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朝诗歌系年考

【提要】本文考证了光宅元年(684)至长安四年(704)骆宾王、杨炯、李峤、苏味道、杜审言、崔融、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张说等六十四位诗人四百四十三首诗歌之作年。在本时期,陈子昂高倡“汉魏风骨”,开一代诗风;杜审言、沈佺期、宋之问等致力于律诗创作,律诗体制已经定型。系年涉及作者考辨、作品真伪、校勘训释、诗人生平、创作背景、史实地理、诗歌本事以及诗人间的交往唱酬。对史志记载有误及旧说不确者,有所辨正。

光宅元年甲申(684)

正月甲申朔,改元嗣圣。

二月戊午,废中宗为庐陵王;己未,立豫王旦为皇帝,改元文明,武后仍临朝称制。

九月甲寅,改元光宅。丁丑,李敬业于扬州举兵反武则天。

十一月二日,薛元超卒;十八日,李敬业败亡。

康庭芝进士及第。

陈子昂《春夜别友人》二首,见《全唐诗》卷八四。

其一云:“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当作于自蜀赴洛阳时。其二云:“怀君欲何赠?愿上大臣书。”此用东方朔事。《汉书·东方朔传》:“朔初来,上书曰:‘臣朔年二十二……可以为天子大臣矣。'”陈集有《谏灵驾入京书》与《谏政理书》,皆自称“梓州射洪县草莽臣陈子昂”,知其尚未解褐也。卢藏用《陈氏别传》:“以进士对策高第。属唐高宗大帝崩于洛阳宫,灵驾将西归,子昂乃献书阙下。”高宗崩于上年十二月丁巳,子昂自蜀诣阙上书当在本年初春。

编选者按:本文原载于《国学研究(第18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

骆宾王《在军登城褛》,见《全唐诗》卷七九。

陈熙晋《骆临海集笺注》(以下简称陈《笺》)卷五:“按临海从军二次,一塞外,一姚州。详味诗中情景,俱不似……则此诗当在广陵军中作也。”诗云:“城上风威冷,江中水气寒。”曰“冷”曰“寒”,则时已入冬矣。“江”指长江,则城楼必在大江之滨。据《旧唐书·则天皇后纪》(以下简称《旧纪》)、《新唐书·则天皇后纪》(以下简称《新纪》)、《资治通鉴》(以下简称《通鉴》)卷二〇三,本年九月丁丑(二十九日),李敬业据扬州起兵,宾王为记室;十月壬辰(十四日),攻陷润州(今江苏镇江市);十一月乙丑(十八日),败亡。诗当作于十月中下旬在润州军中。

《享太庙乐章·钧天舞》,见《全唐诗》卷一三。

《旧唐书·音乐志》四:“高宗天皇大帝酌献用《钧天》,黄钟宫,光宅元年造。”

净《与无行禅师同游鹫岭,瞻奉既讫,遐眺乡关,无任殷忧,聊述所怀,为杂言诗》,见《全唐诗》卷八〇八。

又《在西国怀王舍城一三五七九言》,同上。

《全唐诗》卷八〇八又将前一首录于慧净名下,题曰《杂言》,误。盖慧净于隋开皇末年至长安,终生居此译经讲法,未曾离京,事见《续高僧传》卷三本传。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下:“无行禅师者,荆州江陵人也……禅师后向那烂陀,听《瑜伽》,习《中观》,研味《俱舍》,探求律典……行禅师既言欲居西国,复道有意神州,拟取北天归乎故里。净来日从那烂陀相送,东行六驿,各怀生别之恨,俱希重会之心,业也茫茫,流泗交袂矣……曾于一时与无行禅师同游鹫岭,瞻奉既讫,暇眺乡关,无任殷忧,净乃聊述所怀云尔,杂言诗曰云云。一三五七九言,在西国怀王舍城旧之作云云。”末句高丽本、大正藏本等均作“在西国王舍城怀旧之作”,是。诗云:“游,愁。赤县远,丹思抽。鹫岭寒风驶,龙河激水流……已毕耆山本愿诚难遇,终望持经振锡往神州。”显为在王舍城怀念故国之作,《全唐诗》题作《在西国怀王舍城》,误。鹫岭即耆山,在摩揭陀国王舍城东北十四五里;那烂陀寺在王舍城北。据王邦维《义净生平编年》,自上元二年(675)至本年,义净居那烂陀寺求经,二诗当作于此十年中。

义净《道希法师求法西域,终于庵摩罗跋国。后因巡礼希公住房,伤其不幸,聊题一绝》,见《全唐诗》卷八〇八。

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上:“道希法师者,齐州历城人也……在那烂陀寺,频学大乘……净在西国,未及相见。住庵摩罗跋国,遭疾而终,春秋五十余矣。后因巡礼,见希公住房,伤其不幸,聊题一绝云云。”则此“希公住房”当指道希在庵摩罗跋国之住房。王邦维《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庵摩罗跋国一名,仅见于义净本书……庵摩罗跋国在中印度弶伽河(即恒河)北,地似在今比哈尔邦一带,但难确指何处。”而那烂陀寺遗址在比哈尔邦巴特那东南,距庵摩罗跋国当不甚远,故诗亦当作于上元二年(675)至本年间。

垂拱元年乙酉(685)

正月丁未,改元垂拱。

张嘉贞登明经科。

李隆基生。

孟利贞约卒于本年。利贞撰有《续文选》十三卷。

韦元旦《五言夏日游神泉诗并序》,见孙望《全唐诗补逸》卷三。

贾言淑《五言夏日游神泉诗》,同上。

《金石萃编》卷六一《美原神泉诗碑》录韦诗并序,原署“美原尉韦元旦字烜”;贾诗刻于韦诗后,原署“主簿贾言淑”。韦《序》云:“美原县东北隅神泉者,虽无树石森深之致,而有豁险清泠之异。韦子盖尝倦簿领,泆尘冥,爰命丞太原王公、主簿平阳贾公、尉南阳张公,释事以游焉……起自文明首秋,时则垂拱元夏,隤祥应运,非醴泉欤……跻颢气而莹襟情,疏玄流而屏喧浊,忘归淡定,盍赋诗云。”《金石录》卷四:“《唐姜嫄神泉诗序》,韦元旦撰,篆书,无姓名(彭按:《金石萃编》录诗碑原署“尹元凯书”)。垂拱元年四月。”姜嫄神泉,即美原县东北隅之神泉,以周始祖后稷之母姜嫄传说而得名。韦《序》云“起自文明首秋,时则垂拱元夏”,《金石录》明言“垂拱元年四月”,盖“文明首秋”,始游之时也;“垂拱元夏”即“垂拱元年四月”,乃赋诗之时也。

杨炯《和石侍御山庄》,见《全唐诗》卷五〇。

石侍御,即石抱忠。炯《庭菊赋》纪东宫同僚云:“崔融、徐彦伯、刘知柔、石抱忠以文章显。”《新唐书·员半千传》:“(石)抱忠,长安人。名属文。初置右台,自清道率府长史为殿中侍御史。”《唐会要》卷六〇《御史台》:“光宅元年九月五日,改为左肃政台,专管在京百司及监军旅。更置右肃政台,其职员一准左台,令按察京城外文武官僚。以中宗英王府材营之,殿中侍御史石抱贞(当作“忠”)缮造焉。”杨诗云:“影浓山树密,香浅泽花疏……莲房若个实,竹节几竿虚。”乃夏秋间景象,诗当作于本年夏秋间,时炯尚在詹事司直、崇文馆学士任,旋出为梓州司法参军也。

陈子昂《答洛阳主人》,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曰:“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事亲恨未立,从宦此中州。”中州,此指洛阳。又云:“主人亦何问,旅客非悠悠。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再取连城璧,三陟平津侯。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当作于释褐后不久。子昂《麈尾赋序》:“甲申岁,天子在洛阳,余始解褐,守麟台正字。”罗庸《陈子昂年谱》(以下简称“罗《谱》”)系于本年,谓“当是此一二年中作”,是。

沈佺期《和元舍人万顷临池玩月戏为新体》,见《全唐诗》卷九七。

元万顷原唱已佚。《旧唐书·元万顷传》:“则天临朝,迁凤阁舍人。”据《旧唐书·礼仪志》一、《唐会要》卷九上、《新唐书·礼乐志》三及《沈伯仪传》、《通鉴》卷二〇三,垂拱元年七月万顷在凤阁舍人任。诗当作于本年前后,谭优学《沈佺期行年考》系于本年,近是。

沈佺期《古意呈乔补阙知之》(一作《古意》,又作《独不见》),见《全唐诗》卷九六。

诗曰:“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时为深秋九月,地在长安也。《旧唐书·乔知之传》:“则天时,累除右补阙,迁左司郎中。”知之于垂拱二年监军北征,秋冬尚在军中(见下年),故诗当作于本年或稍前。初唐七律之作年可考者,以此为嚆矢。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五:“七言律滥觞沈、宋……‘卢家少妇’体格丰神,良称独步,惜颔颇偏枯,结非本色。”

垂拱二年丙戌(686)

正月,武后下诏复政于皇帝,睿宗奉表固让,武后复临朝称制。

三月,武后作铜匦以受天下密奏,盛开告密之门,并重用酷吏,于是冤狱纷起。

杜审言《赠崔融二十韵》,见《全唐诗》卷六二。

崔融《留别杜审言并呈洛中旧游》,见《全唐诗》卷六八。

杜诗曰:“十年倶薄宦,万里各他方……北使从江表,东归在洛阳……高选俄迁职,严程已饬装。”崔诗曰:“斑鬓今为别,红颜昨共游……驻马西桥上,回车南陌头。”崔融于上元三年(676)登词殚文律科,至此已十年。《旧唐书·杜审言传》:“审言进士举,初为隰城尉。”审言进士及第在咸亨元年(670),其尉隰城必在此后,故杜诗云“十年俱薄宦”,十年,约数也。西桥,此指天津桥,在洛阳城西洛水上。崔诗云“驻马西桥上”,知其自洛阳西行赴任。《全唐文》卷二一八有崔融《为泾州李刺史贺庆云见表》、《为泾州李使君贺庆山表》,知其曾任职泾州。后表云:“某日奉某月诏书,新丰县有庆山出,曲赦县囚徒,改新丰为庆山县,赐天下酺三日。”《新纪》:垂拱二年“十月己巳,有山出于新丰县,改新丰为庆山,赦囚,给复一年,踢酺三日。”《通鉴》卷二〇三同,则本年十月己巳(二日)之前,融已在泾州任所。杜诗云:“三川宿雨霁,四月晚花芳。”则融赴任泾州、赋诗留别及审言赠诗,当在本年四月。傅璇琮《杜审言考》及其主编《唐才子传校笺》卷一《杜审言》皆谓杜、崔诗作于万岁通天元年(696),误。

陈子昂《赠赵六贞固》二首,见《全唐诗》卷八三。

又《度峡口山赠乔补阙知之王二无竞》,同上。

又《观荆玉篇并序》,同上。

又《题居延古城赠乔十二知之》,同上。

又《居延海树闻莺同作》,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同上。

又《感遇诗三十八首》其三、三五、三七,见《全唐诗》卷八三。

又《还至张掖古城闻东军告捷赠韦五虚己》,同上。

以上十一首皆作于本年子昂从乔知之北征时。乔知之北征事,两《唐书》失载。《通鉴》卷二〇三:垂拱元年“六月,同罗、仆固等诸部叛,遣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同发河西骑士,出居延海以讨之,同罗、仆固等皆败散。敕侨置安北都护府于同城以纳降者。”子昂《燕然军人画像铭序》:“龙集丙戌……金微州都督仆固始桀骜,惑乱其人。天子命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同发河西骑士,自居延海入以讨之,特敕左补阙乔知之摄侍御史护其军。”又《观荆玉篇序》:“丙戌岁,余从左补阙乔公北征。夏四月,军幕次于张掖河。”又《吊塞上翁文》:“丙戌岁兮,我征匈奴。”子昂文皆言“丙戌”,则事在本年无疑,《通鉴》误。《赠赵六贞固》:“回中烽火入,塞上追兵起。此时边朔寒,登陇思君子。”回中烽火,此指同罗、仆固诸部叛乱;塞上追兵,此指刘敬同、乔知之军。陇,陇山,在今陕西陇县西南。诗云“此时边朔寒”,则唐军途经陇山当在春寒之时。峡口山,见《新唐书·地理志》四“甘州张掖郡删丹县”,在今甘肃山丹县东南,位于胭脂山与龙首山之间,为河西走廊之咽喉。子昂、知之、无竞等过此山时当在本年春末,遂有《度峡口山》之作。四月次于张掖河(今名黑河),作《观荆玉篇并序》。居延古城指汉居延县故城,在居延泽滨,见《史记·匈奴列传》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故址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居延海即居延泽,在张掖北千余里,后分为二泽,即今内蒙额济纳旗北之嘎顺诺尔湖与索果诺尔湖。子昂《燕然军人画像铭序》:“夏五月,师舍于同城。”同城,即同城守捉,属甘州删丹县,在居延海南,见《新唐书·地理志》四、《通鉴》卷二〇三注。故《题居延古城》与《居延海闻莺》当作于是年五月。时知之为左补阙摄侍御史,故诗题曰《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当作于本年夏。《还至张掖古城》:“孟秋首归路,仲月旅边亭。”知之《拟古赠陈子昂》:“孟秋七月时,相送出外郊。”知子昂于本年七月东归,八月归至张掖。《感遇》其三:“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其三五:“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其三七:“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丁零,古族名,见《史记·匈奴列传》,《索隐》引《魏略》曰:“丁零在康居北,去匈奴庭接习水七千里。”《新唐书·地理志》七下有丁零州,隶安西都护府月支都督府。单于台在云州云中县(今山西大同市)西北,见《元和郡县志》卷十四。陈诗之丁零塞、单于台,皆泛指西北边塞。以上《感遇》三首,均作于从知之北征时。

乔知之《拟古赠陈子昂》,见《全唐诗》卷八一。

又《从军行》,同上。

又《苦寒行》,同上。

又《羸骏篇》,同上。

《拟古》:“以此从王事,常与子同衾。别离三河间,征战二庭深。”此言与子昂同时从军也。“节物感离别,同衾还故乡……孟秋七月时,相送出外郊。海风吹凉木,边声响梢梢。”此言子昂先归也,其时为孟秋七月,其地在同城(参见上条),“海风”者,居延海之风也。诗又云:“勤役千万里,将临五十年。”知之于《新唐书》无传,《旧唐书》本传亦极简略,生卒年不详。据此诗,其时知之已近五十岁,以四十八岁计,则约生于贞观十三年(639)。《从军行》:“南庭结白露,北风扫黄叶。此时鸿雁来,惊鸣催思妾。”时为八月矣。《苦寒行》:“祁寒冻巨海,杀气流大荒。朔马饮寒冰,行子履胡霜。”巨海,指居延海。诗曰“祁寒”、“寒冰”,则是年冬知之犹在同城也。《羸骏篇》:“喷玉长鸣西北来,自言当代是龙媒……山川关塞十年征,汗血流离赴月营。肌肤销远道,膂力尽长城……垂耳罢轻赍,弃置在寒溪……君王倘若不见遗,白骨黄金犹可市。”当是北征时见山谷中弃置之战马有感而作。《旧唐书》本传:“知之与弟侃、备并以文词知名,知之尤称俊才,所作篇咏,时人多讽诵之。”然年近五十,犹屈居补阙,摄侍御史,遂有羸骏见弃之慨。子昂《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云:“汉庭荣巧宦,云阁薄边功。可怜骢马使,白首为谁雄?”为知之鸣不平,可与《羸骏篇》同读。

杨炯《和刘长史答十九兄》,见《全唐诗》卷五〇。

刘长史,即梓州长史刘延嗣。诗云:“石城俯天阙,钟阜对江津。骥足方遐骋,狼心独未驯。鼓鼙鸣九域,风火集城闉。城势余三版,兵威乏四邻。……精诚动天地,忠义感明神。怪鸟俄垂翼,修蛇竟暴鳞。来朝拜休命,述职下梁岷。”《旧唐书·刘延嗣传》:“文明年为润州司马,属徐敬业作乱,率众攻润州,延嗣与刺史李思文固守不降。俄而城陷,敬业执延嗣,邀之令降,辞曰云云。敬业大怒,将斩之,其党魏思温救之获免,乃囚之于江都狱。俄而贼败,竟以裴炎近亲,不得叙功,迁为梓州长史。”《新传》略同。《旧唐书·杨炯传》:“则天初,坐从祖神让犯逆,左转梓州司法参军。”《新传》略同。据炯《为梓州官属祭陆郪县文》,知垂拱二年正月,炯已在梓州司法参军任,其赴任当在上年秋冬。据张志烈《初唐四杰年谱》所考,炯于垂拱四年自梓州归洛阳,行前作《梓州官僚赞》三十首,中有《岳州刺史前长史弘农杨諲赞》、《长史河南秦游艺赞》,则垂拱中继刘延嗣为梓州长史者,尚有杨諲、秦游艺,故杨、刘唱和,当在本年。

垂拱三年丁亥(687)

五月庚午,杀刘祎之。

蒋俨卒。

陈子昂《古意题徐令壁》,见《全唐诗》卷八四。

《全唐诗》校:“一作《题著作令壁》。”《诗式》卷五作《题徐著作壁》。陶敏、傅璇琮《唐五代文学编年史》(以下简称《编年史》):“疑诗题当作《古意题郎著作余令壁》,或‘余’讹为‘徐’,或夺‘郎余’二字。”可信。据《唐代墓志汇编》垂拱〇三七《朝散大夫行著作佐郎中山郎余令故妻赵国李道真之墓》,知垂拱三年四月郎余令在著作佐郎任,居洛阳。诗云:“闻君太平世,栖泊灵台侧。”末句用后汉第五颉事,灵台在洛阳城南,见《文选·闲居赋》李善注引陆机《洛阳记》。时子昂亦居东都,守麟台正字,故诗当作于本年。拙著《陈子昂诗注》定为官右拾遗时(693—698)作,误。

