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以樱代梅

风铃四人刚刚踏进第十四重厅堂,便看到双方正斗得如火如荼。风断、花氏六雄、花伊伊、酒丐、勿戒等中原群豪闯门过厅,一路上所向披靡,魔盟损兵折将近两百人。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群豪便又冲破了一重厅堂。倏地,一个惊大动地的声音喝道:“助手!”这一喝声充满了神奇的力量,场上酣战的双方倏然分开。

天香帅魏然步入众人眼际,但群豪眼中一亮,却是因为天香帅身侧跟着的少年。少年激动地奔到风断面前,满脸愧疚地道:“爹,这……这是一场误会。”群豪闻言一阵震惊,风铃扫视众人一眼,感激道:“风铃在此先向各位英雄陪个不是,让你们担心,风铃很是过意不去。”勿戒蹭到他身旁,叫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风铃望了花伊伊一眼,朗声道:“天香前辈将计就计,成功诛灭残暴不仁的八世天魔,登上魔盟大位,掌管魔盟。”此言一出,中原群豪又是一惊,魔盟众人更是心骇不已。

天魔与生魔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之形势,魔盟中人人皆知,人人以此为忧。在他们看来,两大枭雄若要一人倒下,势必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火拼。因为这两大枭雄之战,实际也就是魔盟所有人的战争。这三年来,天魔逐渐瓦解了天香帅势力,他们原本以为天香帅命悬一线,可如今没想到的是,天香帅却将天魔除掉。众人更没料到的是,天魔倒下去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平静。但这亦仅是局外人的看法,身经那一战的天香帅、风铃、天香雪美、饮冰蚕等人,余悸犹存。

风断听那卖椰子的小姑娘所言,便断定风铃是被天魔掳了去。群豪得知后,个个气愤填胸,血贲脉张。花无悔将驻扎于海上的一千精英迅疾调回。在风铃与天魔决战之时,群豪一千五百人攻入魔盟。

海岛东部人马与武龙会对峙,不敢擅自驰援,而西部是天香帅之人。生魔与中原群豪携手合作,司空清星、黑无夜岂有不知之理?得知群豪大举进攻魔盟总坛,还以为是天香帅的攻心之计。这么一来,魔盟总坛几乎完全孤立,如何能挡一千五百群豪的攻击?

厅中魔盟高手登时醒悟,跪拜新主登位。天香帅意气风发,纵声大笑起来,笑声良久方绝。群豪心中却惴惴不安,原先天魔和天香帅相互牵制,魔盟实力虽强,却不足为惧。如今八世天魔一死,九世天魔新生,魔盟势力又统一起来。而天香帅野心勃勃,焉知他会不会背信弃义,无视结盟之谊?

天香帅何等精明之人,当然懂得群豪心思。他哈哈一笑,朗声道:“魔盟之众听令,中原群豪乃本君盟友,此一战,全是八世天魔结怨所致,以后,本君与中原群豪信义仍在,大家结为友邦,共享安宁。”厅堂顿时欢声雷动,群豪心头暂宽,魔盟众人更是欣喜不已。

八世天魔主张外侵,以致魔盟战乱不断,早为魔盟之众所不愿。如今,天香帅刚登大位,三言二语便化去一场激烈的血战,其形象在魔盟众人心目中立即高大起来。群豪为表结盟之谊,也纷纷向天香帅道贺。

天香帅得意非凡,道:“风铃少侠有功于本君,又深为吾女所爱,本君欲择他为婿。”他扫视了风断、花无悔一眼,呵呵笑道:“风兄,花门主,两位意下如何?”风断和天香雪美也相处了几日,见其对爱于的刻骨情怀,也深为感动,私下自无异义。他担心的是花伊伊。

