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馆子里闹哄哄一片,人们鼓捣着让那扬言输了要请客的年轻公子与浓妆艳抹的姑娘对弈,那年轻姑娘却柔柔一笑,却扶着额头道:“风烟已有些疲乏,不如让妾身新收的妹妹与公子对弈一局如何?”
漂亮的姑娘撒起娇来,年轻公子又怎会不依,爽快的落座,只等着风烟的妹妹出来对弈。
风烟轻轻行了一礼,转头掀开一旁的布帘,柔声冲布帘后唤了一声:“妹妹,出来陪公子对弈一局。”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但没多久,便走出来了一个比风烟显得更加年轻秀美的姑娘。
二楼瞬间躁动了起来,毕竟这儿基本都是年轻的公子,碰到美丽的姑娘,自然不太安分。
那姑娘抬眼平静的扫过在坐的客官们,视线却突然在靠窗的位置顿了一下,继而缓缓的行了一礼。
众人好奇究竟是哪位公子这么有福气,竟能得到姑娘的如此礼待,便顺着姑娘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发现姑娘看的人竟不是一位公子,而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一副江湖人打扮,貌不出奇,却气度非凡的年轻少女。
那江湖少女似是认识走出来的姑娘,微微一愣后,便绽开了笑颜,称的一双眼睛更为有神。
云月半似是也认出了走出来的那姑娘,探头问余阴:“这不是之前你让七魂找人家安顿的那个小丫鬟?好像叫水灵,她怎么会在这儿?”
余阴淡淡道:“不知,但七姐办事儿我是放心的,若是没有这几桩突然冒出来的凶案,天桃县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七姐将她放在这儿也无可厚非。”
苏二意外道:“水灵姑娘你们认识?”
余阴抬手制止十分活跃想要插话的云月半,顾自对苏二道:“你也认识?”
苏二:“之前七魂带她来找过老板,老板本打算收在客栈里,可水灵姑娘不愿意,便独自来了天桃县,不知是何机缘,她与擅长棋艺的风烟姑娘结为异性姐妹,看来是打算留在这儿做棋艺师。”
听完苏二的话,余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在余阴几人说话的间隙,饭菜已被小二如数端了上来,没多久,那边的对弈也已结束,水灵轻松赢了对面许下输了请全场诺言的年轻公子。
付六乐呵呵道:“难得想请几位喝顿酒,谁知碰到了请客的,我这运气到底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付六顿了一下,脸上挂着一抹假笑,又道:“只是那小子如果食言敢耍赖,那他就死定了。”
余阴调侃道:“以付大人的俸禄,怎会还在意请客吃饭的小钱?”
“那不一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付六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余阴却压根没有耐心去听,只是在填饱肚子后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带着云月半几个人准备离开。
这时水灵已经退场,并不在二楼,余阴也没多在意,抬脚下了楼。
楼下,那个山羊胡先生还在说着话本儿,只是故事,似乎已重新换了一个。
“话说当初那天杀的百里小国,屡次进犯,打的孟家军节节败退,逼得我大赢不得不赔地和亲,最可怜的还是思安郡主,原本是公主之身,无缘无故沦为郡主,小小年纪便被迫远嫁蛮夷之地......可是老天有眼,一夜之间,百里伯候元迁暴毙,百里国君疯癫自戕,思安郡主生下的孽种.....”
山羊胡崔先生洋洋洒洒说的绘声绘色,余阴不由停下了步子,站在木阶上久久未动,似是在专注的听那老头言说。
不过,云月半却不知何时气鼓鼓的溜了下去,闪身到离那说话本儿的老头不远处,直接拦住了想要给崔先生送茶水的小二,一边搭话,一边悄悄在茶水里洒了一把药粉。
毫无防备喝下了茶水的崔先生,说起话来,声音突然变得越发尖细,下巴上的山羊胡也瞬间脱落,一系列变化竟与之前名为王金王山的两个土匪如出一辙。
苏二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云月半的肆意妄为,侧头对神情专注的余阴:“不用管?”