陈子昂《西还至散关答乔补阙知之》,见《全唐诗》卷八三。

题曰“西还”,诗曰“揽衣度函谷,衔涕望秦川。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必作于自洛还蜀途中。罗《谱》考为天授二年(691)春以继母忧解官返里时作,拙著《陈子昂诗注》从之,皆误。今检子昂《曹州离狐县丞高府君墓志铭》云:“天授二年,岁在单阏,七月二十日,考终厥命,卒于陆浑县明高之山庄……即以其年十月,葬于北邙山平乐之原,礼也。”可证天授二年十月子昂尚居东都。又乔知之被杀于天授元年八月,多有确证(见天授元年条),故《西还》诗不可能作于天授二年。《编年史》谓“当作于垂拱三四年间”,可信,惜语焉不详。据《通鉴考异》引《唐历》及《本事诗·情感》,载初元年(690)春,知之已在左司郎中任,则其自边塞归朝,擢左司,当在永昌元年(689)前后。子昂于垂拱二年(688)七月自同城南归,八月至张掖,其归朝已在秋冬之际,寻有《上西蕃边州安危事三条》及《为苏令本与岑内史启》等文,则是年不可能还蜀。垂拱四年自春至冬,子昂有《谏用刑书》、《为陈御史上奉和秋景观竞渡诗表》等文七篇;永昌元年三月十九日,武后召见,俄迁右卫胄参军,且自正月至冬,有《洛城观酺应制》、《答制问事八条》等诗文八篇,故此二年亦不可能还乡。唯垂拱三年,史传所载行迹仅有十二月谏讨生羌事,作品亦仅存《谏雅州讨生羌书》与《感遇》其二九“丁亥岁云暮”,前十一个月,皆付阙如(参见拙著《陈子昂年谱》)。疑子昂西还当在本年。此行非以继母忧解官归里,乃乞假还乡省觐也。《唐会要》卷八二《休假》:“职事官假满百日,即合停解。”《西还》首二句云:“葳蕤苍梧凤,嘹唳白露蝉。”乔知之乃庐陵公主之子,故以凤喻之,白露蝉乃自喻。此虽比兴句,然亦暗示时令。《礼·月令》:“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则子昂当于七月请假西还,十月归朝,故十二月有谏书之事。

陈元光《漳州新城秋宴》,见《全唐诗补逸》卷一。

又《落成会咏》二首,其一见《全唐诗》卷四五,其二见童养年《全唐诗续补遗》卷一。

《全唐文》卷五一三吴与《漳州图经序》:“皇唐垂拱二年十二月九日,左玉钤卫翊府左郎将陈元光平潮州寇,奏置州县,敕割福州西南地置漳州。”又见《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九、《旧唐书·地理志》三、朱熹《漳州守臣题名记》。垂拱二年十二月九日下诏置漳州,其州城建成当在翌年,故《漳州新城秋宴》当作于本年秋。《落成会咏》其一云:“泉潮天万里,一镇屹天中。筮宅龙钟地,承恩燕翼宫。”《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漳州府·古迹考》:“陈将军燕翼宫,在云霄,陈元光宅也。《落成》诗云:‘筮宅龙钟地,承恩燕翼宫。’即此也。”其二云:“云霄开岳镇,日月列衙瞻。”云霄,山名,在漳浦县漳江之北。诗又云:“胜日当佳庆,清风去积炎。”时为秋也,当亦作于本年秋。

陈子昂《感遇诗》其二九,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丁亥岁云暮,西山事甲兵。赢粮匝邛道,荷戟争羌城。”《新唐书》本传:“(武)后方谋开蜀山,由雅州道翦生羌,因以袭吐蕃。子昂上书,以七验谏止之。”谏书即《谏雅州讨生羌书》,载本集卷九。诗言“丁亥岁云暮”,则事在本年岁末,《通鉴》卷二〇四叙于垂拱四年十二月,误。

崔融《哭蒋詹事俨》,见《全唐诗》卷六八。

《旧唐书·蒋俨传》:“文明中,封义兴县子,历右卫大将军、太子詹事,以年老致仕。垂拱三年卒于家,年七十八。”诗当作于本年。

杨炯《和酬虢州李司法》,见《全唐诗》卷五〇。

诗云:“非君重千里,谁肯惠双鱼?”双鱼,此指李司法寄赠之诗。千里,谓远方友人,即炯自指。虢州治弘农(今河南灵宝县),距东都仅四百余里,诗言“千里”,则炯必不在洛阳。上文已考,垂拱元年秋,炯自詹事司直、崇文学士出为梓州司法参军;而四年秋冬,炯已出峡归洛矣(见下年)。故其与李司法唱和当在垂拱二三年间。傅璇琮《卢照邻杨炯简谱》系于垂拱三年,近是。诗云:“平野芸黄遍,长洲鸿雁初。菊花宜泛酒,蒲(原作“浦”,据四部丛刊本《杨盈川集》改)叶好裁书。”时为深秋矣。

垂拱四年戊子(688)

四月,获“宝图”于洛水,文云“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五月乙亥,武后加尊号为圣母神皇。

七月丁巳,改“宝图”为“天授圣图”。

八月,琅邪郡王李冲、越王李贞等举兵反。九月讨平之,斩冲、贞等。

十二月己酉,武后拜洛受图。

尹元凯《五言同韦子游神泉诗并序》,见《全唐诗补逸》卷三。

温翁念《五言同韦子游神泉诗》,同上。

李鹏《五言同韦子游神泉诗》,同上。

三诗倶载《金石萃编》卷六一《美原神泉诗碑》之碑阴,诗前署“大唐裕明子书”,题下署诗序作者曰“云阳主簿明台子徐彦伯字光”,诗后署作者为“裕明子河间尹元凯字戫”、“左司郎中温翁念字敬祖”、天官员外郎李鹏字至远”。碑阴尾署“垂拱四年龙集戊子四月戊□”。徐《序》云:“美原北涧有神泉生焉,裕明子、明台子寻故人韦烜,因游之……裕明子乃盥焉,明台子乃漱焉,相视而笑曰:‘异哉,岂大平殊感而循化有助耶?’则韦子盖文章之雄也。昔持雅兴,谅无(“无”字原缺,据《续古文苑》卷五补)言而不酬云。”所谓“昔持雅兴”,指垂拱元年四月韦元旦(字烜)等游神泉赋诗事,参见该年条。

苏味道《始背洛城秋郊瞩目奉怀台中诸侍御》,见《全唐诗》卷六五。

又《九江口南济北接蕲春南与浔阳岸》,同上。

又《使岭南(一作“在广州”)闻崔马二御史并拜台郎》,同上。

以上三首,皆苏味道出使岭南途中作。苏为侍御史出使岭南事,史志失载,《编年史》考定事在本年秋,可信。《全唐文》卷二〇七宋璟《梅花赋序》:“垂拱三年,余春秋二十有五,战艺再北,随父之东川,授馆官舍。时病连月,顾瞻圮墙,有梅一本,敷蘤于榛莽中……感而成兴,遂作赋曰云云。”同书卷三四三颜真卿《宋璟神道碑》:“明年进士高第,补上党尉,转王屋主簿。相国苏味道为侍御史出使,精择判官,奏公为介,公作《长松篇》以自兴,《梅花赋》以激时。苏深赏叹之,曰:‘真王佐才也。'”同书卷六〇三刘禹锡《献权舍人书》:“尝闻昔宋广平之沈下僚也,苏公味道时为绣衣直指使者,广平投以《梅花赋》,苏盛称之,自是方列于闻人之目。”宋璟生于龙朔三年(663),垂拱三年正二十五岁,是为《梅花赋》之作年也;其为苏味道判官并投以《梅花赋》,当在本年。

杨炯《广溪峡》,见《全唐诗》卷五〇。

又《巫峡》,同上。

又《西陵峡》,同上。

今存诸本杨集之排列顺序均如此,知为沿江东下、出峡归洛时作。且《广陵峡》云:“广陵三峡首,旷望兼川陆。山路绕羊肠,江城镇鱼腹(当作“复”)。”广陵峡即瞿塘峡。《西陵峡》云:“绝壁耸万仞,长波射千里。盘薄荆之门,滔滔南国纪。楚都昔全盛,高丘烜望祀。”鱼复,汉县名,在今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城。楚都,指郢都,在今湖北江陵县。知炯此行乃出三峡,历荆门,抵江陵,是为出蜀东归也。上文已考炯于垂拱元年秋出为梓州司法参军。炯《宴皇甫兵曹宅诗序》:“圣明千载,区宇一家,掩八纮以得之,莫不高会于中京矣。是日也,河图适至,海鲸初死……阴云已墨,肃气弥高,霜寒万里之园,冰纳千金之水。”中京,洛阳也。“河图适至”,指本年十二月武后拜洛受图事。“海鲸初死”,指本年九月斩李冲、李贞事。则本年十二月,炯已居东都矣。故《广陵峡》等三首当作于本年秋冬间。

武则天《唐大享拜洛乐章》十四首,见《全唐诗》卷五,又见卷一二。

《旧唐书·音乐志》三:“则天皇后永昌元年《大享拜洛乐章》十五首,御撰。”然所载乐词仅十四首,阙“酌献用《钦和》”之词。《校勘记》卷十四:“按此章但有乐名而无乐词。上文总数系十五章,若无此章,则止得十四章。据《乐府》所引,与今本同,则宋本已脱矣。”《旧纪》:垂拱四年“十二月己酉,神皇拜洛水,受‘天授圣图’,是日还宫。”《新纪》、《通鉴》卷二〇四同。《拜洛乐章》当作于此前,非永昌元年也。《旧志》误。

李峤《奉和拜洛应制》(一作《奉和受图温洛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一。

苏味道《奉和受图温洛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五。

牛凤及《奉和受图温洛应制》,见《全唐诗》卷九九。

古代传说,王者有盛德,则洛水先温,故称“温洛”。《通鉴》卷二〇四载武后拜洛受图之盛况云:“皇帝、皇太子皆从,内外文武百官、蛮夷各依方叙立,珍禽、奇兽、杂宝列于坛前,文物卤簿之盛,唐兴以来未之有也。”故李诗云:“七萃銮舆动,千年瑞检开……殷荐三神享,明禋万国陪。”牛诗云:“八神扶玉辇,六羽警瑶溪……瑞日波中上,仙禽雾里低。”当作于本年十二月己酉(二十五日)。

郑愔《哭郎著作》,见《全唐诗》卷一〇六。

《旧唐书·郎余庆传》:“余令少以博学知名,举进士……累转著作佐郎。撰《隋书》未成,会病卒,时人甚痛惜之。”《新传》略同。故郑诗云:“诗礼康成学,文学贾谊才。”上文已考,垂拱三年四月,郎余令在著作佐郎任,其病卒约在本年或稍后。姑系于本年。

武则天《赠胡天师》,见《全唐诗》卷五。原注:“见《许旌阳传》。”

《许旌阳传》,未见。《云笈七签》卷一〇六《许逊真人传》、道藏本《许真君仙传》均无此诗。道藏本《西山许真君八十五化录》卷下:“天师姓胡,名惠超……永淳中,幅巾布褐,徒行负杖,至游帷观……久之,异迹显著。天后以蒲轮召之……至都,引见武成殿。后临问仙事,天师止陈道德帝王治化之源。后大喜,又欲留于都下,委以炼丹之事。天师辞请还山修炼……天师乃于洪崖先生古坛际炼丹,首尾三年。降诏趋召诣阙,至则馆于禁中。天师辞归,固留不许。天师一朝遁去,上闻,叹恨久之。遣使赍赠甚厚,兼赠诗一篇云云。”天师于永淳(682—683)中至游帷观,“久之”而至东都,其时约在光宅、垂拱间;还山炼丹三年,复至东都,遁去,武后遣使赠诗,则诗约作于本年前后。

永昌元年己丑(689)

正月乙卯,改元永昌,大赦。

十一月庚辰朔,改元载初,始用周正,以十一月为正月,十二月为腊月,旧正月为一月。

苏颋进士及第。

张柬之举贤良方正科,对策第一。

孟浩然生。

沈佺期《则天门观(“观”字据《初学记》卷二〇增补)赦改年》,见《全唐诗》卷九六。

《通鉴》卷二〇四:“永昌元年春正月乙卯朔……太后御则天门,赦天下,改元。”则天门乃东都宫城之中门,见《唐两京城坊记考·东京》。诗云:“圣人宥天下,幽钥动圜狴。六甲迎黄气,三元降紫泥。”圜狴,监狱也。黄气,主赦之黄色云气,见《唐音癸签·诂笺》一引《望气经》。紫泥,此指赦书。诗当作于本年元旦。

陈子昂《洛城观酺应制》,见《全唐诗》卷八四。

《新纪》:“永昌元年正月乙卯,享于万象神宫。大赦,改元,赐酺七日。”《旧纪》同。诗云:“苍极神功被,青云秘箓开……崇恩逾五日,惠泽畅三才……方睹升中禅,言观拜洛回。”“秘箓”,指“天授圣图”;武后拜洛受图,事在上年十二月己酉。赐酺七日,故云“崇恩逾五日”。诗必作于本年正月。

杜审言《大酺》,见《全唐诗》卷六二。

又《大酺》,同上。

前一首为五律,题下原注:“永昌元年。”后一首为七律。五律云:“圣后乘乾日,皇明御历辰。紫宫初启坐,苍璧正临春。”武则天于上年五月乙亥加尊号“圣母神皇”,故言“圣后”。七律云:“毗陵震泽九州通,士女欢娱万国同。伐鼓撞钟惊海上,新妆袨服照江东。梅花落处疑残雪,柳叶开时任好风。”毗陵,汉郡名,唐为常州,治所在今江苏常州市。震泽,见《书·禹贡》,即今江苏太湖。五律云“正临春”,七律云“梅花落”、“柳叶开”,皆早春景象,必作于本年正月。

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见《全唐诗》卷六二。

又《重九日宴江阴》,同上。

前诗云:“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后诗云:“高兴要长寿,卑栖隔近臣。”据《元和郡县图志》卷二五,晋陵乃常州治所,江阴为常州属县。傅璇琮《杜审言考》据上两首《大酺》诗,考定“永昌元年间,杜审言当曾在江阴县任县丞、县尉一类的官职,他的《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诗,正是在江阴任职时,与同郡僚友任晋陵丞的陆某唱和之作,时间当在永昌元年前后”。是。《诗薮》内编卷四:“初唐五言律,‘独有宦游人’第一。”然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一以《晋陵早春游望》为韦应物逸诗,谓“余家有顾陶所编《唐诗》有之”。今人或据此定为韦作,疑非。盖韦应物未曾任职常州,而《文苑英华》卷二四一、《咸淳毗陵志》卷二二皆作杜诗,当有据。参见万曼《唐集叙录》。

武则天《听〈华严〉诗并序》,见陈尚君《全唐诗续拾》卷七。

唐释法藏《华严经传记》卷三《智俨传》:“大周圣神皇帝……以永昌元年正月七日夜,敕僧等于玄武北门建立华严高座,八会道场,阐扬方广妙典。八日,僧尼众等数千余人,共设斋会。当时有司藏冰,获瑞冰一段,中有双浮图,现于冰内,高一尺余,层级自成,如白银色,形相具足,映彻分明。敕以示诸僧等,大众惊嗟,悲忻顶礼,咸称圣德所感,实为希有瑞矣。御因制《听〈华严〉诗并序》,其词曰云云。”诗作于本年正月八日。

陈子昂《感遇诗》其四、十二、二一,见《全唐诗》卷八三。

《感遇》其四:“乐羊为魏将,食子殉军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诗比兴笺》卷三:“刺武后宠用酷吏淫刑以逞也。”其二一:“蜻蛉游天地,与物本无患。飞飞未能去,黄雀来相干……布衣取丞相,千载为辛酸。”《诗比兴笺》卷三:“刺武后广开告密之路,市井皆得召见,不次擢用也。”其十二:“呦呦南山鹿,罹罟以媒和。招摇青桂树,幽蠹亦成科。”《诗比兴笺》卷三:“伤权幸挟私诬陷士类也。”《通鉴》卷二〇三:“垂拱二年……太后自徐敬业之反,疑天下人多图己,又自以久专国事,且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礼,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见,擢为游击将军,令案制狱。元礼性残忍,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太后数召见赏赐,以张其权。于是尚书都事长安周兴、万年人来俊臣之徒效之,纷纷继起……中外畏此数人,甚于虎狼。麟台正字陈子昂上疏云云。太后不听。”所引即子昂《谏用刑书》。《通鉴》卷二〇四:永昌元年三月“壬申,太后问正字陈子昂当今为政之要。子昂退,上疏,以为‘宜缓刑崇德,息兵革,省赋役,抚慰宗室,各使其安’。辞婉意切,其论甚美,凡三千言……十月……右卫胄曹参军陈子昂上疏,以为:‘……比者大狱增多,逆徒滋广……陛下务在宽典,狱官务在急刑,以伤陛下之仁,以诬太平之政,臣窃恨之。'”所引即子昂《答制问事八条》与《谏用刑书》。盖自垂拱二年之后,告密蜂起,冤狱遍于国中,朝臣人人自危,故子昂再三上疏,痛斥酷吏,极谏淫刑。上述《感遇》三首,当作于此数年中。