花无悔暗忖道:“天香帅新登魔盟大位,其声望犹在我之上,双方又结盟为友,我若断然拒绝,恐极不妥,只是,我又怎能委屈伊儿……”他不由瞥了爱女一眼,却听花伊伊柔声道:“天香妹妹数次有恩于夫君,情真意切,这是他福缘。何况由此一来,中原、魔盟结为百年之好,这等良缘,公公和爹还犹豫什么呢?”言毕,嫣然一笑,娇羞无限。闻言,花无悔心中一酸,以他之意,实不想让爱女尝受半点委屈,但此时此境,他又不得不唯心做出决定。他微微颔首,笑道:“风兄,你意下如何?“他这么一问,即表示自己已经答应。风断望了花伊伊一眼,点了点头,拱手道:“花兄大度,铃儿能得两位娇妻,福缘不浅!”天香雪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脸也早就羞得红如霞。风铃感激地望了爱妻一眼,适时花伊伊也满目柔情地望着他,四目相对,彼此心意明了。

咔嚓,咔嚓!

花枝应声而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坐在案前,运剪如飞。嗯,可以看出他是一位插花高手,且手法异常特别。他先以寒梅为骨干,再巧妙地将樱花接上。这番以樱代梅的新景色,代表什么样的寓意呢?他插花时所有的布局及用色,甚至每一个动作极为完美,恍如蕴含了一套高深的武学在那繁次之中。

花终于插毕,樱花在梅枝上妖娆地笑着。正当他自赏杰作之时,门被人推开。来者一脸惨淡,细观其貌,竟是那个抢了小姑娘金块的青年。可这老者却未瞥青年一眼,叹了一口气,问道:“这移花接本的艺品如何?”青年侧跪在老者身旁,低声道:“很好,时间掌握亦分毫不差。”老者全身流露出一股不平凡的气势,一望而知,绝非泛泛之辈。他满意的笑了笑,沉声道:“你去探听的结果如何?”青年道:“果然不出会主所料,双方已偃旗息鼓,且结为百年之好。天香帅登上天魔大位后,将其独生爱女许配给风铃当二房。”会主?以樱代梅?这老者自是东溉第一大门派武龙会的会主千叶一龙。

千叶一龙笑道:“天香帅野心勃勃,他一旦得势,必容不下我武龙会和中原各大门派,他这一举动,只是自欺欺人。”青年低声道:“幽灵月宫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大隐患,也是天香帅最顾忌的敌人,天香帅和中原群豪均深受其害,他们的联合,只是为了共御强敌,以泄心中之苦恨。”千叶一龙轻轻点了一下头,又缓缓地摇了一下头。青年不知其意,心头暗暗担忧,但千叶一龙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面前的插花精品,他不怒不语,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才是其可怕之处。

青年的心也跳得更为厉害,惶恐莫名。忽听千叶一龙一声幽叹,淡淡地道:“‘以樱代梅’虽有些牵强,然而更显梅骨之挺傲,樱花之妖烧。偷音,你有何看法?”这青年名唤“偷音”,好怪的名字!偷音闻言,强定心神,朗声道:“会主乃插花圣手,即使是枯木残花,也能让它脱胎换骨,娇柔不凡!”千叶一龙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让幻忍门主速来见我。”偷音一颔首,立即恭身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他又推门而进,同来的还有一威不可言的老者。

这老者年约六旬,满脸红光,双目饱含精气。定然是一绝顶高手。偷音和这老者一齐跪拜道:”属下幻忍九郎、偷音参见会主!”千叶一龙斜眸了幻忍九郎一眼,冷声道:“幻忍门主,对如今局势你有何看法?”幻忍九郎默然片刻,声如宏钟,道:“天香帅新登天魔权位,意气风发。为显其威,他第一个目标应是我武龙会。”千叶一龙颔首笑道:“幻忍门主有何妙策啊?”幻忍九郎微微一怔,沉声道:“请会主吩咐,幻忍一门皆愿尽忠效力!”千叶一龙满意地笑了笑,温声道:“门主为武龙会引入血殿数十高手,功绩不小。现在强敌当前,却又要让幻忍门主奔波劳累,本会主心中甚是不安!”幻忍九郎又鞠了一躬,朗声道:“为武龙会效忠,乃幻忍门义不容辞之事,请会主明谕!”千叶一龙哈哈笑道:“幻忍门主,你看这‘以樱代梅’如何?”幻忍九郎凝视片刻,赞道:“不愧是圣手之作!”千叶一龙点点头,嘴角忽露出一丝神秘笑,他道:“本会主就请门主也来个‘以樱代梅’吧!”闻言,幻忍九郎默然不语。千叶一龙凝视他良久,幽幽地道:“田十七也算是你半个女婿,你既能收拢他,却为何不能说服你半个儿子——风断呢?”

