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创造力变成了破坏力

儿子小的时候，健康活泼，非常可爱，有很强的模仿能力。

很多情绪的表达，经常是通过对动画片里淘气的动作、表情的模仿，而且学得惟妙惟肖。

我们在一起吃饭时，如果他不想吃了，又不想爸爸骂他，就会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一样，轻手轻脚地放下碗，抱着脑袋，蹑手蹑脚地离开，大人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他已经闪人了。

因为没有好好吃饭，有时他又偷拿零食，当我发现时，他总是迅速地把东西吞了下去，然后张开嘴给我看说：“没有，没有啊。”

我对他说：“把手拿出来。”他就把东西移到左手，将右手无辜地伸了出来；我又说：“把左手伸出来。”他又飞快地用左手将零食从身后夹到两脚之间，然后再伸出一只空手来。等我再说“把两腿分开”，他就哈哈大笑地分开腿，一块牛肉干和一颗糖果掉了出来，我都不知他是故意调皮还是在跟我玩杂技。总之，他用“杰出”的表演打消了我的怒气，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儿子还有一个特点：擅长攻心术。如果他想玩一个什么游戏，或者买一个东西，而我没有答应他，他从不大吵大闹，而是使用“电眼”，笑容满面地，充满深情地，忽闪忽闪地抛媚眼，一边眨一边轻轻地抱着我说：“妈妈，难道一个小小的孩子的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吗？”

“电眼”的杀伤力威力无比，每当这时，我还能说什么呢？一般来说，这种电死你的温柔是哪个当妈的都招架不住的啊。

儿子还无师自通地知道一点，就是对付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招数。例如，同样一句话对爸爸和对我就是完全不同的说法，无论他如何胡搅蛮缠，只要他爸爸一回来，立即变得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悄然无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儿子的种种调皮和捣蛋，在我的眼里都是可爱的，可以原谅的，因为我理解他。

我深知儿子是一个荣耀感很强的孩子，他也希望能够“露一手”。现在他还可以通过“调皮”“与众不同”“脑筋急转弯”来露一手，可长大了以后呢？当学习需要用真枪实剑来比拼的时候，他怎么办呢？

果然，渐渐地，当他把这种心思全用在对付大人的时候，他的创造力完全变成了破坏力。

儿子开始写字以来，写得最多的，竟是检讨书。

我出差回来就看到桌上摆了两份检讨书：第一份是趁爸爸洗衣服时打湿了钱，他拿了二十五元，还有一次拿了五元。都是自己想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就是想要，就拿了。被爸爸发现了，写了一份检讨书。

第二份是他和小朋友一起跑向校车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超过了他，他把别人推了一下，导致小朋友摔倒了，裤子和腿都磨破了。后来人家的家长都找到家里来了，他爸让他把平时的零用钱买了点营养品送去赔礼道歉……

最要命的是，他还被校长点名要写检讨，具体情况似乎是校长来给他们班上课的时候，他居然离位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多，做家长的当然头大。

每次被叫到学校去，都要听老师的一顿训，让我心里好委屈。看到我每每因为接到老师的电话而抓狂，我的女友说，她是那种什么事也不做，每次到家长会上去听表扬的家长。

我发现事实上大多数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家长并无所作为。他们的模式是家长在做自己的事，孩子做完作业拿到家长那儿签个字就可以了。可能那样的孩子并没有得到像我们家孩子这么多的关注。

因此，我现在开始质疑起环境、教育和遗传究竟是哪个对孩子的成长起到最终影响的问题。

前两年的暑假，我们和一个单亲家庭一起出游，单亲家庭的妈妈是我的女友，是个很独立的女性。她的女儿叫诗雨，从小学习优异，懂事，当时十六岁。我们一起到江南旅行了一趟，一路上飞爸不断地给孩子们讲各个景点的历史典故，还即兴地吟诵几首关于当地的名诗佳句。诗雨是一个有点忧郁气质的女孩子，和妈妈关系也不太好，经常是一言不发。有一次我们一起聊天时，点了一壶菊花茶。飞爸大谈历史的时候，小飞不感兴趣就往杯子里加了一大把菊花，用搅拌棍使劲地搅拌，最后形成了一杯子菊花旋转的壮观景象，并展示给我看，我看了以后赞叹说：“太有创意了，这种景象我还从没有看到过呢。”诗雨当即就叹道：“我的妈妈要是能这样鼓励我、支持我，我肯定不会这样自卑。”