听到耳边的询问声,余阴微微回过神,似是有些疲累的单手捂了捂眼睛,叹了口气,道了声:“随他去吧。”
说完,余阴先一步下了楼梯,身后跟着陌上,出了馆子,苏二这唤了一声云月半连忙跟上去,只有付六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出了桃客来后,趁机与余阴他们分开了,天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付六只想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桃客来在余阴他们走后,三楼支开的一扇窗,突兀的被一双玉手撤下了支撑的竹棍,紧紧的关住了。
风烟姑娘将竹棍随手放在窗边,看着坐在窗前的水灵,笑道:“刚刚那个姑娘便是你的恩人?”
水灵道:“她叫余阴。”
风烟:“余阴?这个名字倒是别致,确定是真名?”
“嗯,她的朋友都这么叫她。”水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声。
风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当真有趣,阴为鬼,更别说还配个多余的“余”字,一般人可不会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鬼气也太重了些。”
水灵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风烟脸上的笑意敛了一些,道:“你还是想跟着她?”
水灵道:“....安葬了爹爹后,我便已是孤身一人,虽然很感激姐姐你能收留我,但我还是想向她报救命之恩。”
“妹妹,虽然姐姐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思,可我也跟你说过,云花谷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儿向来只收纳罪无可恕之人,又或是罪人之后,通常来说,像我们这种身家清白的普通人可没法进去。”
风烟拿起一根木条,一边小心的拨了拨油灯的灯芯,把火光挑的亮了一些,一边还不忘轻声劝慰一根筋的水灵。
见水灵不自觉的将拳头握紧,似是在钻牛角尖,风烟叹了口气,又道:“俗话说,女怕缠郎,那个余阴虽不是男子,可于你而言也没差,我观她气度,应该在云花谷内能说上几句话,你要是想跟着她报恩,不妨先从她入手。”
风烟的话音刚落,从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有小二急躁的声音传来:“风烟姑娘,掌柜的不在,您快下来看看吧,出大事儿了。”
连忙起身打开门,风烟问那小二道:“出什么大事儿了?”
小二:“您下来看看就知道了,崔先生他...他变成女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崔先生变女人了?哪会有这种荒唐之事?”
风烟没信,只当是小二在胡说八道,打算打发小二离开,可看着小二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她只得跟着对方下了楼,水灵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走了下来。
桃客来楼下,已乱作一团,挤的水泄不通,崔先生像是被吓傻了,捂着突然变得沉甸甸鼓囊囊的胸口,一动不动。
杂耍里的大变活人他们倒是见过,可是从老头子瞬间变成了姑娘,这可不是随便都能见到的,周围很快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饶是风烟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这等奇事,愣了下神,连忙让小二们送走桃客来里的客人。
费了好半天功夫,桃客来里才清净了下来,小二们把大门一关,风烟便开始盘问崔先生出事前送水的那个小二。
风烟倒不是怀疑小二下毒,这桃客来的店小二都是她亲自挑的,她有自信不出差错,可是并不代表别人不会乘虚而入,
小二想了半天,才道:“对了,我送水前,有个娃娃脸的公子拦住了我,跟我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
说起娃娃脸公子,风烟倒是有印象,下意识回头看水灵,道:“那个娃娃脸公子,你是不是也认识,他是何人?”
水灵如实道:“我只记得他叫云月半,你是怀疑他下毒?不会是他,他没理由这么做。”
云月半经常跟着余阴,水灵不由下意识替他说起了好话。
风烟不知听没听进去水灵的话,只派小二去打听余阴一行人的落脚处,之后又让人请来了大夫为崔先生诊治。
来诊的大夫,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医术在天桃县内算是不错的,人们都唤一声廖神医。
可是廖神医行了一辈子的医,也没见过这种大变活人的病,他撸着白胡子,把了半天的脉,也没诊治出个所以然,倒是胡须快被揪秃了。
风烟姑娘也不想太过为难这个老大夫,道:“廖神医,下面准备了酒菜,您要不先歇息片刻?”
老爷子这才收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老夫惭愧,没法诊出其所患何症,不过崔先生惊吓过度,心思不宁,老夫倒是可以开些安神的药给他。”
风烟道:“那便多谢廖神医了。”
“惭愧,惭愧!”
老爷子脸上的汗出的更多了,忙用布巾擦了擦,开了个方子,交给了一旁的风烟姑娘。
临走前,廖神医似乎觉得心里有些不落忍,宽慰了崔先生一句,道:“老伙计,想开点,至少命根子还在不是?”
崔先生:“......”