楼台上,花伊伊轻捻玉指,一曲荡气回肠,情意绵绵的琴音自她指尖绵绵飘出。风铃悠闲而坐,闭目凝听妙曲。天香雪美身披轻衫,蓝色罗裙,迎风飘来。衣带飘飘,恍如天上的仙子。他温柔地坐在花伊伊身旁,边倾听琴中曲意,边欣赏花伊伊那如仙女拨云拂雾的指法,甚有心得。

情正浓处,勿戒飞奔过来,人犹在五丈开外,他惊雷般的嗓门便粗声粗气地叫道:“大哥,他……他……出事了!”花伊伊按弦止琴,琴音犹在耳际。勿戒一个箭步急冲进楼台,神情慌张,语无伦次地道:“风……他……要和我,不是不是,是……你外公决战。”风铃还未开口,天香雪美已咯咯笑道:“什么他?什么风?像是在打高深谜语一样,你慢慢说嘛!”勿戒一怔,急道:“小嫂子,真的很着急……”风铃却没笑,沉声道:“二弟,是不是爹他老人家出事了?”他知勿戒一直难以开口唤风断“爹”,故说话总是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勿戒见风铃为他解了“难题”,立即笑道:“是的,东流第一刀客幻忍九郎,也就是你外公,约风断,也就是你爹,于东残坡的血衫林中比试刀法。”三人闻言皆惊,花伊伊急道:“铃,此时此刻他们比试刀技,其中恐有深意!”风铃道:“雪儿,东残坡血衫林在何处?”天香雪美道:“知道,让我陪你一起去吧!”风铃点点头,对勿戒道:“也好,二弟留下保护好伊伊,我们去去就回。”花伊伊见此刻还担心自己的安危,芳心甜蜜无限,道:“铃,你和幽雪妹妹快去吧,我会小心的。”风铃和天香雪美立如疾风飘逝,花伊伊眼望两人渐渐模糊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转向勿戒,问道:“二弟,你是怎么得知此事的?”勿戒正为风铃不要他一起去而闷闷不乐。听花伊伊这么一问,便鼓鼓着嘴道:“酒老儿一大清早便独自去了酒馆,我只好来找风老爹解解酒闷,可他也不在房间。我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酒坛,坛中滴酒不剩,我气得不行了,便将酒坛摔个粉碎,却见桌上有一张折叠的请柬,刚刚被压在酒坛下,我没注意到。展开一看,便知是幻忍九郎下的战书,时间就是今日辰时五刻。”花伊伊轻轻点头,道:“战书在哪里,让我看看。”

东残坡、血衫林,一片萧杀凄凉,朝日似也黯淡了。

能比朝阳更震慑世界万物的是刀,冷冷的刀光冰封了朝阳的温存。刀,自然在刀客的手上。风断双手紧握刀柄,刀身斜指地面。与他对峙的正是东瀛第一刀客幻忍九郎。这两大刀客二十多年前相逢东瀛,今日再次邂逅,只是换在了东残坡。

风断凝视着幻忍九郎,眼中并没有冷漠,他平静地道:“二十年不见,你的‘幻绝刀’境界精进非凡。”幻忍九郎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柄坚韧不摧的利器——“幻绝刀”。此刀以刀术命名,只因刀与刀法一样,名动武林。