陈子昂《感遇诗》其十六,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圣人去已久,公道缅良难。蚩蚩夸毗子,尧禹以为谩。骄荣贵工巧,势利叠相干。”刺公道不行、世风日下也。本年三月,子昂上《答制问事八条》云:“臣伏惟圣人制天下,贵能至公。能至公者,当务直道……然朝廷未见敢谏之臣,骨鲠之士,天下直道,未得公行。”又云:“夫尚德行者,必恶凶险之类;务公正者,必无邪佞之朋;保廉节者,必憎贪冒之党;有信义者,必疾苟且之徒。”皆与诗旨相合,则诗当作于本年前后。

沈佺期《少游荆湘因有是题》,见《全唐诗》卷九六。

诗云:“岘北焚蛟浦,巴东射雉田。岁时宜楚俗,耆旧在襄川。忆昨经过处,离今二十年。”佺期《十三四(一本作“十四”)时尝从巫峡过他日偶然有思》云:“小度巫山峡,荆南春欲分。使君滩上草,神女馆前云。”佺期约生于显庆元年(656),十四岁则当总章二年(669),由此下推二十年即为本年。上文已考本年元旦,佺期在洛阳;此诗尾联云:“因君访生死,相识几人全?”知为友人赴荆襄,佺期嘱其寻访故人也。诗约作于本年前后。参见谭优学《沈佺期行年考》。

崔融《从军行》,见《全唐诗》卷六八。

又《西征军行遇风》,同上。

又《关山月》,同上。

又《拟古》,同上。

又《塞上寄内》,同上。

《从军行》:“关头落月横西岭,塞下凝云断北荒。”《西征》:“兵气腾北荒,军声振西极。”《关山月》:“月生西海上,气逐边风壮。”《拟古》:“饮马临浊河,浊河深不测。河水日东注,河源乃西极。”浊河,指黄河,见《史记·苏秦列传》、《水经注·河水一》。《寄内》:“旅魂惊塞北,归望断河西。”知其从军于西北地区。《西征》:“及兹戎旅地,忝从书记职。”知其为军中掌书记。《从军行》:“穹庐杂种乱金方,武将神兵下玉堂。天子旌旗过细柳,匈奴运数尽枯杨。”玉堂,汉殿名,此借指唐宫。当是宰相率师出征,故赐“天子旌旗”。《新纪》:垂拱三年“十二月壬辰,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大都护阎温古副之,以击吐蕃。”时待价为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又:永昌元年“五月丙辰,韦待价及吐蕃战于寅识迦河,败绩……七月丙子,流韦待价于绣州,杀阎温古。”此事《旧纪》、《册府元龟》(以下简称《册府》)卷三二三、《通鉴》卷二〇四、《通鉴考异》引《实录》所载各异,今检《全唐文》卷二一七崔融《代宰相上尊号表》:“伏见某日制书,以天授圣图,群臣上尊号曰‘圣母神皇’……陛下不以臣不肖,复使待罪元戎……横行万里,限中国以长城;竦踊一隅,望东朝于西域。”又卷二一八崔融《为韦右相贺平贼表》:“伏奉某月日递敕,逆贼等并已传首都市。幕庭拜受,旌门宣告,凡预军司,孰不庆悦?”获“圣图”在垂拱四年四月,加尊号在五月;“逆贼”指李贞、李冲,垂拱四年八月举兵反,九月兵败,被斩,“传首神都”。二《表》可证:垂拱四年五月至九月,韦待价已在西征军中,崔融为掌书记。故《新纪》所载,当可信。《从军行》、《西征》等诗,当作于垂拱三年十二月之后,本年五月之前。

天授元年庚寅(690)

二月辛酉,武后策贡士于洛城殿,张说对策为天下第一,授太子校书。

崔湜进士及第。刘宪、王适登拔萃科。

七月,颁《大云经》于天下。

八月,杀乔知之、元万顷。

九月九日壬午,武则天称帝,改国号为周,改元天授,大赦。乙酉,加尊号曰圣神皇帝。

李善卒。王昌龄、李昂约生于本年。

崔湜《赠苏少府赴任江南余时还京》,见《全唐诗》卷五四。

《旧唐书·苏颋传》:“弱冠举进士,授乌程尉。”颋生于咸亨元年(670),其“弱冠”进士及第当在永昌元年(689),《登科记考》载于调露二年(680),时颋方十一岁,显误。据孟二冬《登科记考补正》,崔湜本年登进士第。湜乃定州安喜人,其祖仁师,太宗时官至中书侍郎、参知政事,遂家长安焉。本年前后,武后居东都,科举考试与吏部诠选均在洛阳。湜及第后归京觐省,适值颋赴任乌程(今浙江湖州),遂有赠别之作,其时当在二三月间,故诗云:“流云春窈窕,去水暮逶迤。行舟忽东泛,归骑亦西驰。”

《沙州歌谣并序》,见《全唐诗续拾》卷五八。

此歌谣始录于敦煌遗书伯二〇〇五卷《沙州都督府图经》。《序》云:“神皇圣氏,生于文王;〔文王〕之祖,生于后稷,故诗人所谓《生人》(即《诗·大雅·生民》,避唐太宗讳改),尊祖也。”歌谣末书:“右唐载初元年四月,风俗使于百姓间采得前件歌谣,具状上讫。”

陈子昂《感遇诗》其九,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圣人秘元命,惧世乱其真。如何嵩公辈,诙谲误时人。先天诚为美,阶乱祸谁因?长城备胡寇,羸祸发其亲。赤精既迷汉,子年何救秦?”此言宫嵩、卢生、夏贺良、王子年等妄言图谶,贻误世人,徒为乱阶耳。武后亦迷信图谶,如垂拱四年十二月拜洛受图。又《通鉴》卷二〇四:“天授元年七月,东魏国寺僧法明等撰《大云经》四卷,表上之,言太后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制颁于天下。”子昂诗即为此而发,当作于本年七月前后。

乔知之《绿珠篇》,见《全唐诗》卷八一。

《旧唐书》本传:“则天时,累除右补阙,迁左司郎中。知之有侍婢曰窈娘,美丽善歌舞,为武承嗣所夺。知之怨惜,因作《绿珠篇》以寄情,密送与婢,婢感愤自杀。承嗣大怒,因讽酷吏罗织诛之。”《本事诗·情感》:“唐武后时,左司郎中乔知之有婢名窈娘,艺色为当时第一。知之宠爱,为之不婚。武延(当作“承”)嗣闻之,求一见,势不可抑。既见,即留,无复还理。知之愤痛成疾,因为诗,写以缣素,厚赂阍守以达。窈娘得诗悲惋,结于裙带,赴井而死。延(当作“承”)嗣见诗,遣酷吏诬陷知之,破其家。诗曰云云。时载初元年三月也。四月下狱,八月死。”《新纪》:“天授元年八月壬戌(十九日),杀将军阿史那惠、右司郎中乔知之。”《通鉴考异》引《唐历》:“天授元年二(疑为“八”之讹)月十日,诛乔知之。”又引《统纪》亦云杀知之在天授元年。故《绿珠篇》当作于本年三月。《通鉴》卷二〇六载于神功元年六月,误。

李峤《皇帝上礼抚事述怀》,见《全唐诗》卷六一。

陈子昂《奉和皇帝上礼抚事述怀应制》,见《全唐诗》卷八四。

上礼,最高之礼,指郊天。《通典》卷四二《郊天》上:“夫圣人之运,莫大乎承天……故郊以明天道也,所从来尚矣。”武则天于本年九月壬午(九日)称帝,改国号,遂于冬至日郊天,以谢天恩,故赋诗述怀,群臣奉和。今存者唯李、陈二诗。李诗题“皇帝”前当有“奉和”二字,“述怀”后当有“应制”二字。

陈子昂《题李三书斋崇嗣》,见《全唐诗》卷八四。

李崇嗣,行三,于史无传。武后时曾任奉宸府主簿,圣历(698—700)中,与沈佺期等奉敕于东观修书。事见沈佺期《黄口赞序》、《唐诗纪事》卷六。子昂《夏日晖上人房别李参军崇嗣序》云:“来从许下,月旦出于龙泉;言入蜀中,星文见于牛斗……思道林而不见,怅若有亡;诣祇树而从游,众然旧款。”《序》作于长寿元年(692)夏子昂居蜀守制时,见该年条。《序》称“旧款”,犹云旧交,则崇嗣入蜀前,二人已交好。此诗作年难以确考,要当作于文明元年(684)子昂解褐之后,天授二年(691)子昂以继母忧解官返里之前。

天授二年辛卯(691)

正月甲戌,改置社稷于东都。

四月癸卯,制以释教开革命之阶,升于道教之上。

五月,义净自印度东归,撰成《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南海寄归内法传》。

薛稷进士及第。

杜审言《和李大夫嗣真奉使存抚河东》,见《全唐诗》卷六二。

《新唐书·李嗣真传》:“永昌初,以右御史中丞知大夫事……命巡抚河东,荐宋温瑾、袁嘉祚、李日知,拔州县职,皆至显官。”《唐会要》卷七七:“天授二年,发十道存抚使,以右肃政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真等为之。合朝有诗送之,名曰《存抚集》,十卷,行于世,杜审言、崔融、苏味道等诗尤著焉。”《南部新书》丙载为“天授中”,天授凡三年,实不足两年,此言“天授中”,当为二年。杜诗云:“杀气西冲白,穷阴北暝玄。飞霜遥渡海,残月迥临边。”当作于本年冬。《存抚集》已佚,崔、苏同题诗亦不存。《旧纪》:“天授元年九月,令史务滋等十人分道存抚天下。”《通鉴》卷二〇四同。《编年史》据此将杜诗系于天授元年,疑非。盖务滋时官纳言,正三品,位居宰辅,而李嗣真为中丞,正五品上,品秩悬隔,若史、李同时出巡,自必以务滋为首,杜诗及《唐会要》、《南部新书》断不能只言嗣真而不及务滋。疑则天称帝伊始,即命宰相史务滋等十人存抚天下;翌年一月,杀史务滋;冬,又发十道存抚使,以李嗣真等为之。

武则天《腊日宣诏幸上苑》,见《全唐诗》卷五。

《广卓异记》卷二:“则天天授二年腊月,卿相耻辅女君,欲谋弑则天,诈称花发,请幸上苑。许之。寻疑有异图,乃遣使宣诏曰:‘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于是凌晨名花瑞草布苑而开,群臣咸服其异焉。”此小说家言,诗亦伪托之作也。

宋之问《忆嵩山陆浑旧宅》,见《全唐诗续拾》卷八。

诗云:“世德辞贵仕,天爵光道门。好仙宅二室,爱药居陆浑……少秉阳(当作“杨”)许意,遭逢明圣恩。挥翰云龙署,参光天马辕。一身事扃闼,十载隔凉暄……况以沈疾久,睽辞金马垣。”《新唐书》本传:“甫冠,武后召与杨炯分直习艺馆。”之问《秋莲赋序》:“天授元年,敕学士杨炯与之问分直于洛城西,入阁,每鸡鸣后。”此即本诗所谓“挥翰云龙署”也。前文已考:永隆元年(680)前后,之问居嵩山陆浑别业,师事潘师正,与司马承祯、田游岩、韩法昭等交游。诗言“十载隔凉暄”,当作于本年前后。时之问卧疾洛阳,故诗云“沈疾久”。参见永隆元年条。

长寿元年壬辰(692)

四月丙申,改元如意。

九月庚子,改元长寿。癸卯,以并州为北都。

王泠然生。

李崇嗣《寒食》,见《全唐诗》卷一〇〇。

又《览镜》,同上。

又《独愁》,同上。

陈子昂《酬李参军崇嗣旅馆见赠》,见《全唐诗》卷八三。

又《夏日晖上人房别李参军崇嗣并序》,同上。

又《夏日游晖上人房》,见《全唐诗》卷八四。

《陈氏别传》:“秩满,随常牒补右卫胄曹。上数召问政事,言多切直,书奏,辄罢之。以继母忧解官。服阕,拜右拾遗。”《新唐书》本传亦云“以母丧去官”。子昂丁忧去官之时,罗《谱》考为天授二年春仲,近是;然是年十月,子昂仍居洛,有《高府君墓志铭》之作(见垂拱三年条),故子昂丁艰还蜀当在是年十月后。《酬李参军》等三首当作于本年夏居蜀守制时。《别李参军崇嗣序》:“李参军……来从许下,月旦出于龙泉;言入蜀中,星文见于牛斗。野亭相遇,逆旅承欢。”知崇嗣入蜀,与子昂相遇于野亭,欢聚于逆旅,崇嗣赋诗赠之,故子昂有《酬李参军崇嗣旅馆见赠》之作。诗云:“昨夜银河畔,星文犯遥汉。今朝紫气新,物色果逢真……白璧疑冤楚,乌裘似入秦。摧藏多古意,历览备艰辛。”正与《别李参军序》相为表里。寻味子昂诗意,知崇嗣入蜀,似有蒙冤,甚不得志,故其《独愁》云:“闻道成都酒,无钱亦可求。不知将几斗,销得此来愁。”《寒食》云:“普天皆灭焰,匝地尽藏烟。不知何处火,来就客心然。”《览镜》云:“岁去红颜尽,愁来白发新。今朝开镜匣,疑是别逢人。”皆当作于蜀中。《寒食》一作沈佺期诗,《览镜》一作李嗣宗诗,皆误,说见佟培基《全唐诗重出误收考》。

陈子昂《卧病家园》,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秋园卧病呈晖上人》,见《全唐诗》卷八三。

《卧病》云:“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卧病谁能问,闲居空物华。”《秋园》云:“疲屙澹无豫,独坐泛瑶瑟。怀挟万古情,忧虞百年疾。”皆本年居蜀守制、卧疾家园时作。

陈子昂《酬晖上人秋夜独坐山亭有赠》,见《全唐诗》卷八四。

《英华》卷三一五及《全唐诗》“酬”上有“同王员外雨后登开元寺南楼因”十三字,“人”下无“秋夜”二字,然诸本陈集均无“同王员外”等十三字。《唐会要》卷四八:“天授元年十月二十九日,两京及诸州各置大云寺一所。至开元二十六年六月一日,并改为开元寺。”知武后时尚无开元寺之名,“同王员外”等十三字,当为后世窜入。《戴叔伦集》卷上、《全唐诗》卷二七三戴叔伦集有《晖上人独坐亭》,诗云:“萧条人境外,兀坐独参禅。萝月明磐石,松风落涧泉。性空长入定,心悟自通玄。去住浑无迹,青山谢世缘。”其思想、意象皆与子昂诗同,且均以“禅”、“泉”、“玄”、“缘”为韵。蒋寅《戴叔伦诗考述》(载《中华文史论丛》1986年第4辑)谓此诗乃晖上人赠子昂之诗,“晖上人”当为作者署名,误窜入诗题中,又误作戴诗。其说可信。独坐山在射洪县东。子昂与晖上人独坐山亭之唱和,当在本年秋。

张说《过蜀道山》,见《全唐诗》卷八六。

又《被使在蜀》,见《全唐诗》卷八九。

又《蜀路》二首,见《全唐诗》卷八六。

张说使蜀事,史传失载。说《再使蜀道》云:“芸阁有书生,轺车倦驰逐。”知其为太子校书时,曾两度出使蜀地。上文已述说授太子校书在天授元年二月。《张说之文集》卷一《虚室赋》后附魏仁归《宴居赋序》云:“张校书作《虚室赋》以示予,文旨清峻,玄义深远。予味之有感,聊为《宴居赋》以和之。”赋云:“夏尽炎歇,秋至凉初。”《编年史》系《虚室赋》与《宴居赋》于天授二年七月,是。《过蜀道山》云:“我行春三月,山中百花开。”三月已入蜀,则其自东都首途当在二月。《被使在蜀》云:“即今三伏尽,尚自在临邛。归途千里外,秋月定相逢。”临邛,县名,在成都西南。诗言“三伏尽”,知其七月尚在临邛。《蜀路》其一云:“叶落苍江岸,鸿飞白露天……客心久无绪,秋风殊未然。”其二云:“徭蜀时未改,别家乡念盈。忆昨出门日,春风发鲜荣。及兹旋辕地,秋风满路生。”知其春日出使,深秋始还东都。长寿二年(693),张说在洛阳(见下)。故其首次使蜀不可能在天授二年或长寿二年,而在本年二月至九月间。参见陈祖言《张说年谱》。

宋之问《温泉庄卧病寄杨七炯》,见《全唐诗》卷五一。

又《陆浑南桃花汤》,见《全唐诗续拾》卷八。

前诗云:“移疾卧兹岭,寥寥倦幽独。赖有嵩丘山,高枕长在目……夏余鸟兽蕃,秋末禾黍熟。”后诗云:“氛氲桃花汤,去都三百里……提携游二山,岁暮此已矣。”则自夏至冬,之问皆卧病温泉庄。温泉庄,即陆浑山庄,宋之问别业。据两《唐书·杨炯传》及《宋之问传》、宋之问《秋莲赋序》、杨炯《盂兰盆赋》与《大周明威将军梁公神道碑》,知天授元年,炯与之问分直习艺馆;如意元年(692)七月,炯居官洛阳,献《盂兰盆赋》;长寿二年(693)正月六日,梁待宾卒于神都,二月二十四日归葬骊山旧茔,炯撰《神道碑》,故炯出为盈川令当在长寿二年三月之后。上列之问二诗约作于本年秋冬间。

刘允济《经庐岳回望江州想洛川有作》,见《全唐诗》卷六三。

《旧唐书》本传:“天授中,为来俊臣所构,当坐死,以其母老,特许终其余年,仍留系狱。久之,会赦免,贬授大庾尉。”《新传》略同。大庾县在今江西大余县。本年四月改元如意,九月改元长寿,均“大赦天下”。允济当于本年遇赦出狱,贬大庾尉,行经庐山而作此诗。《纪事》卷十录之,云:“此诗为当时推最。”

