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1992年1月15日
早晨,8:40。
金陵市大校机场
王耀城带着计算机公司经理范庆云,蔡琳琳和罗前进三名公司职员,挥手告别了送行的父母亲和大哥大嫂,将从这里乘坐飞往香港的国际航班,开启自己的环球之旅。
大哥王耀阳已经正式到太平洋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任职,至于文化局的工作,要抽时间回去办理停薪留职手续。
父亲、母亲和准嫂子罗静雯,将于明日返回淮州市,毕竟王国栋身为单位领导,回去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不可能长时间待在省城。
香港
九龙半岛南岸启德机场
王耀城一行四人,随着人流来到了国际到达大厅出口,不远处隔着栅栏,可以看见有很多人手上举着自制的牌子接人。
目光梳理一番,终于发现一男一女两个人,手上举着白色瓦楞纸做的牌子,上写“接王又双木”
何解!
这“王又双木”是不是王桑呢?
“すみません、この方は王さんを迎えますか?”(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接王桑吗?)
“嗨,请问您是……”
“我是太平洋公司的王耀城,与JSD株式会社东亚区本部长上野雄先生是合作伙伴关系,他介绍我到香港的朋友这里来。”
“哦,真是幸会!我是铃木菊太郎,这位是我的女同事金慧珊小姐,我们是特意前来接您的,请多关照。”
王耀城与日方工程项目部的人员混了半年,在大学里又选修日语作为二外,日语水平腾腾的见风长,普通会话还是没问题的。
他看了一眼铃木菊太郎手里的牌子,直接无语中。
这边写字是繁体直立排版的,与平行书写习惯不同,看着真有点别扭。
一行人坐上了面包车,经过红磡海底隧道出来,繁华的钢筋水泥都市香港东区便完全展现在眼前。
密密匝匝的高楼林立,让没有出国经历的范庆云等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就连一向神情从容的蔡琳琳,也紧紧的抓住王耀城的胳膊,彰显内心隐藏不住的激动。
这有什么呀?
王耀城前世十数次经过香港,对这里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比起燕京和明珠外滩的壮丽建筑,这一片繁华之地,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个逼仄的鸽子笼。
而且92年的香港,与记忆中高楼大厦的森林对比,显得矮小破旧,带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坐在副驾驶上的铃木菊太郎,通过倒车镜得意的看着王耀城,准备欣赏这些乡巴佬到了国际大都市的惊讶嘴脸。
未曾想
他看到的是王耀城一脸不屑的神色,心里面大为惊讶:
纳尼,难道是我的眼睛看错了吗?
面包车在一处挂满招牌的大楼门口停下来,铃木菊太郎殷勤的介绍:
“辛苦各位了!请先在酒店里住下来,暂时休整一下。
住宿以及游览事宜,我的女同事金慧珊小姐全程陪同。
另外,下午我们将会接各位前往公司,一切拜托了。”
“谢谢你!”
打发走了铃木菊太郎先生,金慧珊小姐陪着蔡琳琳等人办理酒店入住手续。
王耀城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在门口转悠,很快与自己旧日的记忆对应起来。
这里是香港最繁华的中西区金钟道,可以视为中环的一部分。
这里原来是英国海军船坞,里面有一座金色的钟,此地因此得名。
作为世界级土豪,扶桑小本子的公司设立在这里不足为奇,现在要论财大气粗,除了小本子,全世界不做第二人想。
根据上野雄先生介绍,他的朋友专做国际贸易,在神洲生意做的也不小。
贸易公司所在地金钟道93号,是港铁金钟廊站上盖高层物业,日资百货公司“松板屋”是这里最大的承租户。
“松板屋”开设的百货商场,专营各种高档钟表,首饰,世界著名品牌箱包服饰,男士女士香水,国际品牌音响产品,豪奢用品等。
反正就是一个字:贵。
王耀城看了一下酒店的门牌号,果然不错……
丽晶大酒店,金钟道82号
进入酒店房间后,王耀城看着一路殷勤服务的侍应生,站在门边微笑着就是不走。
没奈何
从兜里掏出30块钱小费递给他,侍应生接过30块钱人民币,嘴角轻微的扁了下,鄙视的意味流露无遗。
这一幕,让王耀城郁闷的想骂娘。
真是狗眼看人低。
抛开暂时的不快,王耀城打开窗户,让冰凉湿冷的海风吹拂进来,头脑为之一清。
八五年的广场协议之后,日元急剧升值,扶桑迎来了长达90个月的“平成景气”
现在的扶桑是一个镀金的国度,餐馆出售镶嵌有金片的寿司,商场里售卖金箔包装的巧克力,价格高昂到不可想象。
在东京,每个行人都穿着名牌服装,名牌鞋子,名牌包包。
上班族穿着约翰·罗布的皮鞋,家庭主妇带着名贵的梵克雅宝(Van Cleef & Arpels)首饰,追随潮流的青年追逐着价格不菲的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设计师品牌,价格昂贵是唯一的代名词。
刚毕业的大学生,立马会被五家以上的公司录取。
大公司为了争夺新生血液,一旦内定,便以培训为名把这些大学生关在豪华温泉酒店中,免得被其他公司抢走。
如果是顶级大学毕业,公司就会安排高级公寓,配进口车,再送一整套阿玛尼的行头。
多金的顾客们享受着高档鱼子酱,顶级的Tokujo肋骨牛排,喝着路易十三,麦卡伦威士忌,奢华的生活方式令人乍舌。
一个普通的白领职工,下班娱乐不论是泡吧蹦迪,喝洋酒,轻易的就花掉上千美元。
周末娱乐动辄打高尔夫球,出国滑雪或与银座的美丽吧女共度良宵,全都是价值不菲的开支。
至于结婚就更奢华了,昂贵的婚纱礼服,顶级的婚宴,蜜月旅行要飞到夏威夷或者巴厘岛享受五星级海景房,花费数十万美元比比皆是。
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
一名在东京某个公司做了40年门卫的老人,退休前卖了自己居住的小破房子,回到乡下安度晚年,这个小破房子竟然卖到了600万美元,让他衣食无忧。
自从1985年日元升值以来,金钱仿佛从天而降。
每一个扶桑人都膨胀的不行,整个国家都处于极度的膨胀中,东京市的地产价格可以购买下整个米国,股市高高在上的市值占据了世界60%。
即便股市,汇市出现了泡沫破裂的苗头,绝大多数的日本公司和个人投资者,都坚信只是短暂的调整而已,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扶桑岛处于集体的高热膨胀中,每一位国民都忽视了巨大的风险。
最终当泡沫破裂,浮华褪去,留下的只是满眼苍夷,还有长达30年失去的年代。
“他们不去国外玩,也不开车,不滑雪,更不玩滑雪板儿。不喝酒,也不做爱,穿优衣库的衣服,在大学中应该也会乖乖上课吧。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从老一辈的评语中,可以目睹失落一代青年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