幻忍九郎目光也很平淡,他怅然道:“你我均求刀一生,这二十年,你过得并不如意。”风断毫无忌讳地道:“是的,幸子离我而去,我的灵魂三年之前才回到我的身体中。”幻忍九郎目光闪动,动容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思念着她,惦记着她,她选择一个嗜刀如狂的刀客,生活过得一定很苦。”风断黯然点头,似又回想起和爱妻度过的那段时光。幻忍九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她的死,也是她自己的抉择,任何人都无须感到愧疚。”风断眼中已有了炽热的光,道:“谢谢!”幻忍九郎沉声道:“今日,你我公平一战!”风断道:“我想此战并不公!”幻忍九郎一怔,道:“何解?”幻忍九郎随即又道:“铃儿已名动天下,又得良妻美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风断凝视着他的目光,动容道:‘你呢?此刻你并没有放下一切。如果你我还似当年一般,功力相若,那么,今日输的人一定是你。”

幻忍九郎闻言,微微仰目,略瞥了朝阳一眼。淡淡地道:“你眼中也藏有忧郁,是因为我吗?抑或还是别的原因?”风断颔首道:“两者都有。”他稍稍一顿,接着道:“你听说过幽灵月宫曾有一个少宫主吗?”幻忍九郎道:“月无血?”风断颔首道:“是的,他也是我和幸子的孩子,与铃儿同胞而生。可他的性情实在太孤僻……”幻忍九郎纵声大笑起来。目光火炬一般,遥注远处的青山。良久,默然叹道:“幸子虽去,她却留下了两个不凡的儿子,她不愧是我幻忍家族的人。”风断展颜笑道:“她永远是风家的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两个绝代刀客竟也会为一个毫不啻武且已逝去的女子而伤怀,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幻忍九郎目光忽一沉,一字一字地道:“无论如何,这一战事所难免……风断,进招吧!”风断凝视着他,半饷,才道:“今日之战的确不可避免,你长我一辈,请你先出招。”幻忍丸郎深知风断的性情,当下也不再推辞,沉喝一声,刀光电闪,霸道的刀劲立即充溢着四空。风断目光一凛,赞道:“好一招‘幻雷炸空’!”挺刀抢上,只听“叮“的一声,两刀相击。随即又听到“当当当”数十声爆响,火花四溅,声震耳聋。两人一个狂,一个傲。人如其刀,刀亦一狂一傲。顿时,谁也不让谁,斗得个天崩地裂,树叶满天。

凌烈刀气急剧扩散,方圆二十丈之内瞬息为刀气所覆盖。此时一条人影突然从树枝上闪出,这人赫然便是偷音。只见他身形如风在林中穿梭,随后跃上一个高岩,消失在石林间。定眼一看,哦,这石林成一“V”形,偷音此刻正跪地向一个枯瘦的老者禀告他偷听到的“情况”。这老者两侧,立有八个神情威武的东瀛高手。再看这老者,只见双眼硕大血红,又无眉毛,看上去令人作呕。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极不寻常且令人胆颤心寒的气息。他藏身之处不仅可以看见两大高手的决战,更能尽瞰方圆一里之内的一石一木。他血红的目光透过红杉的枝缝,以一种怪异地神色欣赏着风断和幻忍九郎的每一刀每一式。偷音已低首沉默着,老者却从未瞧他一眼。良久,才道:“风断不傀是名赫一时的四大刀客,刀术傲而不骄,刀气飘幻虚渺,若有若无,而刀劲却又聚而不散……”偷音开口道:“门主,以你高见,幻忍门主有几成胜算?”门主?这老者一定便是“血狱门”的门主狱残,他和幻忍九郎本是同门师兄弟,但他成名绝技绝不是‘幻绝刀法’,他根本就不使刀。

狱残似乎并未听到偷音的话,过了半饷,又道:”幻忍门主狂而不躁,刀气犹如江水,滔滔不绝,刀劲雄浑惊人,他果不负幻绝刀祖厚望,将幻绝刀的光辉绽放无遗!”就在此时,幻忍九郎一惊,急挥刀猛砍狂劈。立时,枝叶四溅,树干又“咔嚓咔嚓”断开。风断贯气于刀锋,隔空连连遥劈;那四溅的树叶受阻,又纷纷坠落。嗵!嗵!嗵!九棵树倒地,却不见幻忍九郎破树而出,他是被砸死了还是被树干树叶掩埋了呢?