梁载言《咏傅岩监祠》,见《全唐诗》卷八六九。

《太平广记》卷二五五引《御史台记》:“唐傅岩,魏州人,本名佛庆。尝在左台,监察中溜,而中溜小祠,无牺牲之礼。比回,怅望曰:‘初一(当作“以”)为大祠,乃全疏薄。’殿中梁载言咏之曰云云。”《新唐书·刘宪传》:“武后时,敕吏部糊名考判,求高才,惟宪与王适、司马锽、梁载言入第二等。……载言,聊城人。历凤阁舍人,专知制诰,终怀州刺史。”《旧唐书·刘宪传》同。据颜真卿《唐故通议大夫颜惟良碑铭》、《唐会要》卷七五,糊名考始于天授元年(690),止于天册万岁元年(695)十月二十二日。故载言糊名考入第二等,擢殿中侍御史,当在此数年中,其咏傅岩监祠事约在本年前后。

长寿二年癸巳(693)

一月,罢举人习《老子》,更习武则天所撰《臣轨》。

九月乙未,武则天加尊号曰金轮圣神皇帝。

沈佺期《李员外秦援宅观妓》,见《全唐诗》卷九七。

两《唐书》无李秦援,据《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十,知“援”乃“授”之讹。《新唐书·裴伷先传》:“时补阙李秦授为武后谋曰:‘谶言“代武者刘”,刘无强姓,殆流人乎!今大臣流放者数万族,使之叶乱,社稷忧也。’后谓然,夜拜秦授考功员外郎,分走使者,赐墨诏,尉(慰)安流人,实命杀之。”此事《太平广记》卷一四七、《通鉴考异》引潘远《纪闻》叙述尤详,且云:“(武后)谓曰:‘卿名秦授,天以卿授朕也,何启予心!’即拜考功员外郎。”《册府》卷五二一、《通鉴》卷二〇五皆载杀流人在长寿二年二月,则秦授拜考外当在稍前。沈诗云:“盈盈粉署郎,五日宴春光。”当作于本年春。

陈子昂《遂州南江别乡曲故人》,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万州晓发放舟乘涨还寄蜀中亲朋》,同上。

又《感遇诗》其二七、二八,见《全唐诗》卷八三。

以上四首,皆子昂服阕归朝途中所作。遂州,治所在今四川遂宁市。南江,此指涪江。万州,治所在今重庆市万州区。子昂《忠州江亭喜重遇吴参军牛司仓序》:“昔岁居单阏,适言别于兹都;今龙集昭阳,复相逢于此地。山川未改,容貌俱非。”《尔雅·释天》:“太岁……在癸曰昭阳……在卯曰单阏。”“昔岁居单阏”为调露元年己卯(679),是年子昂沿江出蜀,入咸京,游太学,在忠州江亭遇吴、牛;“今龙集昭阳”为长寿二年癸巳(693),乃其服阕归朝之年。时隔十四年,在忠州江亭重遇吴、牛,彼此皆由青年步入了中年,故云“山川未改,容貌俱非”。子昂丁继母忧,返里守制。据《礼记·三年问》及《杂记》下、《公羊传·闵公二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故张柬之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见《旧唐书》本传)子昂于天授二年十月还蜀,次年有闰五月,故于本年九月离乡归朝。《感遇》其二七:“朝发宜都渚,浩然思故乡。故乡不可见,路隔巫山阳。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其二八:“昔日章华宴,荆王乐荒淫。霓旌翠羽盖,射兕云梦林。朅来高唐观,怅望云阳岑。雄图今何在,黄雀空哀吟。”宜都在今湖北宜都县,巫山在今重庆市巫山县,章华台在今湖北监利县,高唐观在今湖北荆州市境内。此《感遇》二首,皆出蜀途中见景生情、借古讽今之作。

宋之问《奉使嵩山途经缑岭》,见《全唐诗》卷五一。

又《初至崖口》,同上。

又《入崖口五渡寄李適》,同上。

李適《答宋十一崖口五渡见赠》,见《全唐诗》卷七〇。

徐彦伯《和李適答宋十一崖口五渡见赠》,见《全唐诗》卷七六。

缑岭在今河南偃师县南。崖口即三涂山,在今河南嵩县伊水之北。《水经注·洛水》:“伊水历崖口山峡也,翼崖深高,壁立若阙,崖上有坞,伊水径其下,历峡北流,即古三涂山也。”五渡,水名,源出嵩山太室山。《水经注·颍水》:“颍水又东,五渡水注之,其水导源嵩高县东北太室东溪县……其水东流阳城西,石溜萦委,溯者五涉,故亦谓之五渡水,东南流入颍水。”之问《初至崖口》云“我来限于役”,是为奉使也。其《入崖口五渡》云:“余负海峤情,自昔微尚然。弥旷十余载,今来宛仍前。”前文已考,永隆元年(680)前后,之问师从潘师正,居嵩山学仙,至此已十余年。《奉使嵩山》云:“岭上烟霞生,草树饶野意。”《初至崖口》云:“气冲落日红,影入春潭碧……水禽泛容与,岩花飞的皪。”《入崖口五渡》云:“人远草木秀,山深云景鲜。”李诗云“崿嶂传彩翠”,徐诗云:“琪树环碧彩,金潭生翠阴。”时令皆春也。当作于本年前后。

郑蜀宾《别亲朋》,见《全唐诗》卷一〇〇。

《大唐新语》卷八:“长寿中,有荥阳郑蜀宾颇善五言,竟不闻达。年老方授江左一尉,亲朋饯别于上东门,蜀宾赋诗留别曰云云。酒酣自咏,声调哀感,满座为之留涕。竟卒于官。”上东门乃东都三门之北门,见《唐六典》卷七。

延载元年甲午(694)

五月甲午,武则天加尊号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大赦,改长寿三年为延载元年。

薛稷登临难不顾、徇节宁邦科。

约本年前后,杨炯卒,宋之问作《祭杨盈川文》。

陈子昂《宴胡楚真禁所》,见《全唐诗》卷八四。

诗云:“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请室闲逾邃,幽庭春未暄。”禁所、请室,皆监狱之别称。罗《谱》考定延载元年,子昂坐逆党陷狱,是;唯以《谏曹仁师出军书》作于本年三月,故谓子昂陷狱在本年三月后,不确。据岑仲勉《陈子昂及其文集之事迹》所考,《谏曹仁师出军书》作于垂拱四年。诗云“春未暄”,当作于本年初春。

韦承庆《直中书省》,见《全唐诗》卷四六。

《旧唐书》本传:“长寿中,累迁凤阁舍人,兼掌天官选事……寻坐忤大臣旨,出为沂州刺史。未几,诏复旧职,依前掌天官选事。”《新传》略同。据严耕望《唐仆尚丞郎表》卷十所考,承庆首掌天官选事在长寿元年,再掌约在天寿二年或稍后。诗云:“九思空自勉,五字本无施。”“九思”用《论语·季氏》孔子语,“五字”用魏中书郎虞松事,见《三国志·蜀书·钟会传》裴注引《世语》,可证承庆时为凤阁舍人(即中书舍人)。诗当作于长寿元年至本年间。诗云:“暗花临户发,残月下帘攲。”时为春夏间也。

张说《再使蜀道》,见《全唐诗》卷八六。

又《蜀道后期》,见《全唐诗》卷八九。

又《深渡驿》,见《全唐诗》卷八七。

又《下江南向夔州》,同上。

又《江路忆郡》,见《全唐诗》卷八三。

上文已考长寿元年二月至九月,张说首次使蜀。《再使》云:“眇眇葭萌道,苍苍褒斜谷……芸阁有儒生,轺车倦驰逐。青春客岷岭,白露摇江服……蟋蟀鸣户庭,蟏蛸网琴筑。”葭萌,唐县名,属利州,在剑阁东。褒斜谷,褒谷与斜谷,古为秦蜀交通要道。据“眇眇”二句及“青春”句,知张说再次使蜀,取陆路自褒斜谷入蜀,时为春日也。“蟋蟀”句化用《诗·豳风·七月》之“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知是年冬张说犹在蜀中。《蜀道后期》:“客心争日月,来往预期程。秋风不相待,先至洛阳城。”知其原拟秋日还都,然届期不得归也。《深渡驿》云:“旅泊青山夜,荒庭白露秋……猿响寒岩树,萤飞古驿楼。他乡对摇落,并觉起离忧。”知其本年深秋曾至利州。《通鉴》卷二七三注:“深渡在利州绵谷县北大漫天、小漫天之间。”其地在今四川广元市北,古为秦蜀间通道。《下江南向夔州》:“城临蜀帝祀,云接楚王台。旧知巫山上,游子共徘徊。”则此次使蜀曾下夔州(治所在今重庆奉节)。《江路忆郡》:“卧闻峡猿响,起视榜人发……水宿厌洲渚,晨光屡挥忽……自非行役人,安知慕城阙?”“水宿厌洲渚”与《再使》之“轺车倦驰逐”,皆透露出倦游之情。参见下年。

卢崇道《新都南亭别郭大元振》,见《全唐诗》卷一一三。

本篇《全唐诗》卷八六作张说诗,题为《新都南亭送郭大元振卢崇道》。按《唐诗纪事》卷十三作卢诗。佟培基《全唐诗重出误收考》:“可能此诗初附张说集,后人将卢崇道三字并入诗题,遂误。”新都县属益州,在成都东北。《旧唐书·郭元振传》:“举进士,授通泉尉……则天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时吐蕃请和,乃授元振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据陈子昂《馆陶郭公姬薛氏墓志铭》,知长寿二年(693)元振在通泉县尉任。《通鉴》卷二〇五:万岁通天元年(696)九月“吐蕃复遣使请和亲,太后遣右武卫胄曹参军贵乡郭元振往察其宜。”知武则天召见元振当在天册万岁元年(695)前后。故卢诗当作于延载元年(694)左右。

天册万岁元年乙未(695)

正月辛巳,加尊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大赦,改元证圣。

二月甲子,去“慈氏越古”之号。

五月,义净自天竺还抵洛阳,携回梵本经律论近四百部。

九月甲寅,加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大赦,改元天册万岁。

贺知章、崔日用、苏晋等进士及第。贺知章又登超拔群类科。

张说《正朝摘梅》,见《全唐诗》卷八九。

诗云:“蜀地寒犹暖,正朝发早梅。偏惊万里客,已复一年来。”知张说再度使蜀,自上年春离东都,至本年正旦尚滞留蜀中。其归朝当在本年。

沈佺期《和中书侍郎杨再思春夜宿直》,见《全唐诗》卷九六。

《旧唐书·杨再思传》:“延载初,守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证圣初,转凤阁侍郎,依前同平章事。”凤阁侍郎即中书侍郎。诗当作于本年春。

宋之问《送赵六贞固》,见《全唐诗》卷五一。

陈子昂《昭夷子赵氏碑》:“昭夷子讳元亮,字贞固,汲人也……年二十七,褐衣游洛阳……时世议迫厄,不容其高,乃屈身泥蟠,求禄下位,为幽州宜禄县尉。到职逾岁,默然无言,唯采药弹琴咏尧舜而已……因巡田入陇山,见乌支丹穴,密有潜遁之意。苍龙丙申(一作“甲申”,误,据《唐文粹》改),岁在大梁,遭命不造,发痟疾而卒,时三(一作“四”,据《唐文粹》改)十九。”据《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宜禄县属豳州;且下文明言“入陇山”,知“幽”乃“豳”之讹。贞固卒于“苍龙丙申”,即万岁通天元年(696),出任宜禄尉“逾岁”而卒,则其自东都赴宜禄当在证圣元年。诗云:“怨别此何时,春芳来已久。”当作于本年春。

李峤《奉和天枢成宴夷夏群僚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一。

《大唐新语》卷八:“长寿三年,则天征天下铜五十万余斤,铁三百三十余万,钱两万七千贯,于定鼎门内铸八棱铜柱,高九十尺,径一丈二尺,题曰‘大周万国述德天枢’……武三思为其文,朝士献诗者不可胜纪,唯峤诗冠绝当时,其诗曰云云。”据《新纪》,天枢建成于本年四月戊寅,诗当作于是时。

仁俭《乐道歌》(一作《了元歌》),见《全唐诗续拾》卷七。

《五灯会元》卷二《福先仁俭禅师》:“洛京福先寺仁俭禅师,自嵩山罢问,放旷郊邝,谓之腾腾和尚。唐天册万岁中,天后诏入殿前……翌日,进短歌一十九首。天后览而嘉之,厚加赐赉,师皆不受。又令写歌辞传布天下。其辞并敷演真理,以警时俗,唯《了元歌》一首盛行于世。”

郭震《古剑篇》(一作《宝剑篇》),见《全唐诗》卷六六。

张说《郭公行状》:“十八擢进士第,其年判入高等,时辈皆以校书、正字为荣,公独请外官,授梓州通泉尉……则天闻其名,驿征引见,语至夜,甚奇之。问蜀川之迹,对而不隐。令录旧文,乃上《古剑歌》,其词曰云云。则天览而嘉之,令写数十本,遍赐学士李峤、阎朝隐等,遂授右武卫胄曹。”《新唐书》本传略同。上文已考,长寿二年(693),元振在通泉尉任;万岁通天元年(696)九月,元振以右卫胄曹出使吐蕃;武则天召见,当在天册万岁元年左右。《古剑篇》之作年殊难确考,然《行状》既称“旧文”,必作于本年之前。

陈子昂《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见《全唐诗》卷八四。

诗云:“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知此将军方从西北战场归来,旋又调往北方前线,故题云“重出塞”。《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五载:长寿元年(692)十月,武威道行军总管王孝杰大破吐蕃,收复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延载元年(694)二月,王孝杰破吐蕃勃论赞刃、突厥可汗俀子等于冷泉及大岭;四月,孝杰拜相。本年正月丙午,以王孝杰为朔方道行军总管,击突厥。疑此“重出塞”之将军,或为孝杰部将,征战于安西、陇右,寻复随孝杰转战朔方。姑系于本年。

陈子昂《感遇诗》其十九,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吾闻西方化,清静道弥敦。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功尚未可,人力安能存?夸愚适增累,衿智道逾昏。”刺武后佞佛也。《通鉴》卷二〇四:天授元年十月“壬申,敕两京诸州各置大云寺一区”,天授二年四月“癸卯,制以释教开革命之阶,升于道教之上”。又卷二〇五:天册万岁元年正月“太后命僧怀义作夹纻大像,其小指中犹容数十人,于明堂北构天堂以贮之……日役万人,采木江岭,数年之间,所费以万亿计,府藏为之耗竭”。诗当作于此数年中。

万岁通天元年丙申(696)

腊月甲申,封禅嵩山,改元万岁登封,大赦。

三月丁巳,改元万岁通天。

五月壬子,契丹首领李尽忠、孙万荣叛,陷营州。

苏晋、裴凗登南郊大礼科。崔沔、苏颋登贤良方正科。

孙逖生。赵贞固卒。

宋之问《扈从登封途中作》,见《全唐诗》卷五二。

又《扈从登封告成颂》,同上。

又《扈从登封告成颂应制》,见《全唐诗》卷五三。

又《松(当作“崧”,同“嵩”)山岭应制》,见《全唐诗》卷二。

又《幸岳寺应制》,同上。

又《幸少林寺应制》,同上。

《新纪》:“万岁通天元年腊月甲戌(一日),如神岳。甲申(十一日),封于神岳,改元曰万岁登封……丁亥(十四日),禅于少室山……癸巳(二十日),复于神都。”《旧纪》、《通鉴》卷二〇五同。是时用周正,腊月即夏正上年十二月。岳寺,中岳嵩阳寺。

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杜审言《送崔融》,见《全唐诗》卷六二。

《旧纪》:万岁通天元年“五月,营州傍契丹首领松漠都督李尽忠与其妻兄归诚州刺史孙万荣杀都督赵文翙,举兵反,攻陷营州……秋七月,命春官尚书、梁王三思为安抚大使”。《新纪》、《通鉴》卷二〇五同。陈《序》:“岁七月,军出国门。天皛无云,朔风清海。时比部郎中唐奉一、考功员外郎李迥秀、著作佐郎崔融,并参帷幕之宾,掌书记之任。”杜诗云:“君王行出将,书记远从征。祖帐连河阙,军麾动洛城……坐觉烟尘扫,秋风古北平。”当作于本年七月。

陈子昂《东征答朝臣相送》,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登泽州城北楼宴》,见《全唐诗》卷八三。

《旧纪》:万岁通天元年“九月,命右武卫大将军、建安王攸宜为大总管以讨契丹。”《陈氏别传》:“属契丹以营州叛,建安郡王攸宜亲总戎律,台阁英妙,皆置在军麾,时敕子昂参谋帷幕。”《东征答朝臣相送》云:“君王谬殊宠,旌节此从戎。挼绳当系虏,单马岂邀功!”当作于初出师时。泽州治所在今山西晋城市,盖武攸宜军当自洛阳北上,自孟津渡黄河,经泽、潞等州入河北。《登泽州城北楼宴》当作于本年九月。