旅行回来后，女友告诉我说，诗雨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是她最理想的家：一个有爱心的妈妈和一个博学健谈的爸爸。那一趟旅行后，诗雨最羡慕的人就是飞飞，因为他拥有一个她做梦都渴望的童年。但她并不知道他在这样的家庭中却常因为不爱学习而受到惩罚。后来，诗雨上了高中，由于学习压力、情感的渴求没有得到充分满足，患上了轻度的忧郁症，她避开所有的人都不见，唯一提出想见的人就是我们一家人。

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家到他们家去做客，少女的她是那样腼腆、忧郁，几乎不讲一句话，但是愿意和飞爸一起下下棋，于是飞爸就陪她下棋，她也会招待飞飞吃些爱吃的东西。我也是比较容易紧张的人，在这种时候就几乎不太会讲话了。

后来，诗雨考上了大学，我们就没有再联系。有一天，突然看到微信上有一个好友申请，是诗雨的。她说，是看到妈妈手机上有我的微信才加入的。我没有太在意，就加了她了。有一天突然收到一个意外的邀请，是诗雨的，邀我们全家到她家去吃饭，我们如约去了，女友却大吃一惊，原来是诗雨自己邀请的我们，而并非她妈妈。当我们进房的时候，看到诗雨嫣然一笑地站在厨房挥汗如雨，好生感动。真切地感到她长大了。

那天，她做的意大利面，调味料用的是牛肉和洋葱，可当五碗面摆上桌子的时候，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但我们的心里真的盛满了感动啊，这毕竟吃的是下一代做的饭啊。

吃完了饭，诗雨主动要求她妈妈离开一个小时，她想和我单独聊天。我有点不安，不知道她会和我说些什么，她的眼神发亮，流露出交流的渴望。她聊到了自己孤独的童年和对母爱的渴望，对我当时的那种细腻气质和风度的向往……我听了大吃一惊。因为那一次旅行是盛夏，由于天气太热，加上飞爸又没有安排好，弄得我们经常拖着箱子走在换宾馆的路上。我一直以为是一次值得抱怨的旅行，却成了这位少女心目中难忘的旅行。我也同时明白了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人和人的需求不一样，而上天常常是“当你拥有时，给你的更多，你缺少的，更加夺去”。

从那以后，诗雨经常给我发很长的微信，讲她，讲她的妈妈，她的生活，她的期盼，她的未来……我们竟然成了好朋友。我发现，当她开始拥抱生活的时候，变得多么热情、真诚，而我们之所以能相互沟通，就是因为我们的内心都很细腻，对情感都有相同的渴求。

飞飞却不是一个对情感有强烈渴求的孩子，他最喜欢的是诗雨妈妈那样可以用物质满足他的快乐，可以永远在冰箱里装满冰淇淋，永远让他不受约束的妈妈。有时我也想，上天经常会把孩子弄错，有时如果父母和孩子气质不符，就往往容易形成对头，因此制造了多少人间的“悲剧”。

学校教育有问题吗？按理说飞飞上的应该是属于管理严格的学校，学校的设施和师资也配得很好。至于学校的硬件那也是一流的，教室里两台大空调，投影仪、电脑一应俱全。不管老师喜不喜欢他，老师肯定是很负责，而且希望他能好好学习的。可以说，儿子的学习环境比我小时候的好上一百倍。

遗传呢，父母都是很上进的，不喜欢钻营人际关系。而儿子却表现出人类性格的复杂性，他善良又软弱，既喜欢逞强又容易放弃，记忆力超好却不好好学习，对人更是有一套——按父亲的话说：喜欢要挟爱他的人，属于非爱行为。性格也和我们正好相反。他喜欢和人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说话算数的，在我和爸爸、爷爷、奶奶之间很能找到制衡的力量。他的财商很高，从小知道钱的重要性。