风断刀劲凝结,静静地仁立着,准备发出那惊人动地的一刀。高岩上,狱残十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偷音缓缓道:“门主,如今为之奈何?”狱残神色却很平静,他淡淡地道:“会主叫我等来此用意何在?”偷音沉声道:“一来担心对方使诈,我们作好接应;二来恐幻忍门主顾念翁婿之情,而走错了路,遗憾终生。”狱残点点头,厉声道:”偷音,你去通知东、南,西三方人马,准备出击。”偷音领命,如飞掠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他的轻功的确高妙绝伦。

狱残却又斜眸了右侧第一名大汉一眼,冷冷道:“这一战是不是已经终结?”这大汉弓着身,小心地应道:“以弟子愚见,幻忍门主必将有惊人的一击。”狱残却长叹一口气,幽幽道:“其实这一战已经结束。”这大汉身子一震,神色大变。他迷惑地道:“师父,难道幻忍门主已经……这绝不可能。”狱残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地狱一层,你要记住一句话。”这大汉恭敬地道:“请师父赐教,一层会紧记在心。”狱残冷然点头,道:“看事情一定要用心来感觉,不要被看到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地狱一层颔首道:“弟子记下了。”这八个东溉大汉原来均是狱残的入室弟子。首席弟子便是地狱一层,二弟子便是地狱二层,依次是地狱三层、地狱四层……

狱残忽默然叹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话音未落,二个飘逸的身影如飞云般掠入狱残眼际。狱残脸上亦现出震惊的表情。地狱一层轻声道:“风铃?”狱残点了点头,但目光紧紧跟随着风铃的身形,赞道:“此子果然非凡,一层、二层、三层,你们分头速去通知东、南、西三面杀手,听我号令行事。”三人皆一怔,没想到师父会如此顾忌风铃,但师命不可违,三人恭身领命而去。

那堆残枝断树如岩石般平静,风断则如山岳沉稳伫立。风铃和天香雪美飘身而至,见到这等情景,二人心头稍宽。风铃轻唤道:“爹,外公呢?”他口中虽然这么问,但目光也紧张地凝视着那堆残枝断树。

风铃却冷冷地道:“你们怎会来到此地?”他目不转睛,未等二人回答,又道:“回去!”风铃夫妇对望一眼,大惑不解。风铃并不是“孝顺”的儿子,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风断,全身劲力提聚于双臂。天香雪美轻声道:“铃郎,好像有点不对劲……”风铃凝重地点了点头,忽察觉有人向这边走来。他移目一看,见是一个双眼猩红的老者。

这老者看似走得很慢,实则眨眼之间便到了风铃跟前。他扫视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风铃身上。笑道:“老夫狱残,乃是幻忍九郎的同门师兄。风兄,咱们一别二十载,今日久别重逢,实乃一大幸事!”

风断依然静如山岳,手中的刀仍凝结在空中,眼皮也未动一下。只听他淡淡地道:“我们这一相逢,恐怕会兵刃相见,幸从何来?”