宋之问《使往天兵(原作“平”,误)军,约与陈子昂新乡为期,及还而不相遇》,见《全唐诗》卷五二。

陈子昂《征东至淇门答宋十一参军之问》,见《全唐诗》卷八三。

据《新唐书·方镇表》二,元和十四年(819)置郓曹濮节度使,翌年赐号天平军,则武后时无天平军,兹据《英华》卷二四一改为“天兵军”。《唐参要》卷七八:“河东节度使,开元十一年以前,称天兵军节度。”辖地为今山西、河北北部一带。时之问为洛州参军,故称“宋参军”。宋诗云:“入卫期之子,吁嗟不少留。情人去何处?淇水日悠悠。恒碣青云断,衡漳白露秋。”之子、情人,均指陈子昂。卫,卫州,唐时新乡、淇门均属卫州。淇水流经卫州东北部,在卫县入卫河。衡漳,即漳水,流经河南、河北两省边境,东入卫河。陈诗云:“若问辽阳戍,悠悠天际旗。”时子昂从武攸宜征契丹,故云“辽阳戍”。宋、陈赠答当在本年九月。

王无竞《灭胡》,见王重民《补全唐诗》。

诗云:“汉军屡北丧,胡马遂南驱。羽书夜惊急,边柝乱传呼……亭障多堕毁,金镞无全躯。独有山东客,上书图灭胡。”无竞乃东莱人,故自称“山东客”。《全唐文》卷三一三孙逖《太子舍人王公墓志铭》:“公讳无竞,字仲烈……初,天册中,公与故人魏州牧独孤庄书,忿林胡之倡狂,哀冀方之阢陧,诫以军志,示之死所。客有荐其书者,则天见而异之,有制召见,骤膺宠渥。”此言“天册中”,即本年,腊月改元也。“林胡之倡狂”,指本年五月契丹叛乱。“骤膺宠渥”,谓由洛阳尉擢为监察御史也。独孤庄,《旧唐书·狄仁杰传》、《通鉴》卷二〇五作“独孤思庄”,本年十月前在魏州刺史任。《墓志》所叙无竞与独孤庄书之旨,与《灭胡》诗全合,作时亦当相近,约在本年五月至十月间。

陈子昂《登蓟城西北楼送崔著作融入都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蓟城,在今北京城西南。《序》云:“崔侯佩剑,即谒承明;群公负戈,方绝大漠……仲冬寒苦,幽朔初平。苍茫天兵之气,冥灭戎云之色。”则时为十一月(周正万岁通天二年正月)。

权龙褒《初到沧州呈州官》,见《全唐诗》卷八六九。

又《秋日述怀》,同上。

又《皇太子夏日赐宴诗》,同上。

《朝野佥载》卷四:“唐左卫将军权龙襄性褊急,常自衿能诗。通天年中,为沧州刺史,初到乃为诗呈州官曰云云。诸公谢曰:‘公有逸才。’襄曰:‘不敢,趁韵而已。’又《秋日述怀》曰云云。谈者嗤之。皇太子宴,夏日赋诗云云。太子援笔为赞曰:‘龙襄才子,秦州人士。明月昼耀,严霜夏起。如此诗章,趁韵而已。'”龙襄,《云溪友议》卷下《杂嘲戏》、《唐诗纪事》卷八〇作“龙褒”。

神功元年丁酉(697)

三月,王孝杰与孙万荣战于东硖石谷,败绩,孝杰死之。管记张说驰奏其事。

九月壬寅,改元神功。

苏颋、卢从愿等登绝伦科。

宋之问《军中人日登高赠房明府》,见《全唐诗》卷五一。

又《燕巢军幕》,见《全唐诗》卷五三。

前诗云:“幽郊昨夜阴风断,顿觉朝来阳吹暖……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人日,正月初七。幽郊,幽州城郊。后诗云:“非关怜翠幕,不是厌朱楼。故来呈燕颔,报道欲封侯。”燕巢军幕亦春日之象。燕颔用班超事,见《后汉书·班超传》。宋之问所作军旅诗仅此二首,然之问生平未尝从军,唯上年九月使往天兵军,其时契丹叛乱,武三思、武攸宜相继率军征讨,之问出使,当亦与此有关。天兵军领今山西、河北北部一带,疑之问曾入幽州军中,作此二诗,时在本年春也。

李夔《使至(一本无“使至”二字,是)汴州喜逢宋之问》,见《全唐诗》卷六七。

宋之问《答李司户夔》,见《全唐诗》卷五二。

李夔于史无传,《唐诗纪事》卷十三:“夔为汴州司户。”李诗云:“阮籍蓬池上,孤韵竹林才。巨源从吏道,正拥使车来。相逢且交臂,相命且衔杯。醉后长歌毕,余声绕吹台。”宋答曰:“远方来下客,輶轩摄使臣。弄琴宜在夜,倾酒贵逢春。”汴州,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市。吹台,故址在今开封市东南。輶轩,使臣所乘之轻车。上文已考,之问于上年九月使往天兵军,此言“逢春”,当为本年春归东都,途经汴州,与李夔相逢,遂有赠答之作。

武则天《曳鼎歌》,见《全唐诗》卷五。

《唐会要》卷十一:天册万岁二年四月朔日“改元为万岁通天。其年四月三日,铸铜为九鼎成,置于明堂之庭,各依方位列焉”。注:“鼎上各写本州山川物产之象……仍令宰相、诸王率南北宿卫兵十余万人并仗内大牛白象曳之,自玄武门外曳入。天后自制《曳鼎歌》调,令曳者唱和焉。”《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六俱载神功元年夏四月铸九鼎成,《唐会要》作万岁通天元年,误。

陈子昂《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并序》,见《全唐诗》卷八三。

又《登幽州台歌》,同上。

又《登蓟丘楼送贾兵曹入都》,同上。

《序》云:“丁酉岁,吾北征。出自蓟门,历观燕之旧都,其城池霸业,迹已芜没矣。乃慨然仰叹,忆昔乐生、邹子群贤之游盛矣。因登蓟丘,作七诗以志之,寄终南卢居士。亦有轩辕之遗迹也。”《陈氏别传》:“属契丹以营州叛,建安郡王攸宜亲总戎律,台阁英妙,皆置在军麾。时敕子昂参谋帏幕。军次渔阳,前军王孝杰等相次陷没,三军震慑,子昂进谏曰云云。建安方求斗士,以子昂素是书生,谢而不纳。子昂体弱多疾,感激忠义,常欲奋身以答国士。自以官在近侍,又参预军谋,不可见危而惜身苟容。他日又进谏,言甚切至。建安谢绝之,乃署以军曹。子昂知不合,因钳默下列,但兼掌书记而已。因登蓟北楼,感昔乐生、燕昭之事,赋诗数首,乃泫然流涕而歌曰云云。时人莫不知也。”此“赋诗数首”,即《蓟丘览古》七首:“泫然流涕而歌”者,即《登幽州台歌》。据《新纪》及《通鉴》卷二〇六,攸宜军次渔阳,王孝杰败绩,皆在本年三月;七月,攸宜自幽州凯旋。以上九首当作于此数月中。

陈子昂《同宋参军之问梦赵六赠卢陈二子之作》,见《全唐诗》卷八三。

赵六,赵贞固,见天册万岁元年条。卢,卢藏用。诗云:“奈何苍生望,卒为黄绶欺。铭鼎功未立,山林事亦微。抚孤一流恸,怀旧日暌违。”此伤贞固之亡也。“卢子尚高节,终南卧松雪。宋侯逢圣君,骖驭游青云。”此分咏藏用与之问也。“而我独蹭蹬,语默道犹屯。征戍在辽阳,蹉跎草再黄。丹丘恨不及,白露已苍苍。远闻《山阳赋》,感涕下沾裳。”言“在辽阳”、“草再黄”、“白露”、“远闻”,当作于本年七月班师归朝之前。

陈子昂《感遇诗》其三四,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朔风吹海树,萧条边已秋……故乡三千里,辽水复悠悠。每愤胡兵入,常为汉国羞。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当为北征契丹有感而作,时在本年初秋也。

武则天《制袍字赐狄仁杰》,见《全唐诗》卷五。

《天中记》卷四七引《狄公家传》:“狄仁杰转幽州都督,赐紫袍、龟带,武后自制十二金字,环绕五色双鸾。其文曰云云。乃命录之。”《新唐书》本传略同。《通鉴》卷二〇六:神功元年六月“辛卯,制以契丹初平,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德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道安抚河北……冬,闰十月甲寅,以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俭为凤阁侍郎,并同平章事。”则仁杰转幽州都督、则天赐袍制字当在本年六月辛卯(二十七日)之后,闰十月甲寅(二十一日)之前。

圣历元年戊戌(698)

正月甲子朔,改元圣历,大赦。

三月己巳,召庐陵王于房州。

九月壬申,立庐陵王李哲为皇太子,令复名显。

宋之问《送杜审言》,见《全唐诗》卷五。

《大唐新语》卷十一:“杜审言雅善五言,尤工书翰,恃才謇傲,为时辈所嫉,自洛阳县丞贬吉州司户。”陈子昂《送吉州杜司户审言序》:“杜司户炳灵翰林,研几策府,有重名于天下……而载笔下寮,三十余载……群公爱祢衡之俊,留在京师;天子以桓谭之非,谪居外郡。苍龙阉茂,扁舟入吴。……杜君乃挟琴起舞,抗首高歌,哀皓首而未遇,恐青春之蹉跎……群公嘉之,赋诗以赠,凡四十五人,具题爵里。”《尔雅·释天》:“太岁……在戌曰阉茂。”圣历元年为戊戌年,知审言贬吉州在本年。子昂于本年秋归隐,而《序》中有“藉青苹”、“携幽兰”、“恐青春之蹉跎”等语,则必作于本年春。据《序》,赋诗者“凡四十五人”,今仅存之问诗一首。

沈佺期《送陆侍御余庆北使》,见《全唐诗》卷九六。

《新唐书·陆余庆传》:“武后封嵩山,以办具劳,擢监察御史。圣历初,灵、胜二州党项诱北胡寇边,诏余庆招慰,喻以恩信,蕃酋率众内附。”武则天封嵩山在万岁登封元年(696)。据陈子昂《昭夷子赵氏碑》,圣历元年,陆余庆在监察御史任。诗云:“朔途际辽海,春思绕轘辕。”轘辕,山名,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诗当作于本年春。

陈子昂《赠严仓曹乞推命禄》,见《全唐诗》卷八三。

“禄”,原作“录”,据明翻宋本《陈伯玉集》、明嘉靖王廷刻《陈子昂集》改。罗庸《陈子昂年谱》系于本年,云:“诗曰:‘少学纵横术,游楚复游燕。’当是辽东军罢后作。”

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并书》,见《全唐诗》卷八三。

“书”,《唐文粹》作“序”。《四部丛刊》影明杨澄校正本《陈伯玉文集》题作《修竹篇并序》。《序》云:“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是为子昂诗歌理论之纲领,亦唐诗革新之宣言,开一代诗风者也。题称“东方左史虬”,《旧唐书·宋之问传》:“累转尚方监丞、左奉宸内供奉,预修《三教珠英》,常扈从游宴。则天幸洛阳龙门,令从官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则天以锦袍赐之;及之问诗成,则天称其词愈高,夺虬锦袍以赏之。”夺袍事又见《隋唐嘉话》卷下、《广卓异记》卷三、《唐诗纪事》卷十一,均称“左史东方虬”。据《唐会要》卷三六,修纂《三教珠英》始于圣历(698—700)中,成于大足元年(701)十一月,则东方虬为左史亦在此数年中。本年秋,子昂归隐,故《修竹篇》必作于本年春夏间。

崔湜《责躬诗》,见《补全唐诗》。

此诗始载于《珠英学士集》。《新唐书·艺文志》四:“《珠英学士集》五卷,崔融集武后时修《三教珠英》学士李峤、张说等诗。”《三教珠英》成书于大足元年(701)十一月十二日,《珠英集》之编成当稍晚,《责躬诗》当作于此前。诗云:“效官已十载,理剧犹未期……顾无白玉玷,忽负苍蝇诗。扃锢非所耻,幽冤谁为辞?楚囚应积□,秦系亦衔悲。”《旧唐书》本传:“湜少以文词知名,举进士,累转左补阙,预修《三教珠英》,迁殿中侍御史。”《新传》略同。《太平广记》卷四九四引《翰林盛事》:“唐崔湜,弱冠进士登科。”湜生于咸亨二年(671),其弱冠之岁在载初元年(690),诗云“效官已十载”,此“十”为约数。自载初元年至本年,已九年矣。疑其下狱而作此诗,约在本年或稍前。

王无竞《北使长城》,见《全唐诗》卷六七。

陈子昂《送东莱王学士无竞》,见《全唐诗》卷八四。

陈诗云:“宝剑千金买,平生未许人。怀君万里别,持赠结交亲……已矣将何道,无令白发新。”时无竞北使长城,故云“万里别”。本年无竞已四十七岁,故言“白发新”。《编年史》系此二诗于垂拱二年(686),时无竞从乔知之北征(参见该年条),年三十五,且未为学士,皆不合也。上文已考,万岁通天元年,无竞擢监察御史。《唐六典》卷十三:“监察御史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则“北使长城”,正其职掌也。孙逖《太子舍人王公墓志铭》及两《唐书》本传皆未载无竞为学士事,唯《唐会要》卷三六载修撰《三教珠英》学士中有王无竞。《新唐书·徐坚传》:“圣历中……与徐彦伯、刘知几、张说与修《三教珠英》,时张昌宗、李峤总领,弥年不下笔。坚与说专意撰综,条汇粗立,诸儒因之乃成书。”既云“弥年不下笔”,则诸儒同撰当在圣历二、三年间,故无竞虽为修书学士,而“条汇粗立”之前,自无书可修,故仍以本官监察御史“北使长城”。子昂于本年秋挂冠归隐,则王、陈诗当作于本年春夏间。

李峤《送司马先生》,见《全唐诗》卷六一。

宋之问《送司马道士游天台》,见《全唐诗》卷五三。

薛曜《送道士入天台》,见《全唐诗》卷八〇。

以上三首皆七绝。李诗云:“蓬阁桃源两处分,人间海上不相闻。”蓬阁,蓬莱阁,借指秘书省(即麟台),知其时李峤任职麟台。薛诗云:“洛阳陌上多离别,蓬莱山下足波潮。”知送别之地在洛阳。《旧唐书·司马承祯传》:“承祯尝遍游名山,乃止于天台山。则天闻其名,召至都,降手敕以赞美之。及将还,敕麟台监李峤饯之于洛桥之东。”《新纪》:圣历元年“十月癸卯,夏官侍郎姚元崇、麟台少监李峤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旧纪》、《通鉴》卷二〇六同。以上三诗当作于本年十月李峤拜相之前。

阎朝隐《鹦鹉猫儿篇并序》,见《全唐诗》卷六九。

《序》云:“臣叨践太子舍人,朝暮侍从。”《新唐书》本传:“中宗为太子,朝隐以舍人幸。性滑稽,属辞奇诡,为武后所赏,累迁给事中、仗内供奉。后有疾,令往祷少室山,乃沐浴,伏身俎盘为牺,请代后疾。”中宗为太子在圣历元年九月壬申,朝隐为太子舍人必在此后。往祷少室山事,《通鉴》卷二〇六载在圣历二年二月壬辰,则其时朝隐已在给事中任,故诗当作于圣历元年冬。

陈子昂《感遇诗》其一、五、八、十、二十、三十、三六、三八,见《全唐诗》卷八三。

《陈氏别传》:“以继母忧解官,服阕,拜右拾遗。子昂晚爱黄老之言,尤耽《易》象,往往精诣。在职默然不乐,私有挂冠之意。”《感遇》其一:“微月生西海,幽阳始化升。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其五:“市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曷见玄真子,观世玉壶中。窅然遗天地,乘化入无穷。”其八:“吾观昆仑化,日月沦洞冥。精魄相交构,天壤以罗生。仲尼推太极,老聃贵窅冥。”其三八:“仲尼探元化,幽鸿顺阳和。大连自盈缩,春秋叠来过。”其十:“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其二十:“玄天幽且默,群议曷嗤嗤!圣人教犹在,世运久陵夷。一绳将何系?忧醉不能持。去去行采芝,勿为尘所欺。”其三十:“箕山有高节,湘水有清源。唯应白鸥鸟,可为洗心言。”其三六:“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念与楚狂子,悠悠白云期……梦登绥山穴,南采巫山芝。探元观群化,遗世从云螭。”以上各首,皆衍《老》、《易》之旨,“私有挂冠之意”。约作于长寿二年(693)服阕还都之后,本年归隐之前。

陈子昂《入峭峡,安居溪伐木,溪源幽邃,林岭相映,有奇致焉》,见《全唐诗》卷八四。

《陈氏别传》:“及军罢,以父老,表乞罢职归侍。天子优之,听带官取给而归。”子昂《上蜀川安危事三条》末云:“圣历元年五月十四日,通直郎行右拾遗陈子昂状。”知子昂归隐,必在本年五月十四日后。安居溪,即安居水,发源于今四川乐至县东北,流至铜梁县北入涪江。溯涪江北上,即可达子昂故里射洪。诗云:“麇鼯寒思晚,猿鸟暮声秋。誓息兰台策,将从桂树游。”显为归隐途中所作,时为本年深秋也。

陈子昂《喜马参军相遇醉歌并序》,见《全唐诗》卷八三。

《陈氏别传》:“荆州仓曹槐里马择曰:‘……圣历初,君归宁旧山,有挂冠之志。予怀役南游,遘兹欢甚。幽林清泉,醉歌弦咏,周览所计,倏遍岷峨。予旋未几,陈君将化,悲夫!'”《序》曰:“时玄冬遇夜,微月在天,白云半山,志逸海上。”诗曰:“独幽默以三月兮,深林潜居。岁时忽兮,孤愤遐吟。”时在本年冬也。诗言“独幽默以三月兮”,又《入峭峡》云“猿鸟暮声秋”,皆可证子昂归隐当在本年秋。罗《谱》谓“当在本年岁暮”,误。

圣历二年己亥(699)

