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翻越院墙,林安脚下无声,一路上并未碰见旁人,只抱着余阴回到了他的小院。
将余阴丢在一边,点上红蜡,等屋内亮堂了起来,林安才快步走到她跟前,抬手小心的捏了捏她的脸。
指尖滑过下颚,林安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一把握住了她的后颈,让她的头仰起,继而将红烛凑近了她的下巴。
借着烛火,映入林安眼帘的,是一道长长的,浅色伤疤,他反应了一下,竟将手伸向下方,打算去解她的腰带,只是手刚碰到衣衫的边角,他不规矩的手却被突然摁住了。
“没想到林管家也是好色之徒?!”
缓缓地睁开眼,余阴脸上带着笑,眼底没有半分的迷茫,显然是一直在装昏。
林安面无表情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道刺青?”
“刺青?”
余阴嘲道:“那是罪人才会被铭刻的东西,我一个良家姑娘又怎会有?”
林安并不想废话,一手扼住了余阴的脖颈,让她不敢轻易挣扎,另一只手直接扯下了她的腰带,拨开了她的衣衫,将她翻过身,径直看向她的后腰。
在余阴的后腰,确实有一道古怪的刺青,黑色的飞鱼盘卧在腰间,栩栩如生,白皙的肌肤映衬着它越发灵动,好似活了一般。
“果然!”
林安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可眼底却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看够了没?”
余阴没好气的斥了一声,谁知没等她动作,原本被栓上的房门突然随着一声巨响而破开,好似有人在外狠狠踹了一脚。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红影径直闪了进来,竟是赵青砚。
余阴:“......”
林安:“......”
“...林安!你大胆!”
屋内,余阴赤裸着上半身,被扼着脖子摁在床榻上,任谁看到这副情景,恐怕也会想歪,少年世子也不例外,当即气血上涌,怒吼着打了过来。
狂怒中的少年,总是超乎想象的强悍,没等林安有所反应,便被一拳砸脸抡飞,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红案上后,又跌落在了地上,笔墨烛台倾洒了一地。
趁着这个空档,余阴顾自揉了揉脖子,不急不缓的将衣衫重新裹回到了身上。
另一头被抡飞的林安,好巧不巧被砸的是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时,他的脸竟像是被谁扯住了皮似的歪向两边,五官也变形严重,看起来竟不像是个活人。
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赵青砚,一时有些失神,余阴裹好衣服走到他身边,就道:“应该是易容,夜凉有一种易容的技法,是用人骨做成骨钉改变容貌,即使是易容的行家也很难看出异样。”
比如八素就没觉察到,余阴心道。
“你倒是清楚!”
五官走形如鬼似的林安,此时的声音已不似往常,听起来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余阴:“要不你就把骨钉拔出来?这副尊容实在是不敢恭维。”
对面的人倒也没多说什么,从耳后陆陆续续拔出了数十根寸把长的尖细人骨,容貌紧接着变成了中年女人的模样。
余阴看着那女人的模样,下意识搓了搓手指,若有所思。
中年女人开口道:“你应当记得我!”
余阴眯了眯眼,笑道:“不记得,我们又没见过。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是女人,那我的清白也算是保住了。”
女人:“我是夏姑,你不可能不记得我。”
“我管你夏姑冬姑的,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余阴抬手在少年世子的肩膀拍了拍,道:“别让人跑了,她可是夜凉国的奸细,你爹青王这些年闭院不出,实则是身中剧毒,这和她可脱不了干系。”
赵青砚愣了愣,扭头看着余阴,压根没动,似乎一时没有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愣着做什么?上去抓人啊!”
余阴一把将少年推了出去,后者晕晕乎乎的扭回头,却还是听话的冲了上去。
赵青砚将假扮林管家的夏姑逼到屋外,余阴探头看了一眼,见少年不落下风,便安心在屋内翻翻捡捡。
找了半天,终于在书架的后面寻到了一个暗道,犹豫了片刻,余阴才抬步走了进去。
暗道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狭窄,反而很宽阔,余阴正暗自思忖着,这儿是不是和黑院那边的密道连通时,却无意间瞥见密道里,有一处镶嵌着一只铜制门环的小房子。
她试着敲了敲门,门内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
余阴四下看了看,只见有一把钥匙被挂在门环的后面,她不抱希望的将那把钥匙捅进铁锁,,没想到,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锁却真的被打开了。
推开们,里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从门里探出了脑袋,上下打量了余阴两眼,疑惑道:“姑娘你谁啊?”