风铃却作了一揖,道:“晚辈风铃携荆拙见过狱前辈。”天香雪美本来横眉冷眼望着狱残,但听风铃这么说,也只好略略行了一礼。狱残却不以为意,上前伸手轻扶起风铃,道:“风少侠名动天下,老夫如何能承受如此大礼?”风铃只觉得一股奇力猛地袭来。但他劲力早就运至双臂,恰到好处起身,沉声道:“狱前辈言重了!论辈分,风铃即便行跪拜大礼也不为过。”狱残哈哈大笑道:“也是,敝师弟幻忍九郎与风兄在此一决胜负,由此看来,是风兄独领风骚了。”风断却懒得客套,他冷声道:“狱残,你深知幻忍九郎的品性,难道你想连他唯一的退路也要斩断吗?”狱残嘿嘿笑道:“他若有忠会之心,就不该佯败躲藏,更不该把会主的旨意抛诸脑后。风断,你在此装模作样,就能骗过老夫的双眼?”风断眼珠一转,两道电光直射狱残。他厉声道:“你既已看出,难道就不顾手足之情?一定要他身败名裂才会甘心吗?”狱残微微转身,缓缓走向那堆残枝断树。风断也忽向前踏进一步,刀亦微微下沉,刀光在阳光下更加耀目。

狱残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缓缓道:“你想杀我?”风断目光斜眸四周,冷冷地道:“叫你的人出来吧!”狱残哈哈一笑,朗声道:“徒儿们,出来吧!”话音刚落,便见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如魔鬼般冲出八十名凶神恶煞的汉子。

风铃见这八十名汉子个个步履轻飘,身法了得,不由暗暗心惊。天香雪美“呲”的一声抽出软剑,和风铃共会了一个眼色,夫妇俩迅疾跃至风断身后,三人背后而立,各守一方。

狱残冷哼了一声,厉声道:“风铃、天香雪美给我留下活口,杀了风断……”唰涮唰二十柄虎头刀织成一个刀网,向风断当头劈至。

风断急闪身躲避,顺带斜劈一刀,刀劲雄浑,当前二人被迫退后三步。风铃和人香雪美却先发制人,各扑入一方。二十柄凶猛劈来,密不透光,风铃长刀狂点,力封四方,斗得甚为激烈。天香雪美虽是女流之辈,但她功力奇高,剑术亦达炉火纯青之境,再加上她身法娇柔灵活,在二十柄长刀中,穿梭游窜,应付有余。狱残和他的八大弟子在一旁观战,八大弟子见三人均具绝顶高手资格,心惊不已!狱残神色从容镇定,似乎一切均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斜瞥了十二个彪形汉子一眼,冷冷道:“去,给我把本会的叛徒幻忍九郎找出来,即使刨地三尺,也在所不惜!”十二人闻声而动,立即向那堆断枝残树扑过去。狱残又望向场中,半饷,忽问道:“偷音已去了多久?”地狱一层便在他身侧,低声道:“以他的轻功,也应该差不多了。师父,要不要徒儿去打探打探?”狱残看着风断霸道的刀势,沉声道:“不用,只要再稍稍拖延一些时刻,我们便不虚此行。”可惜,就在这时,场中形势大变。这些刀手剑客虽是一流高手,但久战不下,他们的破绽必将露出。

而对于风断来说,敌方一个小小的失误也会后悔终生。蓦地,他大喝一声,一招“刀道轮回”,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攻出,只见刀影急晃,寒光点点,如仙女散花,喷洒四周。狠招一出,立竿见影,惨嚎声顿时迭起如浪,鲜血更入雨般喷洒。二十名虎头刀客九死十一伤,伤者手腕之血如泉水彪出,十一人赶紧后退。风铃亦不逊色,横刀一挥,刀锋寒气如大海波浪侵袭而来。二十名朴刀杀手顿时被刀锋寒气杀了个搓手不及,人人全身立即僵硬,噗地倒在地上。狱残大惊,沉喝一声:“上!”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如疾风扑向风铃。迎面便挥出一掌。掌劲雄浑,风铃闪避不及,挥刀硬挡。