在儿子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突然接到老师的电话，才知道儿子又突发奇想，到班上去卖花种子，竟然一下子让很多同学都掏了钱，结果被老师发现，狠狠训了一通，没收了那些收到的钱，金额已达到三十五元之多。

我又被叫到了学校，对待老师的控诉，又看到儿子这些超常规的举止，我莫名惊诧，无言以对。

儿子在回家的路上向我承认：“这些花种子都是在家附近的小店里买的，三元钱一包，他在学校卖五元一包。可惜都被没收了。”孩子还在为失去的钱感到遗憾。

我气恼地把这一事件告诉我在美国的女友，她却说：“这说明孩子从小就有做生意的头脑啊。这是他独特的财商，你可一定要保护啊。你知道吗？很多美国小朋友都到班上去做生意，只要双方自愿，交易成功，都是被老师认可的。”听她这样一讲，我又迷惑了。

我到底怎么样做才能既保护儿子的天赋，又让他能在学校里遵守纪律，成为一个好学生呢？

二年级下的时候，儿子突然就迷上了电脑游戏“植物大战僵尸”。

写字，写作文，做奥数，他也要谈条件，每做完一项就能加一分，一天达到了五分，就可以玩半个小时，这其实也不算太过分。

但他做作业时依旧心神恍惚，心口不一，我不得不时时盯着他，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悲伤。我在心里想：儿子，不要逼我把最爱的人变成了最恨的人啊，但是我所表现出来的，已不是爱了，是恨。无论从眼神、表情、语言、行为，都是。

我甚至已经很暴力了。因为这样的磨蹭，一天的时间很快就磨光了。我和他在一起经常有一种感觉，所有的时间都被这样毫无意义地消磨掉了，而我的写作也因为他搁浅了。我整天头昏脑涨，很想离开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但他还是像老油条一样，一看到你瞪他，就立马做出一副看书的样子，可一转眼，眼睛又不知到哪里去了。跟他说好了，快点做好快点出去玩。似乎外面的一切对他也没有诱惑，他的诱惑全部是电脑游戏。

一次我陪了他一天后，傍晚和一个朋友约着去喝茶，临走时给他布置了一点英语作业，并且让他在电脑上学。

我出门时对他说：“妈妈相信你，所以没有把电脑加上密码，相信你是值得我信任的。”

可我回来时，他只写了一行英语，其他的时间干什么了，不言而喻。晚上，我已经有点失控了，一定要他把今天的任务完成，陪着他一直搞到半夜十二点多钟。那点作业其实很少，一般的孩子可能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可他一定会拖到最晚。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又累又倦，可是又睡不着觉，忍不住哭了起来。

儿子看了，知道我是为他伤心，一个劲地保证：“妈妈，相信我，明天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哭着说：“这句话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明天就是今天的重复。”

孩子喃喃地说：“我一定会变好的，相信我吧。我会做个好孩子的，我会成为好学生的。”

他睡着了。

一夜迷糊，痛苦中，我想我为什么一定要管这个孩子呢？

在我的朋友中，很多女性是非常洒脱的。我的好几个朋友早就世界任我行了。有一个女友，每个月都去不同的地方，写作、写游记、拍照片、出书，至于孩子，只是在电话中听到她的声音，而且孩子还鼓励她、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

还有一个女作家在做报告的时候这样说：“我的女儿突然有一天在电话中跟我说，妈妈，我是在图书馆里认识你的，我好感动有这样的妈妈。”她的意思是，从来没有陪过孩子，而孩子长大成人后突然在读书时发现了妈妈的书，原来妈妈是这样的有才情而深深地感动。

也许是我管得太多了？

那一天，我真的想走了。我对儿子说：“我再也不想管你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以后我们各自管好自己吧。”