二月,武则天幸嵩山。

本年或稍前,武则天令张昌宗召李峤、张说、徐坚等人修撰《三教珠英》。

武则天《杂言游仙篇》,见《全唐诗补逸》卷一。

《金石萃编》卷六三录《升仙太子碑》,署“大周天册金轮圣神皇帝御制御书”,“圣历二年岁次己亥六月甲申朔十九日壬寅建”。碑阴刻《杂言游仙篇》,署“御制。奉宸大夫臣薛曜书”。《旧纪》:圣历二年“春二月戊子(三日),幸嵩山,过王子晋庙。丙申,幸缑山。丁酉,至自嵩山。”《通鉴》卷二〇六同。升仙太子即王子晋。诗当作于二月上旬,六月壬寅乃上石之时也。

阎朝隐《侍从途中口号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九。

诗云:“一顾侍御史,再顾给事中。常愿粉肌骨,特答造化功。”《通鉴》卷二〇六:圣历二年二月“壬辰,太后不豫,遣给事中栾城阎朝隐祷少室山。朝隐自为牺牲,沐浴伏俎上,请代太后命。太后疾小愈,厚赏之。”事又见两《唐书》本传。伏俎为牺牲事,适与诗之尾联相印证。当作于本年二月扈从武则天幸嵩山途中。陈子昂《喜遇冀侍御珪崔司议泰之二使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又《赠别冀侍御崔司议并序》,同上。

前序云:“岁时仲春,幽卧未起,忽闻二星入井,四牡临亭。邀使者之车,乃故人之驾。隐几一笑,把臂入林,既闻朝廷之乐,复此琴尊之事。”诗云:“谢病南山下,幽卧不知春。使星入东井,云是故交亲……凭轩一留醉,江海寄情人。”知冀、崔二使于仲春入蜀,与子昂相遇,遂鼓琴痛饮。后序云:“所恨酒未醒,琴方清,王事靡盬,驿骑遄速,不尽平原十日之饮,又谢叔度累日之欢。云山悠悠,叹不及也。”诗曰:“有道君匡国,无闷余在林。白云岷峨上,岁晚来相寻。”知冀、崔与子昂相聚时间甚短,旋即分袂。罗《谱》定为长寿元年居蜀守制时作,疑非。盖“谢病”、“幽卧”、“无闷余在林”,皆指隐逸;且饮酒奏乐,亦与守制之礼相悖,故诗当作于本年仲春。

刘怀一《赠右台监察邓茂(脱“林”字)迁左台殿中》,见《全唐诗》卷四四。

《大唐新语》卷八:“刘怀一有才藻,自瀛州司法拜右台殿中。时右台监察邓茂(脱“林”字)迁左台殿中,怀一赠之诗曰云云。”《唐代墓志汇编》景云〇〇七《大唐故中散大夫南阳邓府君墓志铭》:“公讳森,字茂林,南阳新野人也……万岁通天二年,改授左台监察御史。圣历二年,改授殿中侍御史。”诗云“紫署春光早”,当作于本年春。

宋之问《龙门应制》,见《全唐诗》卷五一。

武三思《奉和春日游龙门应制》,见《全唐诗》卷八〇。

宋诗云:“河堤柳新翠,苑树花先发。”时为春日也。则天幸龙门、令从官赋诗、之问夺锦袍事,已见上年陈子昂《修竹篇并序》条。龙门应制之作,当在本年春。

陈子昂《春晦饯陶七于江南同用风字并序》,见《全唐诗》卷八四。

序云:“蜀江分袂,巴山望别。南津坐恨,叹仙帆之方遥;北渚长怀,见离亭之欲晚。”知钱别之地在蜀中。诗云:“黄鹤烟云去,青江琴酒间……芙蓉生夏浦,杨柳送春风。明日相思处,应对菊花丛。”末句用陶潜事,见《宋书·隐逸传》。诗当作于本年春末。

张说《送郭大夫元振再使吐蕃》,见《全唐诗》卷八六。

诗云:“犬戎废东献,汉使驰西极。长策间(原作“问”,据《文苑英华》卷二九六、明铜活字本《张说之集》改)酋渠,猜阻自夷殛。容发徂边岁,旌裘蔽海色。五年一见家,妻子不相识。武库兵犹动,金方事未息。”《新唐书·郭元振传》:“会吐蕃乞和,其大将论钦陵请罢四镇兵,披十姓之地,乃以元振充使,因觇虏情。还,上疏曰云云。后从之……后数年,吐蕃君臣相猜携,卒诛钦陵,而其弟赞婆等来降,因诏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骑往迎。”《旧传》同。据《通鉴》卷二〇五、二〇六,元振首次出使吐蕃在万岁通天元年九月,再次出使在圣历二年四月,诗当作于是时。《编年史》云:“郭震行大,时官未至大夫,‘夫’字乃因‘大’字而衍。”

陈子昂《感遇诗》其三二,见《全唐诗》卷八三。

诗云:“索居独几日,炎夏忽然衰。阳彩皆阴翳,亲友尽暌违。登山望不见,涕泣久涟洏。”抒写隐居蜀中之寂寞心情,当作于归田之初,约在本年夏。

张说《安乐郡主花烛行》,见《全唐诗》卷八六。

宋之问《花烛行》,见《全唐诗续拾》卷八。

《旧唐书·武三思传》:“崇训,三思第二子也。则天时,封为高阳郡王。长安中,尚安乐郡主。时三思用事于朝,欲宠其礼。中宗为太子在东宫,三思宅在天津桥南,自重光门内行亲迎礼,归于其宅。三思又令宰臣李峤、苏味道,词人沈佺期、宋之问、徐彦伯、张说、阎朝隐、崔融、崔湜、郑愔等赋《花烛行》以美之。”《新传》略同。知安乐郡主出降时,三思、峤、味道皆居相位,地在东都,故宋诗有“共待洛城分曙色,更看天下凤凰飞”之句。张诗云:“星昴殷冬献吉日,夭桃秾李遥相匹。”星昴殷冬,十一月也,语出《书·尧典》,则诗必作于十一月。武则天于长安元年十月幸京师,三年十月还东都,唯三、四两年十一月在洛阳,然张说于三年九月流钦州,苏味道于四年三月贬坊州,故《花烛行》不可能作于长安中。且据《旧纪》、《新纪》、《新唐书·宰相表》(以下简称《新表》)、《通鉴》卷二〇六、二〇七,长安中三思不在相位,《旧传》谓“长安中,尚安乐郡主,时三思用事于朝”,误。三思为宰相而时在十一月者,唯圣历元、二两年。《新唐书·安乐公主传》:“帝迁房陵而主生,解衣以褓之,名曰裹儿。”光宅元年(684)二月,废帝为庐陵王;垂拱元年(685)三月,迁庐陵王于房陵,则安乐郡主约生于垂拱元年,至圣历二年(699),正值及笄之年,故《花烛行》当作于本年十一月。李峤、苏味道、沈佺期等人之《花烛行》皆佚,今仅存张、宋诗。

张说《送尹补阙元凯琴歌》,原注:“公善琴。”见《全唐诗》卷八六。

《新唐书·尹元凯传》:“由慈州司仓参军坐事免,栖迟不出者三十年。与张说、卢藏用厚,诏起为右补阙。”《旧传》同。宋之问《送尹补阙入京序》:“无何,敕书到秦,征诣函洛。天子以其老成达学,昂藏有古人风,命典著书,职在补阙。时议以谓伯喈得召,仲甫登闻。既而藉马入关,西携老幼……凡我同志,赋诗赠行。”知元凯授补阙后,即返长安接取家室,张说等人赋诗送行,之问作序。据《唐会要》卷三六,圣历中,元凯预修《三教珠英》,故《序》言“命典著书”。则元凯受命,当在本年。张诗云:“明年阿阁梧桐花叶开,群飞凤归来。”知送别之时为本年冬也。

宋之问《使至嵩山,寻杜四不遇,慨然复伤田洗马韩观主,因以题壁,赠杜侯杜四》,见《全唐诗》卷五一。

田洗马即田游岩,韩观主名法昭。《新唐书·田游岩传》“进太子洗马。裴炎死,坐素厚善,放还山。蚕衣耕食,不交当世,惟与韩法昭、宋之问为方外友云。”田游岩卒年无可考,韩法昭事仅见于此。诗云:“洛桥瞻太室,期子在云烟。归来不相见,孤赏弄寒泉。”知其由洛阳出使嵩山,时在秋冬间。诗又云:“与君阔松石,于兹二十年。田公谢昭世,韩子秘幽埏。忆昔同携手,山栖接二贤……旧友悉零落,罢琴私自怜。”前文已考,永隆元年(680)前后,之问曾居嵩山学仙,师事潘师正。由此下推二十年,诗当作于本年前后。参见永隆元年、天授二年条。

徐彦伯《赠刘舍人古意》,见《全唐诗》卷七六。

刘舍人,刘宪。诗云:“女床閟灵鸟,文章世所希。巢君碧梧树,舞君青琐闱。或言凤池乐,抚翼更西飞。”青琐闱,指黄门省。凤池,中书省(即凤阁)之美称。《旧唐书·刘宪传》:“天授中,受诏推按来俊臣,宪嫉其酷暴,欲因事绳之,反为俊臣所构,贬邻水令,再迁司仆丞。及俊臣伏诛,擢宪为给事中,寻转凤阁舍人。”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六,来俊臣伏诛在神功元年(697)六月丁卯,则宪擢给事中当在稍后,转凤阁舍人约在本年前后。姑系于本年。

崔湜《酬杜麟台春思》,见《全唐诗》卷五四。

沈佺期《和杜麟台元志春情》,见《全唐诗》卷九五。

杜元志于史无传,《新唐书·艺文志》四着录《杜元志集》十卷,注:“字道宁,开元考功郎中、杭州刺史。”垂拱元年(685)改秘书省为麟台,神龙元年复旧。崔、沈诗题皆称“杜麟台”,当作于武后时。崔诗云:“春还上林苑,花满洛阳城。”知必作于东都。《唐会要》卷三六载,预修《三教珠英》者凡二十六人,《郡斋读书志》卷二〇、《玉海》卷五四载为四十七人,今合诸书所载,知其姓名者三十人,另有十七人无考。崔湜、沈佺期为修书学士,多有确证;麟台“掌邦国经籍图书之事”(《唐六典》卷十),疑元志亦为修书学士,故得与崔、沈唱和,时在圣历中,姑系于本年。《太平广记》卷四九四引《翰林盛事》:“崔湜之初执政也,方二十七(同书卷二六五引作“年三十六”),容止端雅,文词清丽。尝暮出端门,下天津桥,马上自吟:‘春游上林苑,花满洛阳城。’张说时为工部侍郎,望之杳然而叹曰:‘此句可效,此位可得,其年不可得也。'”据两《唐书》本传、《旧纪》、《新纪》、《新表》,湜初次拜相在景龙三年(709)三月,时年三十九,《广记》作二十七或三十六,皆误。“春游”二句乃湜生平得意之作,故拜相时吟之,非作于初执政时也。

久视元年庚子(700)

五月癸丑,改元久视,罢天册金轮大圣之号。

九月辛丑,狄仁杰卒。

十月甲寅,复旧正朔,改一月为正月,仍以为岁首。

刘幽求登经邦科。

陈子昂被射洪县令段简构陷,卒于县狱。说见拙著《陈子昂年谱》。

高适约生于本年。

苏味道《初春行宫侍宴应制得天字》,见《全唐诗》卷六五。

诗云:“温液吐涓涓,跳波急应弦。簪裾承睿赏,花柳发韶年。”温液,温泉。检《旧纪》、《新纪》及《通鉴》,武则天初春在温泉者,唯本年一月丁卯(十七日)幸汝州温汤,戊寅(二十八日)还都。苏诗当作于此数日中。

武则天《夏日游石淙诗并序》,《全唐诗》卷五题为《石淙》,无序。

唐中宗《石淙》,原注:“太子时作。”见《全唐诗》卷二。

唐睿宗《石淙》,原注:“相王时作。”同上。

狄仁杰《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见《全唐诗》卷四六。

李峤《石淙》,见《全唐诗》卷六一。

姚崇《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见《全唐诗》卷六四。

苏味道《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五。

崔融《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见《全唐诗》卷六八。

阎朝隐《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见《全唐诗》卷六九。

徐彦伯《石淙》,见《全唐诗》卷七六。

武三思《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见《全唐诗》卷八〇。

张易之《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同上。

张昌宗《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同上。

薛曜《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同上。

杨敬述《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同上。

于季子《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同上。

沈佺期《嵩山石淙侍宴应制》,全唐诗》卷九六。

则天《序》云:“爰有石淙者,即平乐涧也。尔其近接嵩岭,俯届箕峰,瞻少室兮若莲,睇颍川兮如带……当使人题彩翰,各写琼篇,庶无滞于幽栖,冀不孤于泉石。各题四韵,咸赋七言。”《金石萃编》卷六四录《夏日游石淙诗碑》,谓碑“在登封县石淙山北崖上”,题下署“左奉宸大夫汾阴县开国男臣薛曜奉敕书”。碑刻武则天“御制”七言律诗一首,皇太子李显、太子左奉裕率兼检校大都护相王李旦、太子宾客上柱国梁王武三思、内史狄仁杰、奉宸令张易之、麟台监中山县开国男张昌宗、鸾台侍郎李峤、凤阁侍郎苏味道、夏官侍郎姚元崇、给事中阎朝隐、凤阁舍人崔融、奉宸大夫汾阴县开国男薛曜、给事中徐彦伯、玉铃卫郎将左奉宸内供奉杨敬述、司封员外于季子、通事舍人沈佺期等十六人七言律诗各一首,除“御制”外,其他十六人诗皆题曰《侍游应制》。碑尾署“大周久视元年岁次庚子律中蕤宾十九日丁卯”。律中蕤宾,五月也。君臣十七人所作皆为七言律诗,则七律已盛行于世矣。

宋之问《三阳宫侍宴应制得幽字》,见《全唐诗》卷五二。

《英华》卷一六九题作《三阳宫石淙侍宴应制》。《旧纪》:久视元年腊月“造三阳宫于嵩山……夏四月戊申,幸三阳宫。……秋七月(《新纪》、《通鉴》卷二〇七皆作“闰七月戊寅”),至自三阳宫。”宋诗当作于本年初秋。《金石萃编》卷六四王昶跋谓宋诗与武则天《夏日游石淙诗》等十七首是同时所作,误。盖则天等人诗题明言“夏日”,诗碑亦明署“律中蕤宾(五月)十九日丁卯”,而之问诗则言“岩边树色含风冷,石上泉声带雨秋”,明为秋日,非夏五月游石淙时作也。《金石萃编》卷六四又录张易之《秋日宴石淙序》,在石淙山南崖,与北崖之《夏日游石淙诗碑》相对,《序》中有“大开文酒之娱,都会琳琅之客”等语,则与宴者必有多人,亦必赋诗,然今存者仅之问诗一首。

武三思《秋日于天中寺寻复礼上人》,见《全唐诗》卷八〇。

苏味道《和武三思于天中寺寻复礼上人之作》,见《全唐诗》卷六五。

苏诗云:“藩戚三雍暇,禅居二室隈。忽闻从桂苑,移步践花台。”二室,指嵩山之太室、少室二山,知天中寺在嵩山也。《宋高僧传》卷十七《唐京兆大兴善寺复礼传》:“释复礼,京兆人也,俗姓皇甫氏。少出家,住兴善寺。性虚静,寡嗜欲。游心内典,兼博玄儒,尤工赋咏,善于著述,俗流名士皆慕仰之。”故苏诗称其“敏学推多艺,高谈属辩才”。诗当作于本年初秋。参见前二条。

崔融《和梁王众传张光禄是王子晋后身》,见《全唐诗》卷六八。

《旧唐书·张易之张昌宗传》:“久视元年,改控鹤府为奉宸府,又以易之为奉宸令,引辞人阎朝隐、薛稷、员半千并为奉宸供奉。每因宴集,则令嘲戏公卿以为笑乐。若内殿曲宴,则二张、诸武侍坐,樗蒱笑谑,赐与无算。时谀佞者奏云:‘昌宗是王子晋后身。’乃令被羽衣,吹箫,乘木鹤,奏乐于庭,如子晋乘空。辞人皆赋诗以美之,崔融为其绝唱。”又见《通鉴》卷二〇六。

苏味道《赠封御史入塞》,见《全唐诗》卷六五。

封御史,名思业,两《唐书》无传。《册府》卷九八六:“久视元年九月,左金吾将军田扬名、左台殿中侍御史封思业斩吐蕃阿悉吉薄露,传首神都。”事又见《通鉴》卷二〇七。知思业入为殿中侍御史必在本年九月之前,苏诗当作于思业初入台时。

张说《和张监观赦》,见《全唐诗》卷八七。

诗云:“雷舒作解气,岁复建寅春。”《旧纪》:久视元年“冬十月甲寅,复旧正朔,改一月为正月,仍以为岁首,正月依旧为十一月。大赦天下。”《新纪》同。《通鉴》卷二〇七注:“以一月为正月,用夏正建寅也。”本年张昌宗在麟台监任,见《唐会要》卷三六、《通鉴》卷二〇六。诗当作于本年十月甲寅(十日)。

崔融《登东阳沈隐侯八咏楼》,见《全唐诗》卷六八。

东阳,三国吴郡名,唐为婺州,治所在今浙江金华市。诗云:“粤余忝藩左,束发事文场。怅不见夫子,神期遥相望。”知其时崔融官于东阳。《旧唐书》本传:“久视元年,坐忤张昌宗意,左授婺州长史。顷之,昌宗怒解,又请召为春官郎中,知制诰事。”崔融《贺赦表》:“臣伏奉久视元年十月十日墨制,以一月为正,大赦天下……微臣……迹虽限于一隅,心每驰于双阙,抃舞昌运,倍百恒情,不任屏营之至。谨附贺正使某官奉表称贺以闻。”贺正使当于岁末抵达京城,则本年冬,融在婺州任上;其入为春官郎中当在翌年,诗当作于本年秋冬间。