但是,眨眼间功夫,狱残化掌为爪,当的一声,长刀被利爪撕成几块。风铃借势飘退一丈。脚尖踩到一块硬物,见狱残又疾风般扑来。他心念一动,飞脚一踢,一道白光如流星般驰出。狱残毫不躲避,双爪轻挥,那白光立碎,坠落在地,竟是一柄断刀。趁这一瞬间,风铃又顺手操起地上一柄朴刀,横劈过去。两人爪劲、刀劲立即相接,闪电般硬拼了数十招。最骇人的是狱残,他竟可以赤手空拳与长刀相触。风铃的刀劲本可碎金断玉,但此刻却对狱残这双手不起作用。这着实让他大为苦恼!原来,这是狱残的成名绝技“铁金爪”,“铁金爪”有点类似于中原的硬功“金钟罩”和“铁布衫”。但这更加神幻莫测。狱残凭借此绝技在东瀛数十年未逢敌手。

那边,风断以一敌八,显得有些吃力,这八人不愧是狱残的入室弟子,人人内功了得,配合巧妙。天香雪美已经大占上风,长剑挑死了十四人。但最惊险的还数风铃和狱残这一战。今与风铃对决数十招,便觉得此子内力源长,刀术也出神入化。震惊之余,更有些欣喜。他大喝一声,赫见他双手十指暴长两寸,双爪顿时泛起一股慑人的幽绿。风铃也不敢怠慢,真气疾走全身,同时将刀叶寒气贯注于刀身之中。狱残立即感到寒气慑人心魂,急内敛真气,运游全身。

刀叶寒气曾经重挫天魔,如今,风铃故技重施,刀势疾轮,寒流随意而走,一股强大的寒气向狱残迎头盖去。比起八世天魔,狱残自要稍逊一筹,边忙化攻为守,以防血液的冻结。风铃瞧见时机已到,长刀递于左手,右手一挥,数十点寒芒激射而出,随即将长刀交与右手,提刀飞身扑上。狱残全然不惧,催出全身功力,聚于双爪,急扫寒芒。爪芒相触,只听一声惊啊,几点寒芒没入爪中,狱残赫然感到全身一颤。五指连心的剧痛立时传遍周身。不待他收手,剩余寒芒尽数没入体内。风铃已挺刀捅来,一股奇寒冷气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狱残立如冰人僵直倒下。忽有人略带惋惜地叹道:“唉,本会主欲救你竟也来不及,刀叶寒气果然霸道无比。”风铃循声望去,一个气字不凡的老者不知何时来到,正满目赞赏地望着他。

人影霍乱,狱残八大弟子和幸存的杀手立即退至老者身后。而更有一大批高手向这边奔来,领头一人便是“偷音”,还有田十七。原来,风铃和天香雪美的突然出现,使狱残又喜又忧。只要擒下这对夫妇,不仅可以挟制中原群豪,亦可威胁魔盟。可狱残也深知风铃和天香雪美武功了得,为防万无一夫,他便让偷音速速回去,向会主禀告此事。千叶一龙闻言,毫不犹豫地率众赶来,因他功力最高,所以最先到。他远远便瞧见狱残危在旦夕,赶来驰救却已迟了一步。

狱残战死,幻忍九郎佯败。这一战,千叶一龙左右臂尽损。可他并不慌张,只因风铃即将手到擒来,天香雪美也难逃出他的五指山。一百来名高手如潮水涌至,将风铃三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田十七骤见风铃,略略尴尬一笑,在他周围,均是血殿数十精英。“生不凶”屠善、“钹蛇恶”期头正、“大力煞”赤神子、“战狂”风波穷也在其列。最吸引风断三人目光之人却是田十七身旁的两位女性,一个脸色惨白,披头散发,形似鬼魅,另一个则古里不波,冷漠绝色。这二女子自然是幻忍香子和石哀。

风铃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田殿主,你我异地相逢,也是一种缘份吧!”四十七并不知晓幻忍九郎会佯败之事,他盯着风断,冷冷地道:“风断,幻忍门主呢?”风断沉声道:“他已决定离弃武龙会,所以,他走了!”幻忍香子双睛怒凸,怒叱一声,喝道:“瞎说,我爹怎会背叛潜逃?”风断瞥了幻忍香子一眼,冷冷道:“若不信,可以问问千叶会主。”幻忍香子随即侧首望着千叶一龙。