儿子抱着我说：“妈妈，原谅我，我明天真的会改好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推醒他，让他起来把昨天的事做完，他果然起床了，但就是抄写八百个字的作文，他花了近一上午的时间。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过他的表现是听话多了，也开始学英语了，过去是一学英语就头疼。后来儿子拿着书考我，然后吃惊地问：“妈妈，你的英文怎么这么好啊？你不是记忆力不好吗，怎么都记得啊？”

我苦笑：“这是妈妈小时候学的，当然都记得了。”

“我一定好好学习。”儿子认真地说。

可是当我一转身下楼去烧了一壶开水，他又在偷看小人书了。

这次真的能理解为什么叫无语了。当唇间说出每一句话都仿佛说了一千遍甚至一万遍时，我为什么还要说呢？

我也开始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去强加他任何多一点的学习任务了，毕竟孩子有他自己的人生；毕竟孩子不学习的时候，我们是快乐的；毕竟不和别人比较学习成绩的时候，我们也是快乐的；毕竟孩子是健康，活跃，善良的。

一天晚餐的时候，儿子又开始忘乎所以地插嘴，老爸又喝止了他，他一生气，把饭碗一推，走了。还留着大半碗汽水肉，那是儿子喜欢吃的。不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儿子却还不出来。

我就把他的饭菜留在桌上，自己上楼写字去了。过了半个小时，我听见儿子气愤地说：“妈妈，爸爸把汽水肉全部吃光了。”

飞爸却在房间里生气地说：“我没有吃！我亲眼看见你跑出来把汽水肉往嘴里塞，还栽赃。”

儿子委屈地说：“妈妈，你看碗里是空的了。”

我看了一下碗，果然是空的。这下可成了一桩无头案了。

不过我沉吟了片刻就对儿子说：“在你和爸爸之间，我相信你爸爸说的话，因为你爸爸从来不会骗妈妈。而你呢，经常说谎，我不敢相信你。”儿子顿时哑口无语。

过了一天，儿子对我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偷吃零食了，也不会偷偷地玩电脑游戏了，因为我要做到让你信任。”

我说：“好的，只要你做到这一点妈妈也会信任你。”

儿子一听又加了一句：“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就是把电脑密码告诉我，我也决不偷玩游戏。”

我听了，心生欣慰。看来必要的言传身教是有效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就在一周以前，我把电脑的密码告诉了儿子，结果每次回家，他都在楼上。一有机会，他就会去玩游戏。我只好坚持修改了密码，不再给他犯错的机会。但儿子几乎只要有机可乘，就会无孔不入。

前一天晚上，我和儿子在楼上的电脑上看动画片，看得儿子乐不可支，我下楼去做饭，一直听到儿子发出嘻嘻嘿嘿的笑声。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说：“儿子快把电脑关了，下来吃饭吧。”

儿子也很听话地下楼了。

吃完饭，我对儿子说：“爸爸妈妈出去散步，你把自己今天要写的字写完，好吗？过一个小时我回来检查。”儿子满口答应了。等一个小时后，我们回到家里，儿子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影，上楼一看，原来，他刚才居然假装听话地关上电脑，趁我出门，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呢。

儿子一看到我们回来，玩得兴致正好的他立即大惊失色，一声不响地跑下楼。留下我们两个大人，无言以对。

我也知道，正是因为我疏忽了一次检查，就又给了他机会，而正是他的小聪明让他失去了我的信任。

我常常想，上天为什么要折磨我，赐给我这样一个儿子呢？令我寝食不安，痛不欲生。

儿子干什么事情都喜欢谈条件，一张嘴厉害得一般人都说不过。但一具体到做某事上，他又坚持不了。他喜欢谋人，不喜谋事……这一切都和我们相反。

为此，我和飞爸也发生过太多的争吵。飞爸总是说我，是我给儿子的爱太多了，所以他不在乎父母的感受，可和那些整天带孩子参加培优的家长来说，我的付出又似乎太少了。

我又开始怀疑自己了，做父母真的是一门大学问啊。我难道真的需要一台天平来称一下究竟在爱和规矩之间到底哪边应该放多一些，哪边应该放少一些么？

前几天，他爸爸在给他检查作业的时候，发现他少交了一篇作文。

他爸爸问：“那作文是怎么回事？”