魏元忠《修书院学士奉敕宴梁王宅赋得门字》,见《全唐诗》卷四六。

张说《修书院学士奉敕宴梁王宅赋得树字》,见《全唐诗》卷八六。

修书院学士,此指修撰《三教珠英》之学士。梁王,武三思也。据《唐会要》卷三六,修书始于圣历(698—700)中,成于大足元年(701)十一月十二日。张诗云:“秋吹迎弦管,凉云生竹树。共惜朱邸欢,无辞洛城暮。”则时为秋日,地在东都。当作于本年前后。

宋之问《上阳宫侍宴应制得林字》,见《全唐诗》卷五二,原校:“一本题上有‘九月晦日’四字。”

按诗中有“砌蓂霜月尽,庭树雪云深”之句,知其时确为“九月晦曰”。上阳宫在东都皇城之西南,见《唐六典》卷七。诗云:“旧渥骖宸御,慈恩忝翰林。”当作于预修《三教珠英》时。姑系于本年。

陈子昂《感遇诗》其二、七、十三、十七、十八、三三,见《全唐诗》卷八三。

其二:“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祖述《离骚》,自伤摧折也。其七:“茫茫吾何思?林卧观无始。众芳委时晦,鶗鴂鸣悲耳。鸿荒古已颓,谁识巢居子?”其十三:“林居病时久,水木淡孤清。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其十七:“幽居观大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其十八:“逶迤势已久,骨鲠道斯穷。岂无感激者?时俗颓此风。灌园何其鄙,皎皎于陵中。世道不相容,嗟嗟张长公。”其三三:“金鼎合神丹,世人将见欺。飞飞骑羊子,胡乃在峨眉?疲屙苦沦世,忧悔日侵淄。眷然顾幽褐,白云空涕洟。”皆写隐居故里之所思所感,当作于圣历元年归田之后,本年去世之前。

长安元年辛丑(701)

正月丁丑,改元大足。

十月壬寅,武则天西入关;辛酉,至京师,大赦,改元长安。

十一月十二日,《三教珠英》书成,凡一千三百卷,今佚;稍后,崔融编成《珠英学士集》五卷,今残存两卷。

席豫进士及第,又登文擅词场科。

王维生。李白生。

马友鹿《早春陪敕使麻先生慈力祭岳》,见《全唐诗》卷八八七。

《金石萃编》卷五三《岱岳观碑》:“久视二年太岁辛丑正月乙亥朔二日丙子,神都青元观主麻慈力亲承圣旨,内赍龙璧、御词、缯帛及香等物,诣此观中斋醮。”碑两侧之第一侧上截刻《五言早春奉陪敕使麻先生祭岳》诗,署名“行博城县令马友鹿”。又见《山左金石志》卷十二、《续古文苑》卷五。《全唐诗》署名“马令”,注曰“失名”,失考。

章玄同《流所赠张锡》,见《全唐诗》卷九九。

《旧纪》:“大足元年三月丙申,凤阁侍郎张锡坐赃配循州。”又见《新纪》、《通鉴》卷二〇七。诗当作于本年。章玄同,《十万卷楼丛书》本皎然《诗式》卷三作“韦玄同”,陈尚君《全唐诗续拾》卷七:“检初唐史传,无韦玄同其人。魏玄同曾配流岭外,与张锡恰同时,‘韦’、‘魏’读音又极相近,因知此诗应为魏玄同作。”按《旧唐书·魏玄同传》:“举进士,累转司列大夫。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流岭外。上元初赦还。”则魏玄同流岭外在麟德元年(664),张锡流循州在大足元年,相隔三十七年。且《新纪》、《通鉴》俱载永昌元年(689)闰九月甲午杀魏玄同,则张锡流循州时,魏玄同卒已十二年矣。陈说误。

沈佺期《夏日梁王席送张岐州》,见《全唐诗》卷九七。

梁王,武三思。张岐州,岐州刺史张昌期。《旧唐书·张易之传》:“易之兄昌期,历岐、汝二州刺史,所在苛猛暴横。”《通鉴》卷二〇七载:长安三年九月,魏元忠为相,“太后召易之弟(当作“兄”)岐州刺史昌期,欲以为雍州长史”,元忠谏止之。则昌期赴任岐州约在本年,沈诗约作于本年夏。

张说《送乔安邑备》,见《全唐诗》卷八八。

安邑,县名,在今山西运城市。乔备,乔知之弟。《旧唐书·乔知之传》:“备,预修《三教珠英》。长安中卒于襄阳令。”其为安邑令事失载。诗云:“书阁移年岁,文明难复辞。……日茂西河俗,寂寥东观期。遥怀秀才令,京洛见新诗。”“书阁”、“东观”,指预修《三教珠英》事,张说、乔备皆为修书学士。《三教珠英》于大足元年十一月十二日奏上,是年十二月或翌年春,崔融编成《珠英学士集》。今存《珠英集》残卷录乔备诗四首,署衔“蒲州安邑县令”,知其时乔备已在安邑令任。诗言“恨别夏云滋”,当作于本年夏,则《三教珠英》奏上之前,乔备已赴任安邑矣。

李怀远《凤阁南厅,槐树半生半死,虽遇阳和,终呈枯朽,托根清禁,颇觉非宜,感物缘情,率尔为咏》,见《全唐诗》卷八八二。

《旧唐书》本传:“大足年,迁鸾台侍郎,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岁余,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秋官尚书。”诗云:“帷幄谅无取,栋梁非所任。愧在龙楼侧,羞处凤池阴。”言其忝居相位之情也。据《新纪》、《新表》,怀远于本年二月己酉为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七月甲申,罢为秋官尚书。诗当作于此数月中。

王无竞《驾幸长安奉使先往检察》,见《补全唐诗》。

沈佺期《辛丑岁十月上幸长安时扈从出西岳作》,见《全唐诗》卷九五。

《通鉴》卷二〇七:长安元年“冬十月壬寅(三日),太后西入关。辛酉(二十二日),至京师,赦天下,改元。”《新纪》同。王诗题曰“奉使先往检察”,诗云“草树含荣滋”,当作于本年秋。沈诗题曰“出西岳”,诗云:“皇明应天游,十月戒丰镐。微末忝闲从,兼得事苹藻。”当作于十月中旬。

杨廷玉《回波词》,见《全唐诗》卷八六九。

《朝野佥载》卷二:“周长安年初,前遂州长江县丞夏文荣,时人以为判冥事……又苏州嘉兴令杨廷玉,则天之表侄也,贪狠无厌,著词曰云云。差摄御史康訔推,奏断死。时母在都,见夏文荣,荣索一千张白纸,一千张黄纸,为廷玉祷……果六日有敕,杨廷玉改尽老母残年。”杨诗当作于本年。

武则天《游九龙潭》,见《全唐诗》卷五。

九龙潭在河南嵩山太室山东岩,九潭相连,其深莫测。见《河南通志》卷七《山川》上。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六、二〇七,久视元年四月至闰七月、本年五月至七月,武则天曾两幸三阳宫。宫距九龙潭甚近,《河南通志》称“武后常同太平公主游此”。诗当作于此二年中。

崔湜《九龙潭作》,见《补全唐诗》。

此诗始载于《珠英集》,必作于长安二年之前。盖武则天幸三阳宫,珠英学士多扈从,故诗亦当作于上年四月至闰七月或本年五月至七月间。

李峤《日》、《月》、《山》、《河》、《城》、《楼》、《经》、《史》、《纸》、《笔》、《刀》、《箭》、《琴》、《歌》等五十八首,见《全唐诗》卷五九。

又《珠》、《玉》、《锦》、《罗》、《舟》、《车》、《兰》、《菊》、《松》、《桂》、《凤》、《鹤》、《龙》、《马》等六十二首,见《全唐诗》卷六〇。

《新唐书·艺文志》著录《李峤集》五十卷、李峤《杂咏诗》十二卷。敦煌写本有《李峤杂咏注》残卷,今存诗十七首,惟《凤》前有“灵禽十首”一目,见徐俊纂辑《敦煌诗集残卷辑考》。《郡斋读书志》卷十七著录《李峤集》一卷云:“集本六十卷,未见,今所录一百二十咏而已,或题曰《单题诗》,有张方注。”日本天瀑山人辑《佚存丛书》本《李峤杂咏百二十首》二卷,前有天宝六载(747)登仕郎守信安郡博士张庭芳撰序,上卷乾象、坤仪、芳草、嘉树、灵禽、祥兽;下卷居处、服玩、文物、武器、音乐、玉帛,凡十二部,每部十首。《全唐诗》所录百二十首,一首咏一物,无子目,王重民《敦煌古籍叙录》谓其“或因从类书辑出也”。《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三五:“类书始于《皇览》……今所见者,唐以来诸本,骈青妃白、排比对偶者,自徐坚《初学记》始;镕铸故实、谐以声律者,自李峤《单题诗》始。”以五律形式作类书,是为李峤之创造。据《旧唐书·张昌宗传》、《唐会要》卷三六、《新唐书·徐坚传》,圣历中至大足元年(701),修《三教珠英》,“时张昌宗、李峤总领”。《杂咏诗》当是李峤领修《三教珠英》时所作,其乾象、坤仪、芳草、嘉树等十二部及所咏百二十种物,皆《三教珠英》之重要门类与子目也,当亦作于垂拱至大足间。

长安二年壬寅(702)

正月乙酉,初设武举。

张九龄进士及第。

本年前后,乔备卒。

常建约生于本年。

姚崇《五言过栖岩寺》,见《全唐诗续拾》卷九。

韦元旦《五言奉和姚相公过栖岩寺》,同上卷七。

武则天《赐姚崇》,同上。

姚崇《奉答圣制》,同上卷九。

胡聘之纂《山右石刻丛编》卷五《栖岩寺诗碣并记》载:诗碣前段刻高宗《五言过栖岩寺》,高宗诗后刻姚、韦诗,姚诗题下署“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姚元崇”。韦诗题为《五言奉和》,下署“前朝议郎、行左台监察御史、摄宫尹司直韦元旦”。姚、韦诗后附刻蒲州河东县主簿韦元晨撰《六绝纪文》:“大周长安二年岁壬寅王正月,皇帝以东征西怨,乃睠秦京……蒲州有盐池者,自昔润下之源也……月既望,重制令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姚公驰驲按决,暂下三台,亲纡驷马,稽其绳具之准,较其繁省之机……经始云毕,乃旋靶登于栖岩之寺焉……蒲州刺史郁林公陇西李千里……乃请姚公,笔不加点,而情见乎词。文义愤□,兴引弘远……俄而姚公按□返辔,皇帝赐之诗曰云云。姚公答制曰云云。”胡聘之按:“此碑立长安二年”,“今在蒲州府东南十五里”。《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七载:长安元年十月,武则天幸京师;三年十月,还神都。长安二年,李千里在蒲州刺史任,次年充岭南安抚讨击使,见《旧唐书》本传。元崇按决蒲州盐池事,史传失载。据《六绝纪文》,姚崇《过栖岩寺》乃本年正月元崇奉使按决蒲州盐池之后登栖岩寺、应蒲州刺史李千里之请而作,韦元旦和之。则天赐诗云:“依依柳色变,处处春风起。”元崇答云:“归来朝帝□,忽辶(字残)钧天响。”当作于本年春元崇归朝之后。《编年史》系姚、韦《过栖岩寺》诗于长安元年四月,误。

李峤《饯薛大夫护边》,见《全唐诗》卷六一。

张说《送李侍郎迥秀薛长史季昶同赋得水字》,见《全唐诗》卷八六。

《新纪》:长安二年“三月丙戌,李迥秀安置山东军马,检校武骑兵。庚寅,突厥寇并州,雍州长史薛季昶持节山东防御大使以备之。”《通鉴》卷二〇七:长安二年“三月庚寅,突厥破石岭,寇并州。以雍州长史薛季昶摄右台大夫,充山东防御军大使,沧、瀛、幽、易、恒、定等州诸军皆受季昶节度。”李诗云:“荒隅时未通,副相下临戎。”汉唐称御史大夫为副相或亚相,时薛季昶摄右台大夫,故题称“薛大夫”,诗称“副相”。张诗云:“薛公善筹画,李相威边鄙。”据《旧纪》、《新纪》,李迥秀于长安元年六月为夏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故题称“李侍郎”,诗称“李相”。李、张诗当作于本年三月。

沈佺期《夏日都门送司马员外逸客孙员外佺北征》,见《全唐诗》卷九七。

李乂《夏日都门送司马员外逸客孙员外佺北征》,见《全唐诗》卷九二。

二诗题下皆有注:“时相王为元帅,魏大夫元忠为副。”《通鉴》卷二〇七:长安二年五月“乙未(二十九日),以相王为并州牧,充安北道行军元帅,以魏元忠为之副。”相王,李旦,圣历二年(699)封相王。沈诗云:“二庭追虏骑,六月动周师。庙略天人授,军麾相国持。”盖以五月二十九日下诏,六月出师也。

沈佺期《酬苏员外味玄夏晚寓直省中见赠》,见《全唐诗》卷九七。

崔湜《和苏员外寓直》,《全唐诗》卷八一作乔知之诗,误。

二诗皆五言六韵,沈诗云:“小池残暑退,高树早凉归。”乔诗云:“开轩竹气静,拂簟蕙风凉。”时令亦合,当为同时之作。“苏员外味玄”,《初学记》卷十一作“苏味道玄”,《国秀集》卷上作“苏员外”,《唐诗纪事》卷十一作“苏味道”,《全唐诗》作“苏员外味道”,《文苑英华》卷一九〇、《众妙集》、明铜活字本《沈佺期集》卷三均作“苏员外味玄”。王仲镛《唐诗纪事校笺》卷十一与《编年史》皆谓当作“苏员外味玄”,是,今据改。味玄乃味道之弟,官膳部员外郎,见《元和姓纂》卷三、《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四上。据《登科记考》卷四,本年佺期以考功员外郎知贡举,其时味玄为膳外,故沈诗云:“并命登仙阁,分曹直礼闱,《和苏员外寓直》,《英华》卷一九〇作乔知之诗,卷一九一作崔湜诗。按知之卒于载初元年(690)八月,诗当属崔湜作。

张说《送王晙自羽林赴永昌令》,见《全唐诗》卷八七。

永昌,县名,垂拱四年分河南、洛阳置。《旧唐书·王晙传》:“时朔方军元帅魏元忠讨贼失利,归罪于副将韩思忠,奏请诛之。晙以思忠既是偏裨,制不由己,又有勇智可惜,不可独杀非辜,乃廷议争之。思忠竟得释,而晙亦由是出为渭南令。”《新传》同。魏元忠讨贼失利,事在长安二年五月,见《通鉴》卷二〇七及张说《为魏元忠作祭石岭战亡兵士文》、《为魏元忠作祭石岭没陷士女文》。诗言“白云向伊阙,黄叶散昆明”,当作于本年秋。陈祖言《张说年谱》:“首句‘将星移北洛’,可见确赴永昌令,可订正两《唐书》‘渭南令’之误。王晙‘自羽林’亦史所不载。”按:永昌为赤县,县令正五品上;渭南乃畿县,县令正六品上,相差一品四阶。疑晙先贬永昌令,赴任途中再贬渭南令,此等事唐史中屡见不鲜。

沈佺期《酬杨给事廉见赠省中》,见《全唐诗》卷九七。

“廉”,《全唐诗》作“兼”,校:“一作廉。”《英华》卷一九〇、《纪事》卷十二均作“廉”,是。唐无杨兼其人,《全唐诗》卷一〇四存杨廉诗二首。诗云:“子云推辨博,公理擅词雄。始自尚书省,旋闻给事中。”称颂杨廉学识有如扬雄,文才堪比仲长统(字公理),自尚书省转授给事中也。又云:“顾我叨郎署,惭无草奏功。”当作于本年佺期为考功员外郎时。

崔湜《送梁卿王郎中使东蕃吊册》,见《全唐诗》卷五四。

诗云:“征路入海云,行舟溯江月。兹邦久钦化,历载归朝谒。”知“东蕃”当指新罗。《册府》卷九六四:“长安二年,新罗王金理洪卒,则天遣使立其弟兴光为新罗王,仍袭兄将军、都督之号。”《旧唐书·东夷传》同。《通鉴》卷二〇七载于长安三年闰四月,疑误。诗当作于本年。

卢藏用《宋主簿鸣皋梦赵六,予未及报,而陈子云亡,今追为此诗,答宋兼贻平昔游旧》,见《全唐诗》卷九三。

宋主簿,宋之问,其《梦赵六赠卢陈二子》诗已佚。鸣皋,山名,在今河南嵩县东北,之问有别业在此。赵六,赵贞固。陈子,陈子昂。陈子昂《同宋参军之问梦赵六赠卢陈二子之作》,作于神功元年(697)初秋,说见前。陈诗称“宋参军”,彼时之问官洛州参军也。卢诗称“宋主簿”,此时之问为司礼主簿也。之问《秦王城门文》:“维长安二年岁次月日,司礼主簿宋某谨以清酌之奠,敬祭于故宫尹丞太原王君之灵。”《太平广记》卷二六三引《朝野佥载》:“唐洛阳丞宋之逊,太常主簿之问弟。”今本《朝野佥载》无此条。司礼主簿即太常主簿,光宅元年改名也。卢诗约作于本年前后,时赵贞固亡已六年,陈子昂亡已二年。

长安三年癸卯(703)