千叶一龙哈哈笑道:“幻忍门主忠心武龙会,天下谁人不知?幻忍门主此举必有深意。田十七,本会主现在让你暂代幻忍门主一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千叶一龙怎会掏出实情?但田十七亦绝非易与之辈,焉能看不出其中的溪跷之处?他心念电转,立跪地拜道:“田十七将不负幻忍一门忠会之天职,亦随时愿以命报效武龙会。”千叶一龙满意地笑道:“起来吧,此地不宜久留,田门主,给我拿下风铃夫妇。”田十七手一挥,幻忍门众立即挥刀扑上,原血殿高手也蓄劲待发。

但就在这时,千叶一龙脸色忽然微微一变,身形迅疾腾空而起,双掌运气毕生功力,向风铃迎头轰下。风铃横刀一挥,攻向他的幻忍门人立即倒下了一大片,随即刀势扬起,戮向飞身扑来的千叶一龙。

千叶一龙比狱残更狂妄,他双掌一拍,夹住朴刀。风铃只稍稍一怔,陡然听到风断大喝道:“铃儿,快撒手……”但其时已迟了片刻,一股强大的电流立即袭遍风铃的全身。他吃痛,亦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千叶一龙神情大喜,更加强催运内劲,电得风铃血脉贲张,衣冒青烟。

天香雪美和风断见状,同时疾攻一招,逼退敌人,抢身驰救。人影晃闪,田十七、屠善、期头正、赤神子四大高手横空截击,阻住了风断和天香雪美的身势。

千叶一龙斜着倒立空中,电劲犹如决堤之水,绵绵不绝地催出。风铃已叫不出声来,他身躯摇晃不已,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摔倒。摹地,他腰身如弹簧一挺,嘭的一声,那柄朴刀立即爆个破碎。千叶一龙身形一晃,直坠下来。但是,一片柳叶形寒芒比他更快更直地自风铃手中射出,电快没入千叶一龙的天灵盖。嚓,一道刀芒力穿千叶一龙的身体,自他胯下电速般直冲九霄。千叶一龙的尸身被带起升空两丈,方坠落下来。

众人皆惊骇哗然大叫,场中恶战立止。天香雪美急步奔到爱郎面前,忽然失声尖叫起来。赫见风铃身形膨胀了一倍有余,脸大如盆,血红可怖,浑身冒出缕缕焦烟。千叶一龙龙身具异能,自小血液中便可产生一股电流,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力的加深,电流也愈来愈强。凭他的神奇武功,本可无故于世,且身为一方霸主,何以会如此沉不住气,妄然速战速决?

田十七很快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他忽然急喝道:“全部撤退!”武龙会众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得令,如风卷残云,瞬时急遁。但他们刚走不远,又有一拔人马飞速奔来,人未至,已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大哥,我们来了……他妈的,龟儿子们别跑,追上去杀啊……”

“大哥,你……怎么啦?”竟是勿戒的声音。

原来,花伊伊看到了战书,从字里行间发现敌方正蕴量一个阴谋。于是,群豪得知风铃三人身陷重危后,急忙赶来。只是这红杉林地处偏僻,群豪均不熟悉地势,故耽误了一些时刻方才赶到。

千叶一龙耳朵极其敏锐,群豪在二里之外,他便已经察觉。自忖凭己方实力,难挡中原群豪的援兵,千叶一龙立即决定:“擒住风铃,以挟群豪!”他突出狠招,时机恰到好处,若非风铃右手射出寒芒,事态演变恐怕又是一番景象。那道寒芒射得巧,射得妙,射得好,也射得让人摸不善头脑。以致身为东瀛第一高手的千叶一龙糊里糊涂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