他说：“老师说没有交的人太多了，就让他写在一张纸上，结果那张纸被风吹走了。”

爸爸问：“那作文本呢？”

他说：“作文本落在课桌里了。”

爸爸又问：“你不是忘记带了么？怎么会落在课桌里呢？”

他又说：“就是因为没有带，老师才让写在一张纸上……”

总而言之，我们俩轮番问了二十分钟，就是没问清楚这篇作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相信，他确实有一种本领，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这种本领几乎是与生俱来，不需要任何人教他也无须训练，他能在三分钟之内把我的思维彻底搅乱……而且他在说这些东扯西拉的话时，真的是一口咬定，坚定不移，绝不会因为我们的愤怒、失望、难过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星期天我们和好友一家聚餐时，好友听说了他这一本事，反而说：“这孩子善辩，会察言观色，很好啊。我的朋友告诉我，他小时候是多么调皮，可他无论如何调皮，他妈妈从来没有骂过他，他从小就有足够的尊严，这一点特别重要，因此，虽然他一直到高中都在挨饿，可他觉得童年特别美好，特别值得怀念。因为他得到了足够的自由和爱。相反我们这些小时候并没有挨过饿的人都因为有着过于严厉的父母而在童年有着各种各样的缺失：关于情感和自尊、自信心上的。是的，童年是孩子性格形成的重要时期，也是决定孩子一生幸福与否的关键时期。有的人即使获得了成功，也很难获得幸福感……

我和飞爸经常遭到朋友的批评，朋友们认为是我们俩都太认真、太能干了，对孩子的各种行为管束得太多。我们这种整天谈书论道的生活给了孩子很大的压力，要懂得在孩子面前示弱，家长也有缺点和短处，让孩子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也是有长处的，这样他才能充满自信地生活。

关于孩子为什么这么不爱学习，我和飞爸也百思不得其解，飞爸的理论是：这孩子得到一切都太容易了，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家，这么好的条件，还有无条件的爱……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非常自然的，不需要什么努力。所以，我们现在要学会克制爱。让他知道一切的得到都是需要付出努力的，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

可是我又记得心理学里说过，只有一个孩子在童年得到了无条件的爱，他才会拥有强大的内在和自我，长大后才会是一个幸福的人。

我突然发现，这个时代，迷茫的是家长。

东西方的文化教育理念的冲突，社会的巨大变革和转型，我们曾经从自身成长经验中总结的那一套“少得可怜的经验和方法”在这里似乎根本没有用，孩子们和我们产生了巨大的代沟和反差，从生存环境上来讲是鸟和鱼的差别，我们都相互无法理解了。

是的，也许正因为我小时候缺失的东西，现在才会格外注重去给予孩子，但对孩子来说，严厉和苦难也许不失为另一种财富。

是的，克制爱，对于母亲来说，其实是很痛苦的。但为了他，我必须做到这一点。要让他自己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到现在每天如果还不能自己完成作业，不带好自己的学习用品就是一个失职的学生。正因为我担心他在班上受到老师的批评、打击，反而导致了他现在的无所谓状态。

有一天回家后，孩子一如既往地磨蹭着在他的房间里做作业，一直到晚上九点还没有做完。我在客厅里看书，心里无数次涌起冲动，要进去看看他在干什么，我要去教育他、制止他，我不能看他这样浪费时间……但再镇定一想，如果这样的孩子不激发他的内驱力，即使在家里坐下来了，到学校依旧会浪费时间，而且是整天地浪费时间。

晚上到了九点半钟时，他自己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到了十点钟，看到他已睡了，还开着灯，我去把他的灯关了。他突然喊住我说：“妈妈，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伟人。”

他的话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整天吃喝玩乐混日子，没想到还抱着这么大的志向。但我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我突然发现了语言的乏力，所谓苦口婆心就是因为对方根本没听进去。

也许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成长的过程是漫长的，家长做好自己的看护的责任，很多内在的觉醒是需要孩子自己通过生活事件去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