正月一日,诏令李峤、徐彦伯、魏知古、崔融、徐坚、刘知几、吴兢等修唐史。

十月丙寅,驾还东都;乙酉,至自京师。

徐浩生。

杜审言《春日京中有怀》,见《全唐诗》卷六二。

诗云:“今年游寓独游秦,愁思看春不当春。”当为多年流寓外地初回京城时作。上文已考,圣历元年,审言贬吉州司户。据两《唐书》本传、《唐代墓志汇编》长安〇〇七《杜并墓志铭》,长安二年,审言归洛阳,四月十二日葬其子杜并。后入京,武后召见,授著作佐郎。本年十月,武后还东都,审言有《扈从出长安应制》诗(见下)。故此诗当作于本年春。

苏味道《正月十五夜》(一作《上元》),见《全唐诗》卷六五。

崔液《上元夜》(一作《夜游诗》)六首,见《全唐诗》卷五四。

郭利贞《上元》,见《全唐诗》卷一〇一。

《大唐新语》卷八:“神龙之际,京城正月望日,盛饰灯影之会。金吾弛禁,特许夜行……文士皆赋诗一章,以纪其事,作者数百人,惟中书侍郎苏味道、吏部员外郎郭利贞、殿中侍御史崔液三人为绝唱。”据两《唐书·苏味道传》、《新纪》、《新表》、《通鉴》卷二〇七,长安四年三月己亥,味道贬坊州刺史;神龙初,再贬郿州刺史,旋卒。故“神龙之际”不可能在京师。又神龙元年正月,武则天居东都,疾甚;十一月壬寅,卒。苏味道亦卒于是年。神龙元、二年正月,中宗皆居东都,故“神龙之际”京城不可能举行如此盛大之灯会,更不可能有苏味道等“作者数百人”之大型赋诗活动。崔诗云:“鳷鹊楼前新月满,凤皇台上宝灯燃。”鳷鹊楼、凤皇台均在长安。武则天于长安元年十月幸京师,三年十月还东都。苏、崔、郭等人诗当作于上年或本年正月十五夜。

张说《和张监游终南》,见《全唐诗》卷八六。

张监,麟台监张易之也。终南,山名,在长安南。《旧唐书·张易之昌宗傅》:“乃诏昌宗撰《三教珠英》于内……成一千三百卷,上之。加昌宗司仆卿,封邺国公;易之为麟台监,封恒国公。”《新传》略同。《三教珠英》成书于长安元年十一月十二日。据《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七,神龙元年正月,易之仍在麟台监任,是月癸卯(二十二日)伏诛。长安元年十月至三年十月,武则天居长安,百官扈从。诗云:“春烟生古石,时鸟戏幽松。”当作于长安二年春或三年春。张易之原唱已佚。

张说《同王仆射山亭饯岑广武羲得言字》,见《全唐诗》卷八七。

《旧唐书·岑羲传》:“长安中为广武令,有能名。则天尝令宰相各举堪为员外郎者,凤阁侍郎韦嗣立荐羲……遂拜天官员外郎。”《新表》:“长安四年正月壬子,天官侍郎韦嗣立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旧纪》、《新纪》、《通鉴》卷二〇七同。则羲为广武令必在长安四年正月之前。诗云:“长安东陌上,送客满朱轩。”知饯别之地在长安。长安元年十月至三年十月,则天居京师,诗当作于长安二三年间。

韦安石《梁王宅侍宴应制同用风字》,见《全唐诗》卷一〇四。

张说《侍宴武三思山第应制赋得风字》,见《全唐诗》卷八七。

又《侍宴蘘荷亭应制》,同上。

又《桃花园马上应制》,见《全唐诗》卷八九。

《四部丛刊》本《张说之文集》卷一、《四库全书》本《张燕公集》卷一均将上列张说三首与其《侍宴临渭亭》、《侍宴浐水得浓字》合题为《长安应制诗五首》,下接《景龙应制》、《先天应制》等题。然据《旧纪》、《册府》卷一一三、《文苑英华》卷一七二、《岁时杂咏》卷十六、《唐诗纪事》卷九,《侍宴临渭亭》(即《奉和三日祓褉渭滨应制》)当作于景龙四年三月三日;据《岁时杂咏》卷九、《唐诗纪事》卷九,《侍宴浐水得浓字》当作于景龙四年正月晦日。韦诗云“早荷承湛露,修竹引熏风。”张诗有“清歌芳树下,妙舞落花前”、“林间艳色骄天马,苑里秾华伴丽人”之句,知其时为春夏间也。本年九月,张说配流钦州,故韦、张《侍宴武三思山第》及张说蘘荷亭、桃花园应制诗当作于长安二年或三年春夏间。

李峤《天官崔侍郎夫人吴氏挽歌》,见《全唐诗》卷五八。

崔侍郎,崔玄暐也。《旧唐书》本传:“长安元年,超拜天官侍郎……三年,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新纪》:长安四年“六月乙丑,天官侍郎崔玄暐为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新表》同。挽歌当作于长安中,姑系于此。

沈佺期《自考功员外授给事中》,见《全唐诗》卷九七。

佺期有《哭苏眉州崔司业二公》诗,悼苏味道、崔融也,其《序》云:“苏往任凤阁侍郎,佺期忝通事舍人;崔重为凤阁舍人,佺期又迁给事。”佺期为通事舍人,见久视元年条。《旧唐书·崔融传》:“长安二年,再迁凤阁舍人。三年,兼修国史。”《唐会要》卷六三:“长安三年正月一日敕:宜令特进梁王武三思与纳言李峤……凤阁舍人魏知古、崔融……等修唐史。”则佺期迁给事中当在长安二三年间。《郎官石柱题名考》卷十:“《文苑英华》一百九十沈佺期有《自考功员外授(原注:一作“郎中拜”)给事中》诗。按:《沈云卿集》作《寄北使并序》云:‘长安三年,自考功郎中拜给事中……明年献春下狱,被放南荒’云云。”佺期下狱事,见下年。《编年史》:“朱警《唐百家诗》本《沈云卿集》及清抄五卷本《沈云卿文集》此诗题均作《寄北使》,有《序》云:‘长安三年,自考功郎中拜给事中,非才旷任,意多惭沮……’知沈佺期任考功员外郎与给事中之间有郎中一转。”然此诗始见于《初学记》卷十二,题为《自考功员外拜给事中》,无序。徐坚与佺期同为珠英学士,所记当较可信。《英华》卷一九〇诗题与《初学记》同,唯“拜”作“授”,亦无序,明铜活字本《沈佺期集》卷三同。且诗中所言皆自尚书郎迁给事中之情怀,无一字涉及“北使”,与《序》之“明年献春下狱,被放南荒”尤不合。或传刻之讹欤?姑系于此,俟考。

吴少微《和崔侍御日用游开化寺阁》,见《全唐诗》卷九四。

唐人称监察御史为侍御,见《因话录·徵部》。开化寺,北齐时建,故址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北郊。见《嘉靖太原县志》卷一。《新唐书·崔日用传》:“擢为新丰尉,迁监察御史。”《唐会要》卷七五《藻鉴》:“长安二年,则天令雍州长史薛季昶择寮吏堪为御史者,季昶以问录事参军卢齐卿,举长安县尉卢怀慎……新丰县尉崔日用,后皆至大官。”诗云:“左宪多才雄,故人尤鸷鹗。护赠单于使,休轺太原郭。馆次厌烦歊,清怀寻寂寞。西缘十里余,北上开化阁。”护赠单于使而途经太原,当是护送东突厥使者。据两《唐书·突厥传》、《通鉴》卷二〇七,长安三年六月,突厥默啜遣使莫贺达干来朝,求和亲,则天许之,故莫贺达干归东突厥时,则天优礼厚赠,遣使护送,其人当即崔日用,其时当在是年秋。诗云“万里秋景焯”,时令正合,故诗当作于本年秋。据《旧唐书·文苑传》中、《新唐书·文艺传》中,长安中,吴少微在晋阳尉任,故得与崔日用唱和。日用原唱已佚。

李峤《扈从还洛呈侍从群官》,见《全唐诗》卷五七。

杜审言《扈从出长安应制》,见《全唐诗》卷六二。

沈佺期《扈从出长安应制》,见《全唐诗》卷九七。

李诗云:“将交洛城雨,稍远长安日。邙巩云外来,咸秦雾中失。孟冬霜霰下,是月农功毕。”杜诗云:“京师旧西幸,洛道此东巡……岁晚天行吉,年丰景从亲。”沈诗云:“旌门起长乐,帐殿出新丰……是节严阴始,寒郊散野蓬。”知百官扈从武则天自长安归洛阳,时为孟冬十月也。《旧纪》:长安三年“冬十月丙寅,驾还神都。乙酉,至自京师。”《通鉴》卷二〇七同。李、杜、沈诗当作于本年十月。

张说《卢巴驿闻张御史张判官欲到不得待留赠之》,见《全唐诗》卷八七。

又《代书寄吉十一》,见《全唐诗》卷八六。

又《冬日见牧牛人担青草归》,见《全唐诗》卷八六。

又《清远江峡山寺》,见《全唐诗》卷八八。

又《石门别杨六钦望》,同上。

又《广州江中作》,见《全唐诗》卷八九。

以上六首皆本年九月张说配流钦州途中所作。《旧唐书》本传:“时麟台监张易之与其弟昌宗构陷御史大夫魏元忠,称其谋反,引说令证其事。说至御前,扬言元忠实不反,此是易之诬构耳。元忠由是免诛,说坐忤旨配流钦州。”《新传》略同。《通鉴》卷二〇七叙述尤详,并云长安三年九月“丁酉,贬魏元忠为高要尉,(高)戬、(张)说皆流岭表”。卢巴驿,未详,诗云:“旅窜南方远,传闻北使来……皇恩若再造,为忆不然灰。”显为配流途中作。《代书寄吉十一》:“一雁雪上来,值我衡阳道。口衔离别字,远寄当归草。”当作于南流钦州途经衡阳时。《冬日见牧牛人担青草归》:“塞上绵应折,江南草可结。欲持梅岭花,远竞榆关雪。”梅岭,即大庾岭,五岭之一,在今江西、广东交界处。据此诗,知张说南流钦州,过五岭时已是冬日。《清远江峡山寺》:“流落经荒外,逍遥此梵宫。”峡山寺即广庆寺,故址在今广东清远县。《方舆胜览》卷三四:“峡山在清远县东三十里,崇山峻峙,如擘太华,中通江流。广庆寺居峡山之中,有殿甚古,梁武帝时物也。”《石门别杨六钦望》:“燕人同窜越,万里自相哀……倶看石门远,倚棹两悲哉。”《旧唐书·张说传》:“其先范阳人。”故自称“燕人”。越,通“粤”,指百粤之地。“同窜越”,则杨六亦配流岭南者也。《方舆胜览》卷三四:“石门在广州西北二十里,两山对峙,横截巨浸。”陈祖言《张说年谱》谓“石门在江南西道澧州”,误,盖自长安流岭表,不可能途经澧州石门也。《广州江中作》:“去国年(一作“岁”)方晏,愁心转不堪。”知张说途经广州时已届岁暮矣。

朱使欣《道峡似巫山》,见《全唐诗》卷九八。

张说《和朱使欣》二首,见《全唐诗》卷八七。

前一首《全唐诗》卷八七又录作张说诗,题为《和朱使欣道峡似巫山之作》,重出而误也。岑仲勉《读全唐诗札记》谓“似‘使’是指其官者……说既和二首,则前诗当朱作。”岑说是。朱诗云:“楚客思归路,秦人谪异乡。猿鸣孤月夜,再使泪沾裳。”张诗云:“江势连山远,天涯此夜愁。霜空极天尽,寒月带江流……自怜如坠叶,泛泛侣仙舟。”当作于配流途中。

张宣明《山行见孤松成咏》,见《全唐诗》卷一一三。

《大唐新语》卷八:“张宣明有胆气,富词翰。尝山行见孤松,赏玩久之,乃赋诗曰云云。凤阁舍人梁载言赏之曰:‘文之气质,不减于《长松》也。'”《长松》,指宋璟《长松篇》诗,见颜真卿《宋璟神道碑》,今佚。上文已考:长寿元年(692)前后,载言为殿中侍御史。据郁贤皓《唐刺史考》卷五二,景龙三年(709),载言在怀州刺史任。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上;凤阁舍人,正五品上;怀州为上州,刺史从三品。载言为凤阁舍人,约在长安(701-704)中。姑系于本年。

郭震《塞上》,见《全唐诗》卷六六。

诗云:“塞外虏尘飞,频年出武威。死生随玉剑,辛苦向金微。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仍闻酒泉郡,已合数重围。”武威、酒泉皆在陇右;金微,山名,即今新疆北部及蒙古境内之阿尔泰山。诗当作于元振任凉州都督时。《旧唐书》本传:“大足元年,迁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在凉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遗。”《新传》同。又见张说《兵部尚书代国公赠少保郭公行状》、《册府》卷四二九、五〇三。《通鉴》卷二〇七载元振于长安元年十一月出任凉州都督,“在凉州五年”,则诗当作于本年前后。

长安四年甲辰(704)

四月丙子,幸兴泰宫。七月甲午,还东都。

十月甲戌,秋官侍郎张柬之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张说《南中赠高六戬》,见《全唐诗》卷八七。

又《端州别高六戬》,同上。

端州,治所在今广东肇庆市。《通鉴》卷二〇七:长安三年九月“司礼丞高戬,太平公主之所爱也。会太后不豫,张昌宗恐太后一日晏驾,为(魏)元忠所诛,乃谮元忠与戬私议云:‘太后老矣,不若挟太子为久长。’太后怒,下元忠、戬狱,将使与昌宗廷辨之。昌宗密引凤阁舍人张说,赂以美官,使证元忠……丁酉,贬元忠为高要尉,戬、说皆流岭表。”前诗云:“北极辞明主,南溟宅放臣……鸟坠炎洲气,花飞洛水春。”后诗云:“异壤同羁窜,途中喜共过。……于焉复分手,此别伤如何!”当作于本年春配流岭表途经端州时。

张说《岭南送使》,见《全唐诗》卷八七。

又《岭南送使》二首,见《全唐诗》卷八九。

前一首为五律,后两首为五绝,《四部丛刊》本《张说之文集》卷六、《四库全书》本《张燕公集》卷六皆合题为“《岭南送使》三首”。前诗云:“秋雁逢春返,流人何日归?”后二首云:“狱中生白发,岭外罢红颜。”“万里投荒裔,来时不见亲。”当作于本年春长流岭外时。

沈佺期《同狱者叹狱中无燕》,见《全唐诗》卷九六。

又《被弹》,见《全唐诗》卷九五。

又《枉系》二首,同上。

又《移禁司刑》,卷九七。

又《伤王学士并序》,见《全唐诗》卷九五。

《旧唐书》本传:“长安中……再转考功员外郎,坐赃配流岭表。”《新唐书》本传:“由协律郎累除给事中,考功受赇,劾未究,会张易之败,遂长流驩州。”劾未究,未结案也。《伤王学士序》:“王君赦者,少小游洛阳,吾与君、陇西李子至为友……长安初,以器行制在蕃邸,侍诸人游。四年,余遭浮议下狱。他日,余至(当作“子至”,即上文之李子至,李適字子至)来,知君物化。呜乎颖叔,享年不遐,昔同为人,今先鬼录。恨吾非所,阙尔丧葬,退而赋诗以哀命。”《唐百家诗》本《沈云卿集》、清抄五卷本《沈云卿文集》卷二《寄北使序》亦云:“长安三年……明年献春下狱,被放南荒。”知其下狱在长安四年初春。盖佺期于长安二年以考功员外郎知贡举,受赇,后事发,于四年孟春下狱,迟迟未能结案,明年春,坐张易之事长流驩州也。《同狱者叹狱中无燕》云:“何许乘春燕,多知辨夏台。”时为春也,当作于初下狱时。《被弹》云:“是时盛夏中,暵赫多瘵疾。”时在盛夏也。《伤王学士》云:“闭囚断外事,昧坐半余期……感游值商日,绝弦留此词。”商日,秋日也。《移禁司刑》云:“首夏方忧圄,高秋独向隅。”深秋犹在狱中也。

张说《南中送北使》二首,见《全唐诗》卷八八。

其一云:“传闻合浦叶,曾向洛阳飞。何日南风至,还随北使归。”《太平御览》卷九五七引《交州记》:“合浦东二百里有一杉树,叶落,随风入洛阳城内。”唐钦州治所在钦江县(今广西钦州市),《元和郡县志》卷三八:“钦江县,本汉合浦县之地。”诗用合浦叶事,知必作于钦州。其一有“白首对秋衰”句,其二有“穷愁暮雨秋”句,当作于本年秋。

张说《南中别蒋五岑向青州》,见《全唐诗》八七。

又《南中别陈七李十》,同上。

又《南中别王陵成崇》,同上。

又《入海》二首,见《全唐诗》卷八六。

以上五首皆作于流放钦州时。《入海》其一云:“乘桴入南海,海旷不可临。”钦州濒临南海钦州湾也。《入海》其二有“江上泣经年”句,《别陈七李十》有“二年共游处”句,知当作于本年。

张说《闻雨》,见《全唐诗》卷八八。

又《钦州守岁》,见《全唐诗》卷八九。

《闻雨》云:“穷冬万花匝,永夜百忧攒……心对炉灰死,颜随庭树残。”“穷冬”而有“万花匝”,其地必在岭南;百忧攒集,心如死灰,自是流人心态。当作于本年冬末流放钦州时。《旧唐书》本传:“说坐忤旨配流钦州,在岭外岁余。中宗即位,召拜兵部员外郎。”中宗于长安五年正月即位,改元神龙,故《钦州守岁》当作于本年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