没等余阴回答,那人顾自又道:“难不成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余阴看着那人的脸,没说话,只是抬手去扯了扯他的脸皮。
“疼疼疼,你这小姑娘要干嘛?”那人连忙撇开了余阴的手。
“你是真的林管家?”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这人的样貌与夏姑假扮的林管家样貌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你被关在这儿多久了?”余阴问他。
那人道:“应该有大半年了,既然你知道我,那王府内的情况你清楚吗?王爷他怎么样了?”
余阴:“中了寻仙丹的毒,暂时应该没有大碍,你要不随我出去?”
“外面那人被抓住了?”
那人忙不迭的走出门,跟着余阴一起往外赶。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随口回了一句,余阴扭回头,下意识瞟了眼关着林安的房内,只见一抹残影,随着烛火的光似是微微晃了晃,她的视线微微一颤,就停下了步子。
那人随口道:“姑娘你是府里的丫鬟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你见过我。”
余阴摸了摸下巴,退后了两步,与那人拉开了些距离。
“见过你?我怎么不记得?”
前面的人也跟着停下了步子,扭回头一脸困惑地看着余阴。
余阴眯着眼,冷冷道:“我刚进府时,就见过你,那时薛七带我去见的林管家,是你对吗?”
那人道:“怎么会?我是第一次见你。”
余阴似笑非笑道::“青王府里人多眼杂,一个假冒的林管家总归有些分身乏术吧?可两个林管家就不一样了,即使为了掩人耳目使得其中一个人被王府内的俗事牵绊,那另一个也可以往来王府内外,为非作歹传递消息,你们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姑娘,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前面的人一脸无辜,余阴也没再多费口舌,扭头便朝刚刚的房间冲了过去。
那人脸色一变,慌忙去抓,谁知余阴早有戒备,直接闪身躲过了他的手,跳到了远处,与他拉开了距离。
“姑娘,太聪明可是会减寿的。”那人冷笑道。
余阴:“减不减寿,可不是你说了算,我很好奇,你们这么费尽心机的藏在青王府,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可不觉得你们只是想毒杀青王而已,要杀早杀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拖这么久?”
“我可没有必要解释与你听。”
那人没有与余阴继续纠缠的意思,甩手扔了两只飞镖,趁着余阴躲避的功夫,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余阴没有去追,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追上去,吃亏的也肯定不是对方,索性将两个假冒的林管家都丢给外面的青王世子对付。
跨进小屋,余阴一眼瞥到了一个被绑在角落,被破布堵着嘴巴的中年人。
余阴:“这回你总该是真正的林管家,林安了吧?”
将中年人嘴巴上的破布扯掉,给人松了绑,余阴心道,总不可能有三个假冒的林管家吧?那岂不是太缺心眼了点?!
谁知刚给林管家松绑,这人突然就不管不顾的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咱家可算是熬到头了,他们忒不是东西,竟敢绑咱家。”
听着怪异的自称,余阴意外道:“....你是太监?”
林安抹了抹眼泪,哼道:“太监怎么啦?你是瞧不起咱家怎的?”
余阴:“...这倒没有,我只是明白了青王爷为何会知道有人在假扮你。”
林安嘚嘚瑟瑟的翘起兰花指,道:“哼!那是当然,他们要假扮咱家,也要看咱家给不给他们机会,装带把的糙男人,咱家可是妥妥的一把好手,王爷英明威武,自然会发现破绽,怎会让那些歹人得逞?”
事实上,那两个假冒的林管家确实算是已经得逞了,毕竟青王确实中了毒,性命悬在一线之间。
但看着林安一脸的嘚瑟劲儿,余阴倒没泼他冷水,默默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出去呗?”余阴催促道。
“等等..”
林安忙不迭跑到另一边的石床旁,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大沓布料。
余阴问:“你这都是什么?”
“这可都是咱家被关在这儿后,大半年里打发时间的绣品,正好出去后可以给王爷和世子做几身衣裳。”
林安宝贝似的抱着那叠布料,余阴也没多管,带着他原路出了暗道。
暗道外,一片狼藉的房间,让林安颇不淡定,不管不顾的嚎了起来。
“哎呦呦,咱家的宝贝烛台怎能摔成这个样子,还有咱家的好砚台,怎么会碎啦?!天杀的,真是造孽呦。”
余阴看着林安一惊一乍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正想调侃几句,窗口的方向突然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谁的的指甲在门框上划弄,这声音在并不亮堂的屋内,听起来尤为诡异恐怖。
“哎呀妈,是什么东西?”
林安被吓得一蹦老高,躲在余阴的身后紧张兮兮的只露出半边脑袋。
余阴倒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反而勾了勾唇,起身一把推开了窗,只听啪叽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了窗台,随即从窗台下传来翅膀蒲扇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窗口吭哧吭哧的跳进来了一只肥头肥脑的鸽子,冲着余阴咕咕了两声,正是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