至屋外,但见屋里灯火辉煌,而现下已是黄昏时分,不该如此通明。

“云磬。”

林伏魔唤了一声,房里灯光瞬间消散,灯光朦胧中,云磬一身红衣徒步出来,容光焕发,不是早上那般气息低弱的模样。

“你无碍了?”林伏魔弯眉一笑:“我还担心你呢。”

云磬笑了笑:“真担心我么?”

“当然担心你,不然我又为何会来西山?没曾想是君崇钰作祟,现在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华长,一会儿再告诉你。”云磬笑了,徒步走近林伏魔,轻握过林伏魔的纤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林伏魔将信将疑,被拉着惯性走了几步:“你先放手,我随你去便是。”

云磬愣了愣,只微微一笑:“不拉着你,我担心你一会儿掉下去。”

语毕,云磬已捻手做诀,二人到达琼山之巅,出现在布满星辰的思尘崖上,明亮的星辰五彩斑斓,恍如梦境。

“云磬。”林伏魔伸出云磬没有牵着的手,摸了摸繁星之下的小块白云,笑道:“这云朵比那日我们睡的温暖许多。”

云磬不答,只笑看着林伏魔。此刻的她,就像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光彩绚烂。

林伏魔向来喜欢有阳光,有温暖的地方,心情甚好,玩了一会儿云朵,看着足下仅拇指大小的一条陨石桥,问云磬:“你拉着我在这一望无际的独桥,也不知会通往哪里,像是无穷无尽。”

转眼看来,云磬的丹凤眼里正侠骨柔情般笑看着她,很俊逸的脸颊,很迷人的双眼,很温情的云磬……

林伏魔笑了笑。

云磬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就在这里,不能放开我的手,记住了么?”

“记住了。”

“你且等等,还有片刻时分。”

不知道是不是人间的历练使得本来急躁的林伏魔耐心很好,她与云磬站在一处,掌心里是云磬手掌的温热,这让喜欢温暖的林伏魔很是舒心。她看了星辰看了云,侧颜再看云磬,云磬正敛眉看着前方,他的长发柔顺而光泽,这个原本就貌美无双的男子,当上神仙后,越发的仙风道骨完美无瑕。这样的云磬比那漫天的星辰还要美上几分。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林伏魔心中腹诽,一个男的能长成这样,真是作孽啊!

“便是此时了。”

“什么?”

云磬用手指引领着林伏魔好奇的目光往桥的镜头看去。

但见桥已瞬息变了方位,原本横着的桥忽然竖立,林伏魔正站在上端,身形一抖,幸得云磬拉着,眼看着那端垂直往下延伸。

“这是……”林伏魔不可置信道:“传说中天界通往人间的思尘崖?!”

“嗯。”云磬轻嗯。

“难怪我以前怎么也寻不到,还以为只是传说,原是通道的开启有时日之分,所以连玉帝也不知晓这通道的去处……”

云磬笑道:“对,我也是儿时淘气才发现这里。不过那时太小,无聊时便来这里悄悄打望人间,这里也算我儿时的秘密,就连父君也不知道。”

“难怪别人不知道了。”林伏魔笑道:“看你先前施法开启这里,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

云磬微微一笑。

林伏魔想不通:“可……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在人间的时候,你不是很想知道你母亲的家人究竟是谁么?”云磬轻一捻指:“你看……”

随着云磬施法,人间在林伏魔眼中已是光明一片,似近在眼前,而林伏魔所落之处竟是小门户的鹿府和鹿老爷尚且年轻的模样。

“这……”林伏魔蹙眉道:“是我去鹿府之前的鹿府?”

“准确的说,是鹿老爷……不,是你爹年轻时遇见你娘的住宅。看,那个青衫女子便是你人间的娘。”

林伏魔仔细打量着那个青衫女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与鹿府书房的画像一模一样。

“原来她长这样。”

林伏魔笑了笑,画面跳转至鹿老爷也华老爷的争吵。从争吵中得知了林伏魔在人间时很想弄明白的事。

原来,林曦月果真出自暗影门,是暗影门门主拾到的遗孤,长大后受门主命挑起四大家族的纷争,达到瓦解天钥根基的目的。不料林伏魔与鹿老爷相爱并有了骨肉,暗影门门主得知后,以鹿府身家性命要挟,命令林曦月嫁给华老爷。

鹿老爷得知真相无比痛心,奈何自己实力不够,便与华老爷达成共识,由华老爷帮着照看林曦月,为了骗过暗影门,才有了华家与鹿家恩断义绝的桥段。

林曦月生子大出血而死,华老爷派人悄悄通知鹿老爷,鹿老爷赶到华府时,看到林曦月惨白的样子,肝肠寸断,,一夜白了半头。

看到这里,林伏魔心里暗流涌动,竟有热泪流出。

“原来,鹿老爷如此爱她。”

云磬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林曦月,心疼地蹙眉,轻握了握手中纤手以是安慰。

“我没事。”

林伏魔感激地笑了笑,回头再看人间时,是她作为刘花儿最深的牵绊,那是刘大娘一点一滴,日日夜夜靠着帮人做鞋底而将她和刘念养大的日子。

原来刘大娘死前一夜,暗影门的人进了船舱,找到了本是暗影门人的刘大娘,告诉她刘花儿是鹿老爷的女儿,若将刘花儿嫁到鹿府,便是兄妹乱伦,故要求刘大娘带着刘花儿去京都寻找君崇钰,暗影门早知君崇钰的皇子身份,他们图的,便是这天钥的天下。

而来人忘了,刘大娘与林曦月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堪比血亲。林曦月死时曾哀求过刘大娘,务必保证刘花儿的安全,同时,华府对林曦月母子恩重如山,如果有朝一日当华府和鹿府的安危受到威胁,也请她多方照佛。

刘大娘思绪片刻,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带大,既不愿让君崇钰陷入危机,又不愿刘花儿嫁入鹿府,故此拿出全部家什,买通来人去请求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保护刘花儿,又让来人将她杀了,如此,来人也算对暗影门有个交待。

自此,刘大娘被杀,刘花儿出嫁……

“云磬,关了吧。”

林伏魔的脸上再次传来温热,泪水湿了双眼,或许伤了心,也或许在独石桥上站得久了,全身忽然疲累不堪,脚底微微打颤。

云磬搀扶着林伏魔闪离石桥,将林伏魔放置在方才她抚摸过的云朵之上,自己又引来一云朵,紧挨林伏魔躺着看眼前的星宿,许久不曾开口。

林伏魔看着漫天的星星与云朵,想起了许多她不再想起的人和事。

刘家村的刘大娘和刘念,客栈外大树上的独行侠,怕蛇的鹿衡,直爽又任性的鹿秋燕,鹿府厨房的张姨和九儿,有鼻疾的杏儿,云家山庄的沈青青,侯芳,黄钱钱,凤小小,以及身份神秘的$师兄……更有酒桌下面牵她手的鹿子雍,刁蛮霸道的君小姐,神通广大的莫须有,塞外篝火边拉着她走出窘迫的云磬,以及那时遇上的华凝生和曾梦雪……

不知不觉,想了许多。

不知不觉,感触良多。

不知不觉,满是生趣。

不知不觉,暗流涌动,经脉全开,心脏里传来规律的扑通之声。

那是人间刘花儿曾有过的心跳,扑通扑通跳了许久许久……

“云磬,云磬,云磬!”声音由小至大,林伏魔翻身坐起。

“怎么了?”云磬紧张之余已至身旁。

林伏魔猛然抓住他的胳膊,笑着落泪:“云磬,我有心了。”

云磬怔了。

“云磬,我有心了。”林伏魔复述道:“我真的有心了,你听听,它没有消失!没有像先前几次一般跳过几下便消失。这一次,它跳了很久,真的。你听听,它在跳么?”

林伏魔自从知道自己无心不能得圣,便渴望着自己有心,意外的,她有心了,像是天上掉馅饼,完全沉浸在有心的喜悦,拉着云磬的手就往心脏的地方放。

嗯……那位置是不是有点特别了?

云磬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深吸了吸气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用心感受她说的心跳。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

云磬脸上的凝重渐渐散开,缓缓笑了,直到确信无疑

,抑制不住喜悦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桃花,你真的有心了,我听见了,它在跳动呢。”

怀中之人身体一僵,似愣住了。

云磬忙不迭放开林伏魔,手足无措道:“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林伏魔目光紧锁:“云磬,你会娶我吗?”

云磬微怔。

林伏魔复述:“回答我,你会娶我吗?”

云磬被林伏魔的眼光看得有点心虚,那感觉好像她发现了什么……

“回答我!”林伏魔生气低吼。

云磬本能点头:“会!会!会!”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说你会娶我!”

这个时候的云磬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椎部位,那里有不管是人间还是天上的他,都有的一棵红痣,林伏魔的眼光正跟着他的手落之处。

恍惚中他记得,那晚,她说过他的痣好看……她还说,万物皆有灵,每个人的体香都有独特的味道,她会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为何她会说每个人的体香不同,后来回了西山方才明白,以吸收万物之灵成妖的林伏魔,既然能分清楚这世间万物之味,又何况他区区一个仙人。

更别说他方才抱了她,那么近的距离,难怪她会身体一僵!

“桃花……”云磬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决心,笃定道:“我定会娶你。”

场景切换,是了,那日早上的声音正是这般!

林伏魔羞愧,生气,委屈,愤怒。

云磬忙不迭握过林伏魔的手,紧张道:“关于那天晚上……那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其实那日……”

“聒噪!”

林伏魔脸色通红,一甩衣袖,起身冷声道:“我问你答,你和鹿子雍到底哪一个是独行侠?”

云磬微愣,缓缓起身站定:“他。”

“那为何我人间身躯被杀当日,走的是你,回来的是鹿子雍?”

“我是有事耽误,回不来,他是要去京都与你辞行。”

“最后一个问题。”林伏魔吸了吸气:“鹿子雍身死,我回来查找杀我之人曾查探过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也包括你,为何我没探出当初和刘花儿一夜荒唐的人是你?”

云磬蹙了蹙眉,道:“不瞒你说,我回到西山,也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还有……嗯,不说那个,总之,我也奇怪你明明查看过我的记忆,为什么没有去人间质问我。”

林伏魔气急:“怎么,你还指望我下去杀了你?”

“不是。”云磬反正做错了事,态度良好又真诚:“我是说,以你的秉性,遇见什么疑惑定然会问,就像你方才那样,明明走的是我,回来的是鹿子雍,这事怪异你肯定会弄清楚。但你没有,说明你不知晓,或……或……不在意。所以我……”

“所以你回来以后就不敢去找我?”林伏魔轻哼,一甩衣袖:“你就是个混账!”

林伏魔消失,空中回荡着她愤懑的声音。

云磬轻轻一叹,喃喃道:“所以,好些事我都不敢告诉